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伯特惨叫一声，却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如同破风箱一样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往后倒过去，狼狈地想要爬下床，可是肥硕的身体让他不那么灵活。
辞惜的动作比他更快，她张嘴吐掉满嘴的血肉，在亨伯特茫然无措的一瞬间靠过去，狠狠地把手指插/进了男人的眼眶。
辞惜看着亨伯特，他痛得打滚，一下子从床上翻下去，手脚并用地想要爬开，张大嘴试图尖叫求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辞惜就像见到最喜欢的玩具的小女孩一般，咯咯地笑起来。
她的嘴角挂着血，血腥味让她几乎想要呕吐。据说鲜血尝起来有一股铁锈的味道，说不清是甜还是咸，她用麻木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也不顾自己现在是是怎样一副衣衫大敞的样子，爬下床一步一步走过去。
她对这个房间的布局了如指掌，轻巧地打开一个小柜子拿出里面放着的银刀。亨伯特在房间里胡乱地趴着，血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又被他的身体蹭成一片肮脏的血渍。
她咬破了他的喉管，撕裂了他的声带。她不会让他有机会求救，就像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机会。
辞惜走到亨伯特身边，手里的银刀转到一个顺手的姿势，狠狠刺在了他的身上。
辞惜轻轻开口，用流利的西洋文说道：“你养过那么多鸟儿，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最后却被一只金丝雀啄瞎了眼睛？”
亨伯特痛得发狂，几乎什么都听不到，满脑子只剩下赶紧逃出去，赶紧从这个可怕的家伙手里逃走。
辞惜把刀子拔/出来，又狠狠刺向亨伯特的脖子。
银刀质软，没法穿透他那一身肥厚的皮肉捅穿他的心脏，辞惜一刀刺穿了他的颈动脉，血一下子涌出来，被辞惜抓着衣服堵住，一点也没有溅在自己身上。
“你不是最喜欢金丝雀了吗？因为离了笼子就活不了。你也是，顾奚也是，只有对着无能为力的人才会有欲/望，不过就是胆小鬼罢了，偏偏你们有权有势，什么都有……你不是不把顾家放在眼里吗？为什么我都已经做到那种地步了，已经那么听话了，你就是不能救救他呢？一直骗着我，那么多次，那么多次，看我为了个根本就已经死去了的人对你微笑你很痛快是不是？”辞惜低低地笑着，一刀一刀捅在亨伯特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上，他还没死透，张着嘴痛苦地试图喘息。
辞惜笑了笑，将刀尖放进他的嘴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了下去，她说：“她们都没我狠，也都没我这么恨你们，所以她们只能被你玩死，而我能杀了你。”
辞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突然觉得极其痛快。
然后她只要逃出去就好了，把这一切对哥哥哭诉，这样，哥哥就只能带着她从纭安逃走。没有别的选择，纭安很快就会变成战场，顾家那些肮脏的玩意儿马上就瞒不住了，她知道哪些地方是相对安全的，哪些地方可以躲避战火，只要……成功逃出去。
辞惜捂住眼睛，无声地大哭大笑。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自远及近，不过几息之间就已经可以听到管家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
辞惜愣住了，她惊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尸体。
为什么来的这么快？
她紧紧绷住下颔，迅速从亨伯特嘴里把刀拔了出来，可是刀刃已经彻底卷曲，再也不能用了。辞惜急促地呼吸着，目光在房间里逡巡着，握刀的手剧烈颤抖。
什么地方……什么地方还会有第二把刀？
门被一脚踢开，辞惜浑身一震，咬牙举起手里的银刀，却一下子被拥进了一个熟悉到了极点的怀抱，夏疏桐在她耳边急促地说道：“辞惜，辞惜哥哥来晚了，没事了，没事了，哥哥来救你了。”
辞惜瞪大了眼睛，手慢慢松了，银刀无声地落在铺着厚厚的绒毯的地面上。
她从没想过会有人来救她，或者说，早就不敢想了。
辞惜微微抬起头，看见顾奚一脸冰冷地踹开了大喊大叫着想要去叫人的管家，迅速关上房门，没让后来跟过来的仆人看见房间里的惨状。
他狠狠踩在管家身上用西洋文大骂道：“我说了谁动她谁死，那头猪死得正好，你还敢拦我？信不信少爷我把你们全弄死了也有人罩着！猪狗不如的东西……”
辞惜茫然地看着顾奚因为她而勃然大怒。
顾奚狠狠跺了几脚，直到管家晕过去了，才朝着辞惜走过来，满脸说不出的别扭神情，最后只是吐出一口气，把手轻轻放在了辞惜头上，说道：“已经没事了。”
辞惜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夏疏桐按着她的肩膀拉好她的衣服，手指擦过她的眼角。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满脸泪水了。
“我……”辞惜沙哑地发出一个音节，她像是迫切地想要确认什么，又像是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夏疏桐只是把她抱起来，他像是没有看到那具尸体一样，低下头仓促地说了一句：“多谢顾少爷了。”
顾奚苦笑：得，又变回顾少爷了。
不过现如今的情况是真的难办，亨伯特再怎么不成器也是西洋一个小贵族家的独子，虽说他很想夸一句干得漂亮，但他大哥那边绝对会逼他把人交出来。
是时候安排起从这里逃走的事情了。
