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顿觉五雷轰顶,整个人直直倒下去,慌得李纨忙扶他。他的身子一挨到地,突然弹了起来,抱着贾母腿道:“老太太,您刚说什么订亲!”他的手揪着贾母的衣裳下摆,手上青筋隐现。

  贾母见宝玉如此,早滚下泪来:“你且问你母亲罢。”

  宝玉看向了王夫人,似是木头般:“母亲,老太太所言,可是当真?”

  王夫人只觉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均投向自己,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宝玉摇摇晃晃站起来,说道:“我道是林妹妹如何不回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的话音还未落,他吐出一口鲜血,人已经直直地倒了下去。

  满屋的人皆慌了。所幸大夫在这里,诊了说是急怒攻心。贾母不让挪进园子,就在她这里。王夫人还欲守着,被贾政横了一眼,便回了屋。

  许是之前过得太舒坦了,这个年注定过得不太高兴,尤其是在严夫人亲自登门瞧了贾母后,贾母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巧姐并不知道严夫人说了什么,只知道王熙凤被贾母叫去说了几句话后回来,说了一句话:“说开了也好。”

  不管贾母愿不愿意,如今两家几乎已经是定下了,秦家大张旗鼓地送礼之事早宣扬了开去,谁也不可能退了这门亲事。这件事终究是摆上了日程,王夫人开始着手准备聘礼之事了。

  这日贾母精神许多,王夫人过来坐了一阵,说起了想将自己后面那一排房子重新修葺一下。贾母一听便知王夫人是想将此做宝玉新房,心下便不痛快了。

  薛姨妈和宝钗正在此处,王夫人碰了个软钉子,转头对着薛姨妈便道:“宝丫头现今也大了,如今还是早作打算为好。”薛姨妈面上便有些讪讪的,宝钗脸都羞红了。这日之后,贾府请薛家来吃酒,均被薛姨妈身体微恙之由推了过去。

  这边王熙凤回来说了此事,直摇头:“自己不痛快了,也非得拉了人不痛快。若不是她,怎至于迟到今日。现在没了那身份,她自然是不求了。还是她的亲妹妹呢,她竟当众就说起风凉话来了。”

  王夫人浑然不觉,回去后便叫人去收拾那屋子去了。她现在心里仅忧心一件事,那便是宝玉何时清醒过来。自那日之后,宝玉便是一直沉睡着。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却似痴傻一般,嘴里说些胡言乱语,直叫王夫人心惊肉跳。

  这边周瑞家的领了命去,王夫人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儿,歪在炕上合眼小憩一会儿。屋里的火炉子烧得旺旺的,她竟睡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得一惊,登时就醒转过来,唤了丫鬟进来梳洗。雨晴和彩云忙进来伺候。洗完脸后,彩云正在给王夫人匀面,忽听得外面回报,说是袭人来了。

  王夫人心下诧异,宝玉刚挪回怡红院,袭人不在他身面前伺候着,怎么倒往自己这边来了?虽是疑惑,仍是叫她进来。

  袭人进来就地跪下,磕了一个头,满脸惊慌:“回禀太太,宝二爷的玉丢了。”

  王夫人只觉得心里一跳,忙回过头来,厉声问道:“什么叫玉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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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抄家从内开始

  袭人磕了一个头,满头是汗,眼里已蓄起了泪:“回禀太太,今天早上宝二爷挪回园子里的时候,我还瞧见了那玉好好地挂在他身上。二爷要歇中觉,我像往常一样将玉摘下来,用帕子包了放在褥下。”

  “说重点!”王夫人手上的梳子啪的一声便放在了妆台上,震得袭人身子一颤。

  袭人满心委屈,又不敢分辩,磕了一个头道:“二爷出去之前,我还将玉络上如往常一样挂好。回来便见二爷有些呆愣愣的不说话,我给他换衣裳,发现那玉络子仍旧好好的,玉却是不见了。”

  王夫人看着袭人哭哭啼啼的样儿,往常喜袭人之心不免就减了几分:“我将宝玉好好的人儿交与你们,如今来给我说玉没了。我找谁要去!”

  袭人只管磕头,额头前都是红红一片了,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自己素日是宝玉身边第一人,王夫人何曾对自己这样没脸过。当下她又羞又愧又惊又怕,心下惴惴不安。

  王夫人见她一句话不说,心下更是气愤,起身道:“更衣,我去瞧瞧去。这件事不得吵嚷。若是老太太听到了一点半点儿,我饶不了你们!”

  彼时巧姐正在惜春处瞧写字,只见探春的丫鬟翠墨急急地走进来,说道:“三姑娘四姑娘巧姑娘,太太带了人去了怡红院了。”

  “可知是为什么事?”探春仔细琢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前儿怡红院的丫鬟吵嚷之事。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天,这时才发作吗?

