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对这个问题守口如瓶。他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我没那么说。”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严骛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他要在当中穿针引线?为了保护牧周语?那又为何要让严恩指示自己去引出对方?最安全的方法,明明是让牧周语就那么“默默”地长大,然而他却要将他从谁都没有发现的角落找出,就像落水的人因此有了伤口,凶残的鱼类将会嗅着这血腥味蜂拥而至……
一想到这里,孟盛夏就不由得背后发凉,然而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闯进了他的脑中:难道严骛想利用牧周语做饵吗?
老刘耸了耸肩膀,把孟盛夏的话头压了下去:“唉,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不是说了,我没那么说吗。”
和当时审讯他的一本正经不同,这时候的老刘完全是另一个人。他皮笑肉不笑的脸配合故弄玄虚的“诱导”让人难受极了,孟盛夏沉默地想。
和何理群扮演的恰到好处的温情不同,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相貌平平,但孟盛夏本能地察觉到对方在和他玩一些心照不宣的文字游戏。
“你为什么要诱导我这么想?”为什么他要暗示自己严骛主导了牧周语收养一事?他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孟盛夏不得其解。
“诱导?”老刘哑然失笑,“是你想太多了,小朋友。”
“小朋友?”孟盛夏一挑眉,老刘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让孟盛夏稍稍感到了疼痛。
对方在暗示他们之间存在的差距。不止是力量,而是对于“制服敌方”这种技巧实现的能力悬殊。
不论老刘是Beta还是Alpha,甚至是偏见中认为无法胜任高风险工作的Omega,在见识过严骛和何理群这样的个体之后,无论是谁,都应该吸取了不能小觑他人的教训。孟盛夏不得不压下自己容易不耐烦的性子,耐心问到:“是何理群让你和我说这些的吗?”
“噢,这个倒不是。我也有感兴趣的内容。”老刘坦然地承认自己的私心到,他摊了摊手,到,“我见到你第一面,就有些想问的东西。”
原来是“狐假虎威”……孟盛夏感觉自己被对方耍了一道,不免有点生气:“你这该算假公济私吧?”
他冷声道,可老刘完全不吃他这套,反而噗嗤地笑了:“这罪可太重了,我担不起。”
药物的影响似乎在这样令人不快、每一句都要思索前因后果的对话中逐渐散去了,孟盛夏感觉自己的大脑清醒了许多。他缓缓提出了自己的坚持:“除了他让你问我的事情,我不会再回答你其它的问题。”
即使是何理群的同僚,却也无法保证对方是值得完全信任的对象,更何况何理群也“骗”过他许久。此外,之前牧周文的事也证明了内鬼的存在……
一想到牧周文,他先前的镇定又有了瞬间的动摇。
牧周文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做什么呢?孟盛夏情不自禁走神了。
“你在想什么?”老刘冷不丁地问到。
孟盛夏虽然心里一惊,还是遵守了刚才自己立下的标准。他一言不发,对于老刘的提问充耳不闻。
老刘叹了口气,在沙发旁坐下来:“他现在很安全,我们换了更可靠的人来负责他的事。”
“……”
“我知道你配不配合,和他的安危有关系。”
孟盛夏心中微微一动,但没有说话。
“但你现在的安危也很重要。”
孟盛夏听得懂老刘的言下之意,他先前为牧周文犯险的事,一定让他们把他列入了容易失控的对象吧:“我明白。”
“也许你一直昏着……也不坏。但你醒过来了。”老刘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到,“这事可能很快就会被人知道。”
如果他一直昏睡着,处于无法应答的状态,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安全保障,孟盛夏认可了老刘的说法:“我该怎么做?”
“就呆在这里,不要离开。”
“我能实时了解疗养院的情况吗?”
“你母亲的事,我们会负责。你不用担心。”
“我不会跑的。”
老刘笑了笑,显然对他的保证没有放在心上:“我们很早就在那边部署了眼线。”
“你们打算‘关门打狗’?”先不提到底是谁打来了那个没头没尾的电话,他们究竟面对的是何方神圣,这样的决定带来的风险是显而易见的,孟盛夏登时急躁起来,“用她做诱饵吗?!”
老刘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孟盛夏慢慢挪到他身边,听到了老刘轻如蚊呐的解释:“她已经不在那儿了,这件事你不能说出去。”
“什么?”孟盛夏未免吃了一惊,“什么时候?”
