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杀死神明的方法[快穿]【完结番外】>第73章 杀死神君的方法(十二)

  顾奚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露出几分屈辱,挣扎片刻,终究因为母亲的遗骸而做出了妥协,压着声音问:“那神君认为,什么人,能当得上皇后的名头?”

  “温钧邯将军的独女,温韶然。”

  温韶然?

  顾奚差点要以为这位神君手里也有剧本了。

  顾奚惊愕:【她这什么意思?直接把军队送我嘴里吗?前世原主费了多少心思才娶到这个女人,她这就直接送给我了?】

  辞惜勾起嘴角,胸有成竹道:“怎么,陛下不满意?温小姐虽是将门之后,但也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做皇后,也不算太抬举。”

  【她这是,想尽了办法鼓励我通敌卖国啊,怕我一个人做不到,还连带着送人送渠道,直接给阳谋,不怕我不上钩。她知道我恨死奉天殿了,但要是我想毁掉奉天殿,靠着国内这些忠诚的信徒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外来者,才能做到这些。前世原主能和阿奴国接上线,这位神君在其中出力不少吧?可怜原主还真以为一切都是自己费尽心思努力的结果,被仇恨蒙了眼睛什么都不要了,连自己都能拿出去交易,而真正的幕后黑手看似步步退让,实则……】顾奚回过味来,有几分明白了,他虽有着世界背景,但也只是知道大的方向,一些细节还是模糊的:【一步一步,哪怕中间出了意外也无伤大雅,前世要不是原主紧紧抓着穆迟这个救命稻草,可能就真的被她得逞了。】

  辞惜抬手,绮罗上前解开了绳子,顾奚一下子浑身酸软地摔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

  辞惜轻轻笑道:“你看,本君不需要抽了你的脊骨,也可以让你再也站不起来。这几日你就好好养伤,准备拟定赐婚和立后的圣旨吧,也不必去守灵了。反正,尸骨无存,也没有来世可以期待了,你就是跪死在灵前,她也看不到。”

  顾奚纤细伶仃的脊背微微颤抖着,几位面无表情的神侍走进来扶起他,毫不温柔地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就这么拖了出去。

  辞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鲜红的右眼几乎像要燃烧起来。

  片刻后,她有些迷茫地问:“绮罗,你说阿迟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绮罗狠狠道:“神君对他这么好,他居然敢背叛神君!”

  “他怎会?”辞惜自欺欺人地垂下头,“南平……对,一定是南平,南平王不顾天理伦常,他一定用了什么南平的腌臜手段……不然阿迟怎么会,对一个男人……”

  她的眼睛里终于闪出了疯狂的光亮:“不过是男人,阿迟要是喜欢,养几个娈童也没什么,但顾奚不行……他,必须死无葬身之地,带着奉天殿的那些秘密一起,尸骨无存。还有段逦,段昭不是最在乎这个妹妹了吗?他居然敢对阿迟动手,他居然敢……本君绝不饶他!”

  **

  穆迟带着丞相府中的大夫赶到巍山时,顾奚已经躺在了他自己寝宫的床上,赵德就跟个水做的一样,眼泪啪嗒啪嗒不要钱地往下掉,好在处理伤口的那双手还是稳的。

  顾奚叹了一口气:“你别把眼泪掉朕伤口上了。”

  “是是是,奴才该死。”赵德连忙想要憋住眼泪,几乎把脸都憋红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到底是什么人……”

  “这不是你该问的东西。”顾奚冷冷道。

  “是,奴才多嘴了。”赵德低声道,用纤细的手指轻柔地给顾奚上药。

  过了一会儿,有宫女进来通传,说穆丞相求见。

  “不见,让他滚。”顾奚嘶哑着断然道,那宫女却跟没听见一样,似乎只是进来走个过场,转身就出去谄媚地将穆迟迎了进来。

  顾奚:【……】

  虽然知道辞惜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落下残暴的名声,但这宫里的人不清一清还真的是不行,连杀鸡儆猴都没有用,非得直接大换血才能干净。