顾奚这么想着，转眼脑袋里已经蹦出了两三个方案。他稍稍放松下来，才注意到满房间刺鼻的血腥味。奇怪的是他经历了那么多世界，血的味道也闻了不少，就是叫他面对着一具腐烂的尸体吃饭他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然而这一次他却在一瞬间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让他几乎想要呕吐的恶心感，就好像他进入灵堂时闻到满屋香火味的时候，那堪称翻江倒海的感觉。
顾奚叫了夏疏桐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他转头看过去，只看到夏疏桐突然消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抱着辞惜跪倒在地上。
“疏桐？”顾奚吓了一跳，“怎么……”
夏疏桐怔怔地朝他抬起头。
他的脸上满是乌紫的血，那些血顺着他的脸颊汇集到下巴上，一连串地滴了下来。
辞惜无知无觉地歪着头，无意识地抽搐着，嘴角不断漫出深色的血沫。
系统轻声说：【我告诉过你吧，宿主，目标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夏疏桐像是丢了魂，颤抖着轻轻晃了晃辞惜的身体，抖着声音说：“辞惜？西西你醒醒……”
他想到独眼儿的话，辞惜的身体确实已经稳定了，只要好好调养，是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的。
只要病情不要急转直下。
顾奚按住夏疏桐的手，急促道：“疏桐，你先别急，现在送她去医院，外面的人会把你们送过去，我叫人把那个田螺眼也叫过去。你妹妹会没事的，这里的一切我来处理，我会处理这一切，我会护着你们。”
夏疏桐盯着他，顾奚突然心软了，他低头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像是安抚一样不含半点情/欲。
夏疏桐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王城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有点不自然的失真。
“少爷，少爷出什么事了吗？”
顾奚推了夏疏桐一把，扬声道：“我没事，这件事有点麻烦，我得跟亨伯特先生好好谈一谈。阿诚你带夏先生和他妹妹去医院，小妹妹吐血了，估计受了太大刺激。还有你叫人去安平巷的诊所把里面那个独眼的赤脚大夫也带到医院去，现在马上。”
他转头对夏疏桐说：“现在出去，开门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让人看到里面的样子。”
夏疏桐意识顾奚要做什么，他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这件事不用你抗。”
“这件事只能是我干的，否则别的人谁都得死。疏桐，你是抗不下来的，只能是我。”顾奚按住夏疏桐的肩膀，那里沾着辞惜吐出来的血，顾奚勾了勾嘴角，暧昧地说，“我也没安什么好心，我现在可是满脑子的腌臜想法，你听了估计都得羞死。这些我都还没实施呢，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出点什么事啊，而且……”
顾奚的视线微微游移，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偏过头，声音低微，仿佛艰难地吐出了一颗真心一般：“你相信我……无论之后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你都相信我。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人，是真的喜欢你。”
夏疏桐愣住了。
他听顾奚说过很多暧昧的话，也听过他把好感挂在嘴边。
顾奚口中的喜欢他从来不敢相信，但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被顾奚那样逼迫不得不彻底卖出了自己的一切后在听到这句话，却让他有一瞬间的，几乎想要落泪的冲动。
系统：【夏疏桐痛苦值，百分之七十五。】
顾奚明烈地笑起来，那双跟正常男人比起来大了一圈的眼睛闪着清澈的光亮，仿佛清晨的鹿，他说道：“行了别担心了，我是谁？我可是顾家最受宠的少爷，别说杀了个西洋佬，就是把西洋军处给端了他们也未必真敢问责我。”
夏疏桐看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一直知道跟他相处可能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危险，自己却依旧一次一次口是心非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从来不只是因为不敢拒绝。
那样明亮的人，好像生来就没看过黑暗的东西，又自信又热烈，轻易地长在了他不敢去想的向往上。
他甚至不由地想道，顾奚脑子里所谓的腌臜想法，到底是些什么。
然而夏疏桐没有想到的是，那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顾奚，那个笑容成了他一想起来就会心痛的回忆，成了他在漫长的折磨中一个舍不得放下的剪影。
他和顾奚的相识至相处事实上还不到一月，他甚至还没能理清自己对顾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一切就戛然而止，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从他抱着辞惜推开那扇门，将顾奚独自一人留在了那间满是血腥的屋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