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圣易人到二楼，没多停留，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开了门，眉头却皱起来。
他拨了电话：“你来我房间一趟。”
电话挂断不过几分钟，梁管家已经来了。
“楼下还在继续吗？”顾圣易脸色微凝的看向梁时远。
“是，只不过声音比刚刚小了许多，似乎气氛没有刚刚好了。”
顾圣易扯了扯嘴角：“那正好，来年就不必办这么蠢的宴会！”
梁管家躬身听着顾圣易发脾气，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近年来少爷只要听到关于舒小姐的事情总会莫名大发一痛脾气，而今晚竟一次性发生这许多，他愤懑的心情早就无处发泄。
正想着，果然顾圣易烦躁的脱掉外套：“这房间里的味道是不是不太对，你熏香了？”
梁管家一听，急忙答：“我刚刚来送东西时也发现了，问了老宅的人，他们说是夫人最近爱好养生调香，所以家中各个空房间都时不时被夫人拿来试香，少爷的房间，是夫人特地为您选的，说是安神舒心的。”
梁管家见顾圣易仍旧眉头不展：“要不我现在为您收拾一间客房？应该有些客房还没有熏香。”
“罢了！”顾圣易向他摆摆手，“你先走吧。”
梁管家退下了，顾圣易捏了捏紧皱的眉心，安神舒心？他没觉得，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顾圣易洗过澡，身穿睡衣从浴室走出来，仍旧不太能适应屋子里这让人烦燥的香气，而且他似总觉得头晕晕的，全身上下的热血往太阳穴涌，他倒了一杯冷酒，打算尽早入睡。
不想门却此时被敲响。顾圣易有些意外，时间此时已经很晚了，他拉开门，看到一身洁白的秋梦一。
“易哥哥，今晚的事情，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望着秋梦一看向自己唯唯诺诺生怕惹自己生气的模样，顾圣易脸色沉了沉，他不好说太重的话，只能安慰道：“不会，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明日我再给你补一份礼物，向你道歉。”
秋梦一轻轻摇了摇头：“易哥哥，你不用道歉，我并没有生气。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好。”顾圣易点点头，“那我们去书房。”话落，他已经想向房间外走。
秋梦一一脸意外的指了指顾圣易的衣服：“可，易哥哥？”
顾圣易一怔，自己竟然忘记刚换衣服的事情，看来他今天是累的有些晕。
“只有几句话，”秋梦一解释道，“很快。”
“那你进来吧。”顾圣易将秋梦一让进房间。
秋梦一脸上带着笑，忍不住游目四顾，“易哥哥的房间，还和小时候的摆设差不多。”
“嗯，”顾圣易随口答着，“有些东西，没什么特别大的必要不必改变。”
秋梦一沉默着，没回答他。顾圣易的房间很大，床在角落，而房间靠近另一侧阳台落地窗边，则有一组待客的沙发。
秋梦一坐到沙发上，顾圣易端来一杯水，坐到她左侧的单人沙发上：“你刚喝了酒，这会儿还是喝水吧。”
秋梦一脸有些红，忍不住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今天喝得不多，但不知为何，确实有一点点醉了。”
顾圣易微抿了抿唇，没答话。
秋梦一讪讪笑了，开口道：“易哥哥，父亲和我说，你想和他分开管理新梦集团。”
顾圣易一怔，没想到秋梦一竟会说起这事儿：“是秋叔叔让你来找我的吗？”
秋梦一抿着唇，点了点头。
顾圣易感觉自己头更疼了，他沉了沉脸色：“梦一，这事儿你不必管，我和秋叔叔生意上的事不会涉及到你，你其实不必掺杂到这里来。”
秋梦一却忽然抬起头：“可易哥哥，你要和我爸爸散伙，原因是不是因为我？以前你喜欢我，所以和爸爸一起合作创立了新梦，现在……现在……”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垂泫欲滴，“现在你不喜欢我了，所以想和爸爸散伙。”
顾圣易听着秋梦一的话，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紧，喉咙干渴：“梦一，你想多了，我和秋叔叔分解新梦，是为了新梦的发展，新梦大部分我留给了叔叔，你不必担心，这个事情一句两句是说不清的，但我至少可以保证，我离开新梦，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真的吗？”秋梦一眼含泪水，忽然向他坐的更近。
“嗯。”顾圣易胡乱点了点头，手指去揉眉心。
“那……易哥哥。”这一声酥酥软软的呼唤忽然响在耳侧，顾圣易整个身体一僵，浑身燥热，他不可置信的转了头，看到秋梦一双眼眸迷醉的靠过来，自然而然的坐了他的腿上。
“那易哥哥，你还爱我吗？”香甜的气息喷在耳际，和着屋子里奇异的熏香，一起将燥热头晕的顾圣易迷得神思混沌。
“梦一，你怎么了？”顾圣易有些不明所以。
柔弱无骨的双臂环上他的脖子，雪白的脸颊，精致的眉眼在自己面前放大：“易哥哥，我们好久没见了，我真的想你。”
