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成这次没让而安为难，让听之直接把车开进了千秋岁庄园给他提供的套房小院里。这里说是套房，实则是距离极近的别墅。别墅内部又被曲折的走廊连接起来，形成了占地面积巨大的建筑群。不过好在设计师当时想得非常周全，小院之间都由厚实的植物景观墙隔开，既保证了客人的隐私，又能欣赏到优美的景致。
听之和任之已经搬好行李，和其他保镖们一起前往统一的住处。陆骁成则已经收拾好开会所需的材料，准备出发去找严舸。只有而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墙边一尊镶满宝石的雕像。
“看什么呢？”陆骁成走到而安身边，揽住了他的肩膀。自从上次请神仪式结束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陆骁成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总想往而安身上粘。
“没”，而安低头看了下陆骁成的手，就把注意力放回了雕像上，“感觉这雕像上镶嵌的珠宝很漂亮，颜色很特别……不像是廉价的仿品。”
“没错，这就是真的松石和珊瑚”。陆骁成看着少年惊讶的表情，“这千秋岁庄园是帝国政府经营的，据说其中的很多装饰都是从国库里搬来的。”
他拍了拍而安的脑袋，“如果喜欢这些，将来买给你。”
令陆骁成没想到的是，今天开会的主要内容居然是东海问题。台上帝国都城大学的历史系教授，滔滔不绝地叙述着当年东海战役的重要意义，“东海战役是一场伟大的胜利，它成功地阻止了欧美国家对我们的包围。东弧七十二列岛中至少一半成为了我们的领土，另外一半也承认了作为秋山帝国附属国的身份。我们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严舸低着头，略带不安地观察着陆骁成的表情。
他总觉得身边的人随时要暴起，冲上台，打爆这个秃顶教授的狗头。
“老严”，在被余光扫描了不下二十次之后，陆骁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冲上去打他的。”
严舸也觉得自己担心过头了，笑了下，“不能怪我啊！想当年你刚来我这边的时候，因为有人无意间提了东海战役可能有隐情，某个高级将领说不定是内奸，就被你打得卧床了三个月呢。”
陆骁成也想起来自己还被严舸拉着去给那人道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确实，那个时候还是太年轻了。”
透过陆骁成逐渐成熟的面孔，严舸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已经逝去的生命，“唉……想当年，陆锋成在东海战死的时候才二十岁……”
陆锋成，陆骁成的亲生哥哥。骁勇善战、锋芒无两。当时人们都说，他从东海归来时必然会战功赫赫，甚至马上会超越自己的父亲，成为帝国新的军事核心。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陆骁成哑着嗓子开口，“没办法。东海战役打得太过惨烈，连孟晓声的座舰都被击沉，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我兄长能有个马革裹尸、落叶归根的结局，父亲和我都能接受。”
像是被这话中的某个细节提醒了，严舸忽然压低声音，凑到陆骁成耳边询问，“关于东海战役的真相，你父亲就没有过疑问吗？”
有过。
陆骁成立刻想起，当年在兄长战死沙场后，父亲有一段时间行踪不定。好不容易回趟家，又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让任何人进出。
书房的门只有陆定国才能打开。一次偶然的机会，陆骁成从门缝里窥探到，书房的一面墙上钉着一张巨大的东海地形图，上面贴满了各种照片和便条。
然而，在陆锋成战死五年后，陆定国也没能逃过死神的魔爪。
陆骁成也曾怀疑过，是不是父亲当年查到了什么，才给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父亲去世后，他也曾翻遍了陆宅的书房和所有房间，却都没再见到那张自己看到的地图。
再后来，他开始学习自保，学习躺平，学习和不喜欢的人相处，学习蛰伏在角落里、做一颗最不起眼的螺丝钉。
正如此刻，陆骁成一脸诚恳地回答道，“严叔，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
“莫论往事，对大家都好。”
陆骁成走后，而安站在那雕像前久久未动。他总觉得，这尊由奇珍异宝镶嵌的雕像神情木讷、表情迷茫，被放置在这间欧式田园风格的房间中，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直到他踮起脚，凑到雕像的眼前，仔细观察着那对黝黑的双眼。
他发现，在其中一只眼睛里，安装了一只小巧的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