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的心一咯噔,果然来了。虽然傅家不纳妾,但是通房这些是有的。巧姐的眼里没有什么嫡庶身份差别,她只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接受这个安排的。王熙凤的伤心难过,她是看到过的,即使那个人是王熙凤最亲近的平儿,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没人能不痛。巧姐听到这个消息后,便默不作声了。

  傅越并不知道自己母亲给巧姐写了什么话。但是当他兴冲冲地端着一碗鱼汤进来,看到巧姐一个人抱着膝呆坐在榻上的模样,傅越的心骤然紧了一下,放下了鱼汤,上前来给她披上了纱衣,轻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巧姐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傅越看着她面上的表情,心里那叫一个急啊。偏他这些天摸清了巧姐的脾气,若是她不想说,你就是撬她的嘴,她也不会说的。刚才自己去端汤前,他只是把自己母亲写给巧姐的信拿给巧姐看了。那么,问题是出在这信上面了?

  傅越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眼,看到书桌上那封展开的信,走了过去。他一目十行看地很快,当他看到傅夫人最后要巧姐宽容大度的时候,傅越登时明白了,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起那张纸,就往外面冲。

  沈嬷嬷就在屋外候着,见傅越气冲冲地出去,连忙进来,看到巧姐这副模样,忙问道:“三少奶奶,可是和三少爷吵嘴了吗?”

  巧姐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两行清泪已经挂在了脸上。她将傅夫人的信简明扼要地说了,然后道:“就算是嬷嬷说我沉不住气也好,或者婆婆说我妒忌也好,我就是没有办法。所以,若他不是与我一条心。这个庄子,恐怕就是我后半生的住所了。”她不可能会和离,但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巧姐也不会做委屈之人。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要将他好好抚养长大。

  沈嬷嬷叹了一口气,上前来揽住了巧姐,说道:“三少奶奶,我怎么会怪你呢。三少奶奶做的是,若是三少爷有那念头,防不胜防,不若顺其自然,让他自己去掐断这条路。我是三少奶奶的人,并不是傅家的人。”

  巧姐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其实,住在这里也挺好的,至少没有那么多的纷争。横竖在哪里都是干着急,一点儿忙都帮不上的。”

  沈嬷嬷生怕巧姐起了那心思:“三少奶奶,贾府定会没事的。但是你也不可就因此跟三少爷有了嫌隙。”

  “嬷嬷放心。若我要住这里,他自是也会在这里。”巧姐咽了半句话没说,闭上了眼睛靠在沈嬷嬷的身上:她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件事他一定能够解决。若是不能,缘分也就尽了。再多的感激,她也没法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

  沈嬷嬷知道巧姐是有主意的,心放了一半,另一半却怎么也放不下:也不知道贾府到底如何了。

  傅越第二日很晚才回来,他进屋里的时候动作很轻,叫了沈嬷嬷出去。洗好后他才蹑手蹑脚地进来,在巧姐身边躺了下来。犹豫了片刻,他伸手揽了巧姐在怀里,在她额头上浅啄了一下:“娘子。”

  巧姐本没有睡着,听到他这简单的两个字,只觉得鼻头一酸,埋在他的胸膛处低声啜泣了起来。

  傅越心里着急了,忙给她拍着背,又忙说道:“老太太听说你有孕,就派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过来。我为了感谢老太太,就让他们将那两个丫鬟送了过去。母亲是明白人,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若是你不开心,我们以后都住这边,你不用立规矩呢。”傅越将她缆地更紧了,省略了他与傅夫人吵起来的事情。

  巧姐知道事情定不会如此轻松,听到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话,巧姐更觉得心酸,双手圈住了他,只觉得心安:“我今儿,并没有生气。只是心里很难过。”原来,她再怎么努力,在婆婆的眼里,她最终的使命就是儿子。只是因为她是抬进来的,所以傅夫人才高看她一眼。虽然贾府如今有难,但是只要一天不倒,就是自己强大的后盾。即使倒了,巧姐也不会让贾府衰败下去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只是委屈了他。巧姐抬起头来:“可是,你回来了,我很安心。”

  傅越的心这才舒展开来,低头浅吻着她的发心:“恩,我回来了。我哪里也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忍心虐。所以这件比较大的事,我略过了。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了。。

  、整蛊贾雨村

  解决了一桩心事,巧姐的心里稍定了些。傅老夫人派来的嬷嬷也过来了,每日里精心照顾着巧姐的饮食起居,对巧姐和傅越的房里事,却是不干己事不开口。不过傅越这些日子老实了许多,应该是大夫或是谁嘱咐过他了吧。巧姐如今就跟一个熊猫似的,被保护的非常好。

  只是贾府的事情仍旧不能让巧姐释怀。傅越现在透过来的消息越来越少,但是每次给巧姐说的消息,情势却越发危急。宁府的人已经全被关进了大牢,家里的财物已经清点完毕了。贾赦和贾政贾琏均被刑部和大理寺轮番请去谈了话。巧姐心里逐渐焦躁起来,本来就孕吐反应比较严重,这么一来,就更严重了。

  “三少奶奶,您瞧,谁来了。”画眉掀开帘子,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躺在榻上的巧姐直起身子,定睛一看,那笑语吟吟站在门口的人不是迎春又是谁。巧姐又惊又喜,连忙起身:“二姑姑,你怎么来了?”

  迎春身后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巧姐。巧姐心里更是惊喜:“二姑姑,这个就是儒儿吗?”

  迎春笑着走了进来,将身后的儒儿拉了出来,对他道:“快喊姐姐。”

  那郭儒的目光在巧姐身上转了一圈,大方地喊了一声姐姐,就要扑上来。迎春忙拉住了他:“姐姐现在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不可以这样过去。”

  郭儒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满脸是笑:“娘,姐姐肚子里的宝宝,是和三姨肚子里的宝宝一样的吗?”

