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垂帘听政一事震惊朝野,朝堂上下议论纷纷。
皇上本就龙体欠安,如此一来,岂不更是大权旁落,张氏坐大。
支持太子的大臣则认为:“太子是储君,天下早晚都是太子的。如今皇后监国,难道不是顺理成章?”
反对的大臣则道:“既然太子是储君,为何不让太子监国要让皇后监国?这究竟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张氏的意思到未可知。”
更有人道:“太子终究只是太子,储君也不过是储君而不是君。太子监国也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储君难道不是未来的君主?你是何居心,想造反吗?”太子的拥趸厉声责问。
几方吵得不可开交,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太子在后堂听着外面的争论,气得不行,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喊道:“来人,把廷尉都尉叫来,我要给这些迂腐老头一点颜色看看。”
“站住,不许去。”皇后喝止道。
太子义愤填膺地对皇后道:“母后难道没听到这些乱臣贼子都在说些什么,为何要阻止儿臣?”
“听到了。那又如何,这是皇上下的令,他们有任何办法吗?”皇后问。
太子一想,也是。外面那些乱臣贼子叫得再欢,又能奈何。但是……
“难道就放任他们如此?”太子问道。
“不是不让你教训他们,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父皇,他只是身体欠安,又不是驾崩了。”皇后冷笑道,“但倘若他们不知好歹,本宫也不介意杀鸡儆猴。”
太子大喜过望:“母后英明。”
皇后淡淡一笑,往前朝走去。
一旁的太监高声唱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转过后堂,在前朝垂帘屏风后就坐。
太子的支持者见了,跪拜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余人等则是面面相觑。
“平身。”皇后随后问,“怎么,有的人是想违抗圣命呢,还是不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反对者中有人上前道:“娘娘,我等不是违抗圣命,也不敢对娘娘不敬。只是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前朝是有过太后垂帘听政之事,可那也是皇上驾崩,主君年少,不得已而为之。”
“然则今日我朝,皇上健在,太子也早已及冠,臣等实在不明白皇后听政之理。”
虽然张氏权势滔天,但也不乏铁骨之人敢于出头争辩。
“是啊,是啊。”
“就是这么个理。”
一时间朝堂上群臣议论纷纷,许多人甚至吵着要见皇上。他们怀疑这道皇命根本就不是皇帝下的,甚至担忧起皇上的安危。
许多大臣内心甚至认为如今皇后听政不过是矫诏圣意,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
“住口!尔等竟然敢对皇后如此大不敬!”皇后之父太师张成茂怒道,“廷尉何在,还不速速将此人拉出!”
恐议论之声越演越烈,太师、皇后招来廷尉,当即将几个出头之鸟拉出朝堂,立即杖毙!随即派出皇城司围住几位大臣大家,宣读皇后懿旨,满门抄斩!
杀鸡儆猴之事做了,朝堂上看着是平静了许多。皇后和太子都很得意。
殊不知这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倘若任由此事发展,等日后太子即位,几位言官的下场就是我等的下场。”散朝后,多处王公大臣密宅,各自集结着数名,乃至数十名的大臣秘密商讨。
他们中有支持宁王的、也有支持瑞王的。
而在密宅之外,唯张成茂之命是从的皇城司正在到处抓人。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
子夜十分,宁王府的大门被急促的敲门声扣响。
宁王半夜出去接见,叮嘱许小圆安心睡觉。许小圆哪里睡得着,宁王走后,他也起身披了个披风去了宁王府大堂。
许小圆站在屏风后,听见宫里来人道:“皇上宣宁王殿下入宫。”
现在京城的局势,哪怕处于王府后宅的许小圆也有所耳闻,这大半夜的被密诏入宫,实属令人不安。
他很害怕是不是皇后那边传的伪诏。
“王爷。”宁王欲走时,许小圆从屏风后走出,对传旨公公道:“公公有礼。”
尔后对宁王道:“王爷不能天明再去吗?”