红唇即将抵上他滚热的气息，顾圣易忽然眉心一痛，随即一把将身上紧贴的人推开。
他迷迷糊糊的转了身，开了门大踏步走出房间。
人走到一楼，客厅的灯已经关了，顾圣易顾不得许多，趁着月光冲去茶几处拿起冰水猛得灌下去，转了头，却望见母亲王丝站在黑暗里。
“圣易，这个时间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顾圣易头依旧晕的，可胸腔里万丈的怒火压也压不住：“我屋子的那个香，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王丝眼神没有意外：“你这么聪明，我知道瞒不过你，我也不打算瞒你。”
顾圣易简直无语至极，冷笑一声：“妈，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王丝语气决绝：“我是为了你好。”
顾圣易冷笑：“梦一你是不是也给她吃了什么东西？她的眼神一直不太对，妈，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今晚真的发生了什么，你我是在共同犯罪！”
“儿子，你想多了，”昏暗光线中，王丝的表情淡定而从容，“梦一的药，是她自愿吃的。”
顾圣易呆住了。
王丝此时几步走过来：“圣易，儿子，我不明白，面前有着这么优秀，家世好，教育好，样貌好，又如此爱你的女人，你为什么还要一直上赶着惦记着那个根本不喜欢你的女人。”
王丝语气坚然：“儿子，你这么优秀，世界上的女人本就应该上赶着追你，喜欢你，巴结你，你怎么可以纡尊降贵的去喜欢别人，我不允许有人这样糟践你，欺负你。”
从小到大，顾圣易从没有见过王丝如此疯狂的模样：“妈，我是我，我愿意做何事，愿意喜欢谁，是我自己的自由，你别想管我，你也，管不了我。”
话一落，顾圣易已顾不得自己穿得什么，转身便向屋外走。
“易哥哥，你去哪儿？”楼梯上，秋梦一头发蓬乱的站着，她依旧穿着刚刚的白色连衣裙，我见犹怜。
顾圣易叹口气，转回头冷眼向楼梯上望去：“梦一，十年前，我以为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既然你始终不明白，那我就再说一次，新梦集团势必要分家，可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因为十年前，我创立它，就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其实大抵，这一生，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话一落，他看也不再看楼上，抬步走出了顾宅。
***
蓝色的表盘，银色的指针，还有三十分钟，就要跨越到明天了。
梁管家从副驾驶转了身，看向顾圣易：“少爷，已经很晚了，明天还有会议。”
顾圣易却不理他。梁管家很无奈，刚刚顾圣易不明所以怒火冲天的从顾家老宅出来，直接让司机带他回了新宅，梁管家本以为他今晚想在新宅休息，不想他却只是换了身衣服。又让司机带他来了这里。
“她住在几层？”顾圣易忽然开口，安静的车厢里，他的嗓音蓦然的有些喑哑。
梁管家一怔，反应过来他在问谁：“十二层。”
顾圣易随手按下中控上的按钮，车窗徐徐降落，午夜的冷风灌进来，他一直狂跳的太阳穴，终于有片刻的舒解。
刚刚顾宅母亲王丝的那一番话，忽然让顾圣易想明白许多东西。
前世里，母亲始终不喜欢儿媳舒梓荞，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或许是因为她的原生家庭，但或许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连自己也不曾发觉得的，自己何时不可救药的爱上她。
或许前世里一开始是因为她的容貌，结婚不过是他想找个替身，可渐渐在相处里，他的心早已潜移默化的被她俘获，只是前世的他真的很蠢，把这种感觉当成是自己对当时已故秋梦一的执念。
可母亲却看出来了，母亲发现他似乎渐渐开始被舒梓荞左右，所以母亲不断的磋磨她，又总是制造两人间许多误会，不断在他面前贬低她，让他不要去‘纡尊降贵’的喜欢一个女人。
顾圣易叹口气，有些事，他真的明白的太晚了。如果可以回去，如果可以回去……
“十二层的灯似乎仍亮着，”
车后座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梁管家回了头，自家少爷目光望向窗外，这么多年了，每每来到这里，他总是如此的一脸落寞。
“你去按她门铃，请她下来，我有话想和她说。”
“啊？”梁管家吃惊的一叹，下一瞬，连忙收敛，这么多年了，他总随少爷偷偷来这边看一眼，甚至为了能不要总被小区门口保安纠缠，少爷还顺手买了一栋小区里的房子空置着，成为名符其实的业主。
可即使如此，少爷从没提出过要请人下楼的话。
梁管家犹疑着：“如此深夜，冒然打扰的话……”
“我的电话她早拉黑了，”顾圣易声音平静，像是忽然放手了什么一般语气淡然，“你就和她说，事情和今晚宴会睿渊的事情有关，她一定会下来的。”
“是，”梁管家不敢再多问什么，打开车门，走进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