  迎春含笑点头,将他拉在身边坐下,对巧姐道:“如今瞧着你,脸上竟是瘦了。若是二嫂子见到你如此,心里定也放心不下的。”

  巧姐正要说话,忽然胃里一阵反酸,她立时用手绢子捂住了嘴。迎春是经历过的,忙倒了一杯水,又将旁边的蜜饯罐子打开,拈了一颗酸梅给巧姐。巧姐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有吐出来。那颗梅子放进嘴里,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本来有着身子就是受罪,你心里若是再装着这些事,不光是你不好孩子以后也受影响。”迎春叹了口气,“他二婶就是如此,孩子在胎里就气不顺,如今都两岁上头了,竟还走不动路说不得话。可是又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总是希望他好的。既然爱他,不能害他啊。”

  巧姐的心猛地一颤。虽然这些日子常有人来劝自己,可是她总觉得旁人不懂得她心里所想的事情,根本不能体会她那种心情。可是迎春不一样,她和自己是站在同一立场的。

  迎春的手搭在巧姐的肩上,轻抚她的发:“我生身母亲早就去了,大太太对我如何,你也是瞧见了的。我怀儒儿的时候就在想,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他重蹈我的覆辙。”迎春的声音虽轻,却有一种不能忽视的坚定。

  巧姐只觉得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被迎春触动了。是啊,自己只顾着自己伤心,可没想过旁人。王熙凤会怎么为自己担心,以后若是孩子因为自己的原因不好了,自己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难道周围的人的悲伤和担心就比自己少吗?自己这样不仅是在折磨自己,更是在变相折磨别人。眼泪不自觉地就淌了下来,巧姐转过身去,靠在迎春怀里,哭成了泪人。

  房外,傅越的手都握成了拳头,心却松了许多。他身后,迎春的夫君郭正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没事的。”

  傅越点了点头,强忍住想进去看的冲动。应该还是起了作用了吧。他声音沙哑着,回头对着郭正一抱拳:“多谢二姑父。”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更何况,若不是那位刘家姥姥送信来,我们也是不知道的。说到底,还是二嫂子有心。”郭正想起前儿一位自称是刘姥姥的孙儿的人风尘仆仆地来到家里的模样,心里不禁感叹了起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傅越这才知道,竟是王熙凤请了迎春来的。他心里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转身对郭正道:“二姑父,这边请。”

  巧姐的心结算是解开了。迎春这次回京回得急,且在京城又没落脚之处,迎春就伴着她住了下来。迎春早已不再是以前那般懦弱的二木头了,如今活得那叫一个滋润,丈夫体贴,儿子舒心。巧姐瞧着,心里也舒坦,仔细一想,其实,自己也挺幸福的了。

  “三少奶奶,宝姑娘来了。”这日,巧姐正与迎春在屋里赶围棋,忽然听见双燕通报。巧姐一愣:“哪个宝姑娘?”

  “是宝姐姐吧。”迎春放下了手里的黑棋,站了起来,“快请进来。”

  双燕打起了帘子,进来的人不是宝钗却又是谁。宝钗也不跟她们客套,刚坐下,便正色道:“贾雨村恐怕要行动了。”

  巧姐端茶的手顿时僵住了,忙道:“宝姨怎么知道?”

  “我家那口子的侄儿在贾雨村府上当差,不小心听到的。贾雨村貌似将这几年与府里往来的书信什么的都收着,准备呈上去呢。”宝钗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

  贾雨村,果然是要落井下石吗?巧姐听了此话,忙叫了画眉去请傅越和郭正。

  傅越今日沐休在家,正与郭正在说贾府之事。忽然听见画眉来传巧姐的话,傅越与郭正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起身过来了。

  宝钗又将细节什么的说了。巧姐听着事情详细,心下狐疑不止,宝钗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傅越听了,忙唤了人去备马。郭正不惯京中的权贵官场之事,便留下来算是保护这几位。巧姐的心都揪紧了,一方面希望傅越想到法子来拦下贾雨村,另一方面,她又怕贾雨村狗急跳墙,对傅越不利。

  却说傅越回了城,没有回傅家,而是直接进了北静王府。不多时,贾雨村府门不远处忽然支起了个摊子,赫然是一个算命摊。

  守株待兔了两天,贾雨村终于出了门。一个醉汉脚下趔趄地直直撞向了贾雨村的轿子。几个轿夫下意识地想去推他,膝盖却一麻,顿时前头的两名轿夫腿一弯,轿子顿时就前倾了。贾雨村被这一个态势给甩了出来,乌纱帽都滚到了一边。醉汉不经意地将贾雨村一撞,贾雨村身子本来就不稳,被这么结实地一撞,整个人后退了一步,正好后腰被那轿杆一拦。再然后,他绕着那杆子一个后空翻,落地的时候,只听得咔咔几声。醉汉此时也站不住了,倒了下去,正好压在贾雨村身上,用力地爬,怎么也爬不起来的样子。

  贾雨村当场就晕了过去。门房也被吓住了,忙上来拉贾雨村。等到贾雨村悠悠醒转过来,喊捉人的时候,门房这才反应了过来,忙叫人去追,可是哪里还有人。贾雨村被气得七窍生烟,又晕了过去。

  那个算命摊子仍旧在那里摆着。娇杏给贾雨村请了大夫,日夜不离。好不容易他的烧退了,娇杏才在丫鬟的劝说下回了屋休息。贾雨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问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当时随身带的匣子可有人拣到了。结果问遍了府上所有人,几乎把地都挖了三尺,也是丝毫没有见到过那个匣子的影子。贾雨村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差点又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如此一来,病情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