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没齿经>第7章

  温寻这通火发得没有道理,我刚想解释是自己口渴才下来,可又担心他借题发挥认定管家薄待于我,再加惩罚。

  苦于想法子给管家开脱,温寻的脸色已经变回惯常的温和我也没注意到,只听得管家低头认罚:“是我疏忽,没有下次。”

  我侧过脸去看管家的情况,接到管家使来的眼色,捏着水杯过去陪同认错:“大哥,我以后不会了,别生气。”

  温寻和董烟青差不多高,沉着脸俯视我时,说是下一秒逐我出温家也不是没可能。

  我硬着头皮等他下一句话,可脖颈都弯累了,也没等到他一声表态。

  我大起胆子正想偷偷掀起眼皮用余光刺探,就见温寻一个转身,接着肩膀就落下了他放在管家手里的大衣。

  明明是心疼人的动作,可他语气却能听出并不明朗,催我睡觉:“去休息。”

  我和他一同进电梯,一直都电梯停在二楼,温寻出去前都没有第二句话。

  温寻的喜怒无常似乎已经维持了两年多快三年,我追着时间线回想,他最不开始不对劲的时候应该就是出现在迅诚掌权之后。

  难道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迅诚是国内数一数二拥有硬实力的集团,利益链之广几乎哪家做大的企业都有迅诚投的钱,温寻想断谁的资金流更是一句话就可以让对方破产。

  这样想,温寻怎么可能没压力,满大满算也才二十七出头,商场上那些可是混了一辈子的老油条,看来温家长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董烟青和温寻能玩到一起,想必要比温寻的压力更大吧,毕竟国外的势力更难,前两年董烟青爽约不就是因为说在稳定公司。

  今晚没有回来,下次见面是又得到明年?然后再说一次:“温言宋,十八岁生日快乐,我又来迟了”?

  我捏着枕头坐起来,抓了把头发,下床去衣柜里拿和围巾放在一起的长筒袜。

  围巾自温荞生日后就放在这个位置,我轻轻用指尖蹭了一下,还是和没用过的差不多。

  香气早就没有了,闻香只能从袜子嗅嗅。

  我轻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看到全身镜前行为痴汉的自己,羞耻得满脸通红。

  怎么会挑这两样送,又没听他要求当面穿戴过。

  我缩回被子里叹息,摁住胡乱跳动的神经,逼自己尽快入睡。

  次日闹钟还没响,我就探身出了门,意料之中看到管家在处置董烟青房间的行李。

  我游魂般回了床上,同手同脚地拿衣服穿上。明明心里有准备,却还是被失落感占了上风。

  昨天跑快一点,或者大声叫一句,离别不至于仓促至此。

  我还没好好谢谢,他不告而别的“生日礼物”。我转头看向衣柜的方向,幼稚得有些愤然。

  他的出现或离开,轻易得好像只是我生活滋味里的调剂品,很快我的精力就被高压的复习状态缠得喘不过气。

  高考发挥得很好,用温寻的话来说不算对不起我通宵达旦的苦读。

  我留在了北京,清北打电话来时,温寻坐在我旁边剥山竹。

  看在一碟整齐的山竹份上,我回了清华的电话,继高中后再与温寻同一个母校。

  读金融也是在这碟山竹被消化前谈好的,温寻说等我大二就会给我在迅诚安排一个职务提前适应集团的工作模式。

  我习惯接受他的安排,所以次日一早就准备好准考证见清华招生办。

  一切的轨迹都按照温寻的安排稳步前行,这条路上本不该有风雪和夜归,谁叫我偏偏一寸弯腰,捡了餐桌底下揉皱的半张报纸。

  感谢曾经把英语当母语对待的我自己,才让我能一字不差亲眼看到了关于董烟青的世界。

  佰蒂珠宝原来是写作“佰蒂”。他与母亲佟慕音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关系却差到反目成仇。有个私生子弟弟董聿风,是目前继任者中最强劲的对手,深受家族势力的扶持,如今害得他断了一条腿。