  而不知道这一切的穆迟心下松了一半。

  总归,还是愿意见他的。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一路上,他也想了很多,也想到了南平王说起他身上余毒时那个不怀好意的诡异笑容。

  他想或许这就是自己失去理智的原因,但无论如何,事情是自己做下的,没有被原谅的理由,即使顾奚是个恶人,即使他做了那些事情,也不该被这样惩罚。

  这等肮脏腌臜之事……

  穆迟匆匆赶回巍山皇陵,却发现顾奚已经不在那里时,几乎心跳骤停,掌心分明还留有些许触感,那个人却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直到巍山的守陵人告诉他,陛下被奉天殿神官带回宫去了,他才像终于活过来了一样,有了存在的实感。

  来不及想辞惜为什么会这么及时地出现,在穆迟眼里,辞惜总归不会对谁不利。

  穆迟咬牙,刚踏入寝宫,一个瓷碗就狠狠砸了过来,穆迟硬是没躲,瓷碗磕在额角,瞬间就红了一块。

  顾奚:【我都没想到自己准头这么好,这一下不会砸傻了吧?】

  他一边担忧,一边露出一副冰冷的面孔,咬牙切齿:“你来做什么?看朕的笑话?朕好得很,你可以滚了。”

  “陛下。”穆迟深深看了他一眼。

  原本的恨意和如今的愧疚纠缠在一起,竟无法分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觉得心脏像是漏了一个洞,被寒风血淋淋地吹着,充斥着血色的轰鸣。

  穆迟示意屋中几名宫人退下,等到屋内只有他和顾奚两个人时,才慢慢跪倒:“臣……犯下大错,请陛下责罚。”

  “责罚?”顾奚无声地大笑起来,“好好好,那朕罚你去死!凌迟!穆丞相,可愿意啊?”

  穆迟低着头,半晌不语。

  系统:【穆迟痛苦值,百分之八十。】

  顾奚冷笑:“看来丞相不愿意,那就不要再惺惺作态!滚出朕的寝宫,别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穆迟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

  “若是这样能弥补臣的过错,臣,愿意引颈受戮。”

  真像个笑话,他以为重生一次,可以改变过去的那些不甘,那些痛苦,可以救下那些死去的人,可以护住这个国家,却原来,自己始终是无力的,天地苍茫间一介子尔,又岂能凭着一人之力,妄想翻覆了这天地?

  不过,他也已经改变了一些什么,从他提出赐婚开始,南平王和顾奚之间本就不够牢靠的信任已经崩塌了,师父虽然还没能联系上,但却已经能确定,他没有死在小潭谷内,尚且安好。

  至于北方阿奴国,至于这东鸾国看似山河壮美实则岌岌可危的江山,他一个人,一双手,纵然知道日后之事,又怎能捧得住呢?

  从一开始,就是他,太过高估自己。

  顾奚很久没有发出声音,穆迟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你愿意死?”

  就在空气都快要凝结的时候,顾奚终于轻轻开口,打破了僵局,带着嘲讽的语气阴沉压抑:“可是你死了,有什么用呢?”

  穆迟抬头看向床上趴着的瘦弱不堪的人,却只看到倾泻而下,遮住了面庞的长发。

  “你死了,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吗?朕就没有被侵犯被羞辱了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吗?”顾奚的嘴唇无力地颤抖着,“穆迟,朕,曾经那么信任你,那么,亲近你,朕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多年,最后,居然是你。”

  “陛下……”穆迟急匆匆地开口,却一下子被打断。

  “穆迟,你想朕赐婚对吧?”

  穆迟一下子呆住了,原本要说的话全卡在了嗓子眼,就像一根刺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徽宁郡主?是个不错的人选,若是真两情相悦,也算得上佳话。”顾奚自顾自地,蓦然说道,“等朕好一些,过了这三个月,朕就拟旨赐婚,你娶妻,朕立后,算偿了你数年扶持的恩德,从此,山高水远,两不相干。”

  穆迟呆呆的看着顾奚,完全不能明白,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怎么还能够……这么平静地给自己赐婚,还要立后?