  翠墨摇了摇头,说道:“只瞧见袭人姐姐也跟着太太过来,似是哭过的样子。”

  探春一下子想起了彩霞之事,心里登时就不痛快了,便道:“知道了。”翠墨便退下了。

  惜春本就懒怠管这些事,一句也没有问。巧姐心下也疑惑,见探春不痛快了,也就不多问。

  却道王熙凤得了信儿,急急忙忙赶到怡红院的时候,怡红院所有伺候的人都跪在了地上。王夫人见了王熙凤,便道:“你来得正好,如今这园子里竟有了贼了。我要进去瞧瞧到底贼是谁,你且帮我在外面瞧着。若有昏倒的哭闹的,只管交给林之孝家的打一顿撵出去。”

  王熙凤应了。王夫人带了周瑞家的从袭人的屋子查起。

  地上虽是扫开了雪,可是却有湿漉漉一层薄冰,人踩着尚且有些打滑,更别说跪了。再者,如袭人晴雯之流,均是在宝玉跟前的大丫鬟,只是端茶递水,连自己都需要人伺候,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半个姑娘是什么。平日里莫说跪在潮地上了,就连在冷风里站一会儿,也是要打好几个喷嚏的主儿,哪里禁得住这个。

  芳官是第一个跪不住了的。她本小,又是才从戏园子分派在园子里的。平日里宝玉又宠她,所以怡红院里她如今隐隐第一人了。被王夫人如此罚,她心里又不知是为何事,早存了一股气。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下,正对上了王夫人另一个陪房费家的投过来的目光。

  那陪房见芳官不老实,走过了在她身边故意停了一下。芳官早见那目光里的鄙视轻蔑之情,忍不住一阵火大。在那费家的挡住众人视线的时候,芳官突然作势后仰,顿时就哎哟了出来,人倒在了地上,双手抱了右膝盖,哭了出来:“哎哟,哎哟好疼。你为什么要踢我!”

  芳官本是跪在角落,身边仅有一个春燕。春燕刚被那费家的一瞪,早害怕地低下了头去。她听闻芳官的哭声,下意识地抬头去瞧,想站起来,又想起王夫人的话,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竟为难了起来。

  王熙凤听到这边的吵嚷,压低声音道:“吵什么!”

  费家的忙躲开身子,对着王熙凤道:“二奶奶,这小蹄子竟然自己摔倒栽赃陷害人。再不用问了,她定是贼!”

  芳官已经哭成了泪人:“二奶奶,方才费婆子走到我身边瞪了我一下,还踢了我膝盖一脚。我原没有和费婆子不对付,何曾要害她?”

  王夫人正好搜完了袭人的屋子出来,见这边芳官已经坐在了地上,再仔细一看,正是那家里买的十二个唱戏的女孩儿中出挑的一个。王夫人站在檐下皱眉:“如今竟连我的话也不管用了?竟还在这里使狐媚子哭上了。还不叉了出去,留在这里干什么!”

  芳官哭着给王夫人磕头,嘴里道:“太太,原是有人踢了我一脚,我这才摔了的。如何敢违背太太的吩咐。”

  费婆子在那里脸胀得通红,忙分辩道:“太太,我没有,我没有踢她!”

  王夫人脸上越发不悦,道:“吵什么!你且退下。既你说你是冤枉的,那我倒要瞧瞧,你有多清白。袭人,哪间是她的屋子!你带路。”

  袭人忙站起来,却不料跪地太久,脚下一滑,登时滑倒,咚的一声脆响,摔得她髋骨生疼。她只得咬着牙强自挣扎起来,满头冷汗地引着王夫人往芳官屋里去了。

  王熙凤怎不知其中的猫腻,瞧着芳官瞪回费婆子的样儿,心里明白:这芳官今日便是那被杀鸡儆猴的了。

  不多时,王夫人走了出来,周瑞家的将一包东西全置于地上,里面的茯苓霜等物撒了一地。王夫人冷笑道:“我竟不知道,原来一个丫头,竟比我的用度还好!可见宝玉往常的好东西全被你们这些狐媚子给顺手牵了去。叫林之孝家的来!”

  芳官听闻此话,本就王夫人对自己没甚好感,头一犟便道:“方才袭人姐姐的屋子里的东西更多,连那软烟罗也好几匹,你怎么不说。我存些体己东西,没偷没抢。如今我又不是拿了那玉,为何只抓我一个人的错!”她越说越气,索性爬了起来,也顾不上装自己膝盖有多疼,一股脑地冲进屋里,只管乱翻,也不管是谁的什么东西,将那屉子死命拖了出来全倒在地上:“这些东西你怎么不说!”

  王夫人气得浑身发颤,指着芳官道:“反了反了,竟敢这么样撒泼!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周瑞家的忙带了两个婆子上前去将芳官拿了。芳官嘴里仍在哭喊:“如今只说我是狐媚子,倒不知道是谁狐媚子。横竖人在做天在看,做多了缺德事,总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还不堵了嘴带下去!”王熙凤在王夫人开口之前便抢先说道。芳官也太不晓事了,凭你怎么样的身份,奴才对主子不敬,也是不得好下场的。再闹下去,怕是命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