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诀已经睡着了, 听见延初唤他,他倒是睁了下眼睛,不过很快又重新闭上, 甚至还翻了个身。
延初真是恨不得一脚给他踹下去, 却见到司诀的手压住了他的腰带,这样的细节让延初心里一软。
好吧。
电影结束了, 延初躺了下来。
这好像是他的人生中, 第一次睡觉时身边躺了个活人。
这种感觉很微妙。
耳畔只有很浅很浅的呼吸声,但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的呼吸声,黑夜,空气,和未知的一切都变得极其渺小。
延初对于黑夜和阴影有着充分的想象力, 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想象力尤其嚣张, 一团阴影他能想象出千百种怪物,他睡觉时喜欢把自己完全裹在被子里, 还企图用身体压着被子的每一个角,这样一旦有怪物牵扯他就能立刻醒来。
在很久之前, 黑夜和睡觉于他而言总是显得很艰难,于是他总是习惯把自己弄到筋疲力尽, 如此才可以做到沾床就睡, 所以这种症状来到白兰学院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今天他看到了另外一种解决办法, 那就是身边躺个活人。
司诀的睡姿非常规矩, 躺下时什么模样,睡着后就是什么样子。
延初觉得满足, 又觉得差点意思。
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没有得到回应, 确定这人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他悄无声息地拉过司诀的手搭在他腰上,做了心虚事,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身后的人。
刚要睡着,忽然感觉到腰上的手臂开始用力,把勒着他的腰往后带,直到后背贴上温热的胸膛。
延初心想,哼,装什么装。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延初一觉睡到天亮。
他睁眼时,身边的人刚好下床。
司诀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是天亮了,他在床边的衣柜里找衣服。
延初坐在床上,觉得他这动作有点像是提上裤子不认人。
哦,他昨晚也没穿裤子。
安雅的声音响起。
提示他训练的第一项目马上要开始了。
【请在十分钟内下楼。】
【以及,司诀同学,先生说来了就不用走了。】
两人穿好衣服洗漱下楼,S站在门口,吹了一声口哨。
第一项目,非常简单,跑步。
短跑冲刺,长跑耐力。
延初原本以为今天这些枯燥的训练都有人陪着他了,但是当他短跑冲刺到一半的时候,司诀已经到终点了。他长跑跑完一半,司诀已经在冲刺终点了。
这种感觉就很bad。
他以为司诀出现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他享受训练,结果却是接受羞辱。
S踩着代步机器人,飘着对他说。
“不用盯着他,你俩不是一个级别的。”
延初心说,我又不是眼瞎看不见。
体能训练结束,然后是机甲实操。
今天S改变了训练项目,让他们登陆了伤心厨房这个游戏,两人合作打怪。
过程简直苦不堪言。
S选择的模式是‘合作模式’,必须要有合作才能过关,但延初就是个吉祥物,除了拖后腿这一个作用以外,基本上零作用。
他由衷地感叹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样优秀。”
话音未落,他没有躲掉大BOSS的瞄准技能,又奉献了自己的血条。
司诀烦道:“下辈子吧。”
延初有点委屈。
S突然说。
“载入安雅。”
延初被强迫换了机甲。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安雅的机甲形态。
看起来是白色和浅调的灰,设计跟大部分的机甲不同,它装载外露的武器,背后有白色的机翼,让它看起来像一尊祥和的天使。
延初觉得也有可能是他傻掉了,居然能从一台战争机器上面看出来祥和。
【主人,您是否已经准备好了对接精神网。】
与机甲对接精神网,就等于‘人机合一’,等同于与一台机甲共用一个脑袋,延初并不确定他是否能够接纳安雅的强大网络,但最差结果也不过是被弹出去。
“是。”
【精神网对接开始。】
延初首先能够感受到的是,自己的视觉变得范围更广了,他拥有了机甲360°的视力范围。
司诀在一旁等待。
他有点紧张,但好在现在只是在模拟舱内,艾恩不在他身边念叨,没有人知道他的忐忑和紧张。
“你在紧张?”
司诀一时觉得十分无语。
“老师,您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话多的人。”
S叹了一声。
“你希望他成功,还是失败。”
他这句话刚在司诀耳边落下时,司诀同时听见了安雅的声音。
【对接成功。】
延初觉得那一瞬间他好像立于整个宇宙之中,他眼前是星球,乃至于一个星系,而他则以平视的目光去看向这一切。
他知道它们都无比强大,一个人类的生命在这宇宙中显得极其微小脆弱,可同时他又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这宇宙中的每一颗星球都是属于他的仆从,听候他的差遣。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会有自我怀疑。
他有资格吗?