  他,要给他娶妻。

  他,要给自己立后。

  这两个念头一时间跟杂草似的疯长起来,将一颗空洞的心填的满满当当,转瞬之间,几乎像是白驹过隙,春夏秋冬轮转了几十回一般,而眼前这个人,从此再不相干。

  【穆迟痛苦值,百分之八十三。】

  顾奚冷漠道:“穆丞相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这句话就是一把火,瞬间把所有杂草烧了个干净,连同那颗心都被焚烧成了灰烬,嗓子像是不受大脑的控制,自顾自地说出了那句话。

  “臣,谢主隆恩。”

  **

  东鸾国的秋日一向短暂,转眼之间,炉子已经生了起来,流火匆匆而过,便又是三个月。

  十二月初,南平王段昭入京,一时间掷果盈车,以为风流。然南平王方入京城,却未进宫,也不曾停留驿馆,而是一路招摇,敲敲打打进了丞相府,活像把自己嫁了进去似的。

  而若是说起穆迟最不想看到的人,大约就是这段昭了,这个人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身上的余毒,还有他的所作所为,以及顾奚那双满是嘲讽,却又疲惫空寂的眼睛。

  穆迟想要质问,却又无话可说,只得沉默。南平王倚在一美貌小童的肩头,眸光流转,亦是沉默不语。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南平王,这个狐狸一样的王爷直直地抛出一句话。

  “你给不了徽宁她想要的。”

  穆迟抿了一口茶水:“除了王爷,没有人能给郡主她想要的。”

  “你错了,是除了本王,谁都能给。”段昭站起来,居高临下道,“皇帝就能给,所以一开始本王愿意选择他。在南平时的你也能给,如今,不是本王看错了,而是你变了。”

  “王爷,是要阻止郡主嫁给在下吗?”穆迟心里燃起一丝隐秘的,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期望。

  “怎会?本王是来送嫁的。”段昭精明地笑了一下,垂眼间却是落寞的,“南平习俗,兄长送嫁,愿小妹一生安然稳妥,无忧无虑。只是本王当真倾心于丞相,最后却不得不拱手相让于小妹,心中实在可惜。”

  段昭眨眨眼睛,问道:“说起来,妹夫,你可知为什么一开始本王属意陛下?”

  穆迟摇头。

  他也一直好奇这个问题,毕竟在他看来,若是段昭生平夙愿只是段逦能够真的幸福,那皇宫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好去处。

  段昭高深莫测地微笑道:“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有某种温柔,本王在你身上感受到过,而陛下……他就是那个最温柔的人。”

  一句话,似乎是隐晦的提点,段昭也不欲多说,又依着他的南平风俗敲敲打打地离开了丞相府,往皇宫飘去了。

  自始至终,他似乎都没有去驿馆见见那个曾经千娇万宠的妹妹的打算。

  十二月中,望日,大吉,宜嫁娶。

  丞相娶妻,天子立后,是为双喜。

  南平王送嫁,背着妹妹踏过火盆,一直背到远远停着的花轿,将要放下之时,却被尖锐的硬物抵住了后心。

  新嫁娘泣不成声:“子吟,你当真只是送我出嫁?”

  段昭沉默一瞬,轻声道:“徽宁,你今日不能哭。”

  段逦哽咽着,却十分清晰地说道:“今天,也不能见血,是吗?”

  段昭轻笑:“你若非要见血,就见我的吧。”

  段逦的手抖了起来,那根银簪终究是收了回去,随从们有些骚乱,因为他们停留得太久了,几乎要误了吉时。段昭将段逦放进花轿,放手时,轻轻掀了掀她的盖头,一张满是泪痕却绝艳婉转的脸在眼前一闪即逝。

  他有些颓然地垂下头,手却一下子被段逦抓住了。段逦压着声音,轻声说:“我放不下你,王兄。”

  段昭微微一愣。

  他们之间的暧昧从未挑明,但似乎从那一点情愫藏不住了开始,段逦就固执地,只愿意叫他的表字,从不肯唤他王兄。

  段昭闭上眼睛,狠心地拂开她的手,轻轻理了理她的盖头:“日子久了,就什么都放下了,阿逦。”

  十里红妆蜿蜒铺展,不过是一条伤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