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深年并没有拒绝:“方便吗?”

  高时泽耸耸肩:“老叶求之不得呢。他之前除了跟我抱怨没钱拍戏了,就是打听你的想法。老叶下部剧的剧本从写的时候就以你为男主写的,又写了三年,成他心头一个执念了。你始终不松口,他被折磨的够呛。这次我提到星星想要和他聊聊这部剧男主的事,他能同意,多半也是想到星星现在是你家的。”

  路深年手指勾过茶杯,轻皱着眉抿了一口茶水,又放下杯子,散开了眉头,道:“就是考虑到这点,我才犹豫。但是……”

  他摇了摇头:“方便的话,我还是去一下吧。”

  “这么不放心你家小孩?”高时泽坏笑。

  路深年垂头,声音很低:“没什么不放心他的。是我自己……总是觉得他离得太远了,所以有靠近的机会,就想牢牢抓住。”

  后面半句他几乎吞在了喉咙里,高时泽也没有听清。不过他现在也不在意这端,正跟顾卫看着菜单,嚷嚷着不要吃海鲜了。“我这一周都在海边,海鲜吃腻了。给我上烤全羊!我要吃陆地上撒欢的东西!”

  顾卫有点无奈,望了路深年一眼。路深年晚饭很少吃油腻荤腥,烤全羊什么的他不会碰的。

  路深年自己不吃,不会管朋友吃,点点头示意顾卫随便点。

  高时泽不会跟他客气的,大刀阔斧点了好几道炙烤油炸的硬菜,然后又加了两道清淡的菜。合上菜单的时候,高时泽还在笑:“你小时候在剧组,晚上夜宵喊你,你从来只是陪坐在一旁不吃。我们当时就说,这十一二岁的小孩这么老成,懂事是真懂事,就是不好玩。你就没叛逆过?”

  路深年奇怪地忘了他一眼:“没有这个必要。我父母很忙,爷爷身体不好,自小爷爷带我,我都是跟着爷爷的饮食习惯走。”

  顿了顿,他突然说:“再加个鸡汤煨海带苗。”

  顾卫又翻开菜单,疑惑:“有这个菜吗?”

  “有的,在中间某一页的右下角落里。”路深年很肯定。刚才他们看菜单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别的什么也没记住,这道菜位置那么偏僻,他也一眼看到了。

  顾卫按着他的说法,找到了这道菜,进小程序里加上。

  高时泽凑过去看了看那道菜那不起眼的位置,“啧啧”称奇:“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都没注意到的,你隔这么远就看到了。这道菜有什么说头吗?认识你十几年了,没听说过你爱吃这道菜啊?”

  他疑惑地望向顾卫寻求认同,顾卫合上菜谱点点头:“我也不记得深年爱吃这个。”

  “之前星星去看爷爷,点了这道菜。我跟着尝了一下,很好吃,就记住了。”路深年轻描淡写。

  “哦——”高时泽恍然大悟,“又是和你家星星有关啊!”

  他怼了顾卫一手肘:“我就算了,你一个经纪人,你都不知道。你跟深年生分成这个样了?”

  顾卫瞪了他一眼:“经纪人跟老婆能一个待遇吗?”

  说着又瞥了路深年一眼:“他结婚都瞒着我呢。”

  高时泽一拍手,幸灾乐祸:“哎呀哎呀,这职场内斗让我给知道了!怎么办?我回避?”

  “别闹。”顾卫拍了他一巴掌,笑,“他多少年都这样,先斩后奏的我都习惯了,你不习惯吗?”

  顾卫年龄上略大路深年一些,比高时泽还小一点,三十郎当岁的年纪,许多人还混混沌沌的,他已经是娱乐圈里叱咤风云的一方人物了。

  这一来是因为他一直带的艺人是路深年,合作方都是最顶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二来他自身能力极强,虽然面相上和善文气,实则脾气火爆,作风强硬,说一不二,却又双商极高,八面玲珑,城府颇深。他在灿寻的时候,还是个普通经纪人,就敢找甲方据理力争,维护自家艺人的权益。事后又把事情处理得很漂亮,倒让甲方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反而继续跟灿寻追加了新的合作。

  那时候路深年签了灿寻几年,一开始一直是高时泽带着他,两个人也算共用经纪人。后来路深年发展太快,高时泽的经纪人顾不过来了,路深年不声不响,突然约见顾卫,开门见山提出要他当自己的经纪人。

  顾卫在灿寻并没有带固定艺人,一直是螺丝钉一样到处帮忙。这突然有艺人提出让他来带,还是眼看在整个圈内都要登上金字塔尖的年轻艺人,压力非同寻常。但顾卫没有一分钟犹豫,当场拍板同意了。

  路深年是个超然出尘的性子,平时什么事都不管,但自己拿了决定也不会在意其他任何人的想法,经常先做了再通知其他人。这本来让他和同样强硬的顾卫很难