但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延初便告诉自己,他有这个资格。
白兰学院唯一的平民没有可以输掉的东西,所以他所向无敌。
掌控了安雅的精神网,延初觉得面前的boss不堪一击,他觉得此时的自己甚至可以上联合军演摆个S和B。
“再来一次。”
他邀请司诀开启新的一轮比赛。
现在他觉得BOSS的攻击速度简直不能看,在他眼前就像慢动作一样,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躲开,然后在瞬间瞄准反击。
“过了?”
过关字样弹出的第三秒,自信蓬勃的延初才反应过来。
他被血虐了三个小时的boss,被他花了三分钟轻轻松松地干掉了。
司诀先一步走出模拟舱,延初还在犹犹豫豫,安雅自动脱离了精神网,他才感受到了疲倦。
“还好?”
司诀把他从模拟舱里捞出来,延初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心脏跳得很快,脑袋很沉,好像被很多东西塞满。
“有点难受。”
“只是有点难受,证明你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
司诀很难得地夸了他一句。
延初被他搀扶着,艰难地站着。
刚才有多自信,他现在就有点失落。
这只是在模拟舱内对接安雅的精神网,也不过是打了十分钟的boss,他就难受得要昏迷了,如果哪天真的与安雅真实的机甲精神网对接,他不得十秒钟就过去了,就更别提什么联合军演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卑无力,眼前一黑还真是昏了过去。
“延初!”
司诀抱着他回卧室休息,同时安雅打出了首次精神网对接的数据。
及格分数是100,延初所有数据都在97分以上。
这已经是最优等的数据了,白兰学院建校以来,所有学生的数据库中,这样优秀的报告不到五份。
“安雅,清除数据,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司诀都听出了S语气里的开心,他替延初擦完额头的汗,掐了下他的脸,觉得他昏迷前自我怀疑的表情特别惹人可怜。
也特别想笑。
S说:“我一开始还觉得你让艾恩在检测报告上作假是多此一举,现在看来,还是你想得周全。”
听到这话司诀又不太高兴了。
“即便是艾恩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动太多数据,只能隐藏他的精神力表现分。”
但即便是如此,他在基因表现上依旧是个绝对优质的Omega,此次这事又将彻底闹大,白兰学院已经彻底失去了它最后一位平民学生。
司诀非常不满。
“你好像该走了。”
S提醒道。
司诀看着床上的人。
“等等。”
延初深深陷入噩梦中。
在梦里他像个疯子,一会儿觉得自己能开天辟地,一会儿脆弱得像颗星星草,任何力量都可以让他灰飞烟灭。
他失落,痛苦,自我怀疑。
他在梦里梦到了自己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梦。
他没有家,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
他只有一间格子小屋,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冷漠的邻居觉得他活着妨碍了他呼吸,时时刻刻都想让他去死。他也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会死,但他觉得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他死了,他的尸体在无人的角落里腐烂、发臭,直到变成了一堆白骨都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在意。
他想,或许我需要一个拥抱。
一只猫的,一条狗的,最好是一个人。
他想走到光芒万丈的地方,当一个被千万认识的人,并不为别的,只想某天他消失之后有人能够知道。
哪怕没有人流泪也没有人惋惜,只要他们知道有人来过这个世界又离去了,这就足够了。
延初苏醒过来,睁着眼睛流泪。
眼泪是属于梦境的,清醒的他本人并不接受,急急忙忙地想要去擦掉,却被人拉住了手。
“只是正常反应。”
司诀在他耳边说。
延初呆呆地反应几秒。
“喔。”
他想起来了,最新刷到的课里有写道,机甲的精神网会使人变得强大,但人类本身是脆弱的。想要从脆弱到强大,必然要付出一些什么。
“我是不是表现得很差?”
延初偏过头问身边的人,眼眶红红的,看着特别可怜,特别凄惨。
司诀本来想瞒着他,怕他太过骄傲,但看他这样失落的表情还是决定告诉他真相。
“一般人在初次对接精神网后都会陷入短暂的昏迷,这种情况还是普通的机甲精神网。安雅是可以操控星舰的机甲核心,它的精神网强大到普通人根本不敢尝试,而你在初次对接后,甚至还能完全驾驭他。你没有表现得很差,反之,你的表现是异于寻常的好。”
“SSS级的那种?”延初略带迟疑的问。
“嗯。”
延初蹭地坐起来,骄傲且自信地想,那我还哭个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司诀:媳妇儿的优秀表现我只能打82分,剩下的以666的形式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