  我努力展开纸上的皱痕,董烟青坐轮椅出席新品发布会的表情却并没有因此少一分沉重。

  才分开不过三个月,他身上的变化竟然这么残忍。印象中上位者天生的威严与从容,此刻完全被蒙上一层看不清五官的灰尘。

  我捏着报纸跑进电梯,现在才七点不到,还有机会,还有可能,先去温寻的书房看看。如果不在,就去一趟迅诚。只是问一嘴,又不是陌生人,问一下兄长的朋友,很正常,就说是,看到了报道。问一下董烟青的腿,是什么情况。

  我掐着自己喘不上气的喉咙,从刚开了缝隙的电梯门挤出去,大步跨在画面已经有些颠倒的地毯上。

  温寻的书房在二楼走廊尽头,记忆力离电梯门也没有几步,可不知怎么我一直往前走,却一直摸不到门。

  我忍住脑子里突发的胀痛感,扶着走廊一盆盆的葱绿琴叶榕,拖着越来越沉重的步子,隐约听到书房断断续续的类似争吵的声音。

  走近时才发现向来严加管理的书房,因为里面吵得太厉害,竟然没人注意到门没关住。

  “三十亿的资金打水漂了,温大少!”一声怒吼后,传来一记重捶桌子的动静,我难以置信,难道以温寻目前的地位,也有董事敢在他面前这般无礼?

  可发生的就是事实,而且不是一个人敢这样,里面一屋子乱哄哄的,吵得我头感觉都要裂开。

  “早就说了不要参与董家内斗,不要参与!那种世家的水深得很,佟慕音连儿子都不认,也就咱们迅诚眼巴巴给人扛枪上阵!”

  “还做梦扛枪上阵杀敌啊,笑死人,董烟青在佰蒂被架得光杆司令一个,能杀得了谁!”

  “佰蒂股东可不要头狼,头狼凶狠又有城府,可不比养只狼崽子扶上位自在多了。”

  “要我说趁现在局面还有回转的余地,温总,请您立刻在终止合作书上签字,把迅诚目前所有在佰蒂可转移的资产和现金流收回来,还不算晚!”

  “是啊是啊,董家现在太乱了,董烟青现在是断条腿,难保明天不是丢条命。他们这种外资企业,可比我们国内手段狠多了。”

  我听得冷汗直流,现实远远不可预估,亲缘关系在利益面前比草贱。这种恨不能将亲族都除之后快的家族,一条人命而已,太轻了。

  如此一想,董烟青每次来温家,都是为了求助,借温家的力量,与那些豺狼虎豹殊死较量。可现在局势大转,温寻如果迫于压力撤资,董烟青这条命就到该了结的时候了。

  我屏息等温寻表态,心里焦急地祈祷他多考虑一下。董烟青是他的朋友,朋友有难,温寻真的会狠心坐视不理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头越来越抬不起来,紧绷的神经延缓了我的心跳,直至贴着门的身体晃得直接跌了进去。

  头顶数道视线打量着我,我扛住心理压力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去翻口袋里的准考证。

  “大哥……”我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气若游丝地当着一室股东们的面说:“我想了想,还是读临床医学吧,可以吗?”

  温寻听到我的话后身形明显晃了一下,半晌才忍住不在众人面前给我下面子,扯了个假笑:“你想好了就行。”

  接着他在所有人都没预料的时候,起身拎起椅背的西装外套放话:“大家的意思我都知道了,考虑得很全面,我会按照今天讨论的内容重新拟定应对佰蒂的方案措施。有两点我可以提前向大家透露。其一,迅诚投入给董烟青私人账户的三十亿会一分不少的拿回来;其二,从今以后,迅诚不会通过任何方式任何渠道给佰蒂贷款,我只接受以嫁妆的名义给董烟青划私账。”

  “嫁妆”两个字砸得我眼冒金星,人完全还在状况外,温寻却话赶话似的:“如诸位没有异议,我给大家放一天假,一起送送我温家的小探花上清华选选专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