老刘一摊手,表示无可奉告。
这件事看来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但根据他和池笙告别的时候得知的消息来看,孟景明似乎并不清楚这个计划,难道这场转移发生在他昏厥期间吗?他的母亲,到底被带去哪了……
“你放心,他也会没事的。”
说的是孟景明吗……想到这个大伯,得知了对方的际遇的孟盛夏有些五味杂陈。他无法评价什么,却也不可能因为得知了对方戏剧性的过往,就能完全改变对他的恶感:“嗯。”他只能这么简短的应到。
“好了,你要是困就去睡会吧。”老刘解开了外套,不把自己当外人地靠在了沙发上,“我替你放哨。”
站着的孟盛夏,轻易就从高处的视角瞧出了不一般的端倪。他瞥了一眼老刘夹克衫下的情况,隐隐约约看出了枪套的形状。
他竟然带着枪过来……自己的处境,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郑天澈……找到了吗?”
老刘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消失了,他低声到:“我们正在搜查所有判断中他能离开的途径。”
言下之意,是无法避免对方以超出常理的方式逃离。孟盛夏明白警方的工作不易,但他还是感到了焦虑:“白衍呢?”
他没有使用父亲的称谓的情况让老刘愣了一下,而后才应到:“同样。”
“……他也许也会去那里。”
老刘点了点头:“了解。”
“他到底举报了什么内容……”以至于郑天澈不得不犯险尝试用自己来要挟白衍?不,或许说,白衍究竟知道些什么东西?以至于他和郑天澈的联盟破碎以后,比起逃走,郑天澈的决定竟然是找到白衍。
“你不知道比较好。”
果然还是这样的话。无奈的孟盛夏在床边重新坐下,他缓了一会儿,想起了先前听到的、有些古怪的语句:“‘见我的第一面’?这是什么意思?”
“你和你的母亲长得很像。”
孟盛夏低下头,避开了老刘的注视:“是吗?”他曾经依仗容貌的恩赐肆意妄为,如今却不禁思考,也许自己没有这个烙印会更好。
“我以前见过你的母亲。”老刘缓缓说到,给了孟盛夏一个意料之外的信息。
“什么?”孟盛夏一愣。一个警察和自己提起“见过”,难道他曾经因为什么案件和母亲接触过吗?“妈妈她……怎么了?”
“这牵涉到其它的案件,我不能告诉你。”
“……”孟盛夏沉默了一会儿。一个答案在他的内心呼之欲出,但他光是想到,就感觉自己的唇齿像是锈蚀的齿轮无法卡合。
“也是因为……郑天海吗?”他艰难地询问到。这个名字,他最近提过太多次,以至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受:似乎所有人的命运,都牵系在这个人的身上。
“你知道?”
一切事端都是围绕这个人发生的,再是迟钝,也能明白其中的关键:“我了解一些事情。”
“除了遗产的事,你对他有多少了解?”老刘反问到。
孟盛夏知道老刘在试探自己,以来把握要如何控制和他吐露实情的尺度。他叹了口气:“他在做违法的实验吗?”
老刘若有所思,他的大拇指和拇指摩擦着,慢慢说到:“你已经了解到这步了。”
“……有人希望我知道。”孟盛夏不得不承认,他目前得知的情报,也许大半都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结果。
“你觉得是谁?”
“严骛。”
这个答复似乎在老刘的预料之中,他接着问到:“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还不明白……但我想,和白衍有关系。”
只要他卷入其中,白衍也会牵涉进来……难道这就是严骛偏偏选择了自己来作为接近牧周文身边人的缘由吗?那么他和严恩的“友情”,是否也是一种计划之中的结果?
在感知到这点的时候,孟盛夏不免感到了惶恐。
他好像一个身处摄影棚当中、却一无所知的演员,直到某一天摄制组的拍摄过程中出现了纰漏,他才觉察到了其中的异常。又或者,是谁恶意地揭开了他身处虚假之中的事实,才推他不得不面对未知。
“不单纯和他有关。”老刘否定了他的说法。
“那么……是和郑天澈也有关系?”
老刘没有应答他的提问,而是小声说到:“我刚才和你说的所有内容,不要和其他人提起。包括何理群。”
“他也不能?”
老刘点了点头。
难道老刘并不完全信任何理群?孟盛夏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却感到了疑惑:“你们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陌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老刘伸手取出手机,先前从容的表情忽然一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