宁王停下脚步,安抚道:“无妨,父皇找我说说话而已。”
“那让听风陪你去。”说完许小圆才又想起,听风当初留在云南,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传旨太监道:“侧妃娘娘不必担心,确实是皇上传旨。”
宁王拍了拍许小圆的手背,将他的手指掰开,随人前去。
是夜,许小圆一夜未眠。
乾元殿内,沉疴难返的皇帝拉着宁王的手断断续续地问:“丞儿,你的人马到哪里了?”
宁王目中含泪,语带泣音道:“今日儿臣收到飞鸽传书,卫国将军率军十五万已经到达黄河南岸。”
“张秉全为了逼宫,果真弃边防于不顾,仅留下其弟张秉世与十万边军留守九原,率军二十万南下。素心与她的哥哥卫述冷率五万大军在京城北边的安塞附近阻拦张秉全大军,双方距离不过百里。听风率领五千轻骑已到月和县,西南十万大军已经到紫阳附近。”
“你,你哥哥的人呢?”皇帝咳得气都不顺了。
“怀化大将军率军十万,目前前锋已至商洛附近。”宁王道。
皇帝露出惨淡的笑容:“朕的一生,都在与犬术还有外戚的周旋绥靖中度过,大梁如今局面,是朕无能……”
“不是这样,父皇力挽狂澜,又与民休息,才有了我大梁的延续与今日的稳定与富庶。”宁王摇头道。
他的父皇这一生的确是处处受制于人,但是少有人想过父皇即位时,大梁是何等的风雨飘摇。
“你听朕把话说完。”皇帝抓住宁王的手腕,“但朕已经竭尽全力,对于朕的所作所为,朕从不后悔。朕唯一亏欠的,只有你。倘若重来一次,朕还是会那么做的。只是没能扳倒张成茂、张秉全父子,是朕能力不济。”
“丞儿,你与素心只是假夫妻,这话可是真的?”末了皇帝追问道。
“是真的。”宁王答道。
“你就不好奇朕是怎么知道的?”皇帝问。
“父皇是一国之君,自然没有任何事情能瞒过父皇的眼睛。”宁王道。
“是真的就好。你要知道,她父亲是卫国将军,此番若是助你登基成功,便有从龙之功。他手握二十万大军,未必不是下一个张成茂。既然你们并非真夫妻,那此事就好办了,事成之后,让他驻守九原,非诏不得入京。”
“儿臣,儿臣……”
“你心软了?”皇帝严厉地看着宁王。
“没有,儿臣谨遵父命。”
“你那个侧妃,朕听说他是个仵作世家出身?”皇帝平息了一会再问。
“是。”宁王答道。
“仵作,仵作其实也挺好啊。”皇帝叹道,“那登基之后,你立他为后,我儿就再也没有外戚之忧了。”
宁王躬身不言。
“皇儿为何不说话?”
宁王踌躇半晌:“父皇是因此才选我的吗?”
皇上默然不语。
“那……”宁王迟疑道,“儿臣想知道,父皇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母妃。”
“天下传言,朕最爱淑妃,当然是真的。”皇帝道。
“那我呢?”宁王问。
“朕自然也是爱你,不是爱屋及乌。”皇帝道,“朕选择你,与朕爱你,不冲突。两者只是刚好重合在一起。”
“但是,”皇帝又道,“身为帝王,为父之爱,不能大过为君之爱。丞儿,你要谨记。”
说着皇帝唤人拿来一个锦盒。
“打开看看吧。”皇帝道。
宁王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道圣旨。
“父皇,这是……”虽然眼见,但事情真到了这一刻,宁王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朕将皇位传予你,以此为证。我儿务必收好。”皇帝嘱咐道。
“父皇——”宁王泣不成声。
“你出宫去吧。”皇帝说。
“儿臣要留下来陪父皇。”宁王趴在皇帝的龙床旁,哭得像个孩子。
“你只身一人,宫中眼下不安全。”皇帝道,“出宫去吧,明日早朝再回。”
宁王到底还是出宫回府了。
第二日凌晨,往日早朝前起身的时间。
宁王起床梳洗更衣完毕,许小圆给他端了一杯茶水,忽闻宫中传来六声钟声。
宁王手中的茶杯应声掉落在地,打翻了一地的茶水。
一名侍卫匆匆进来禀报:“王爷,宫里来消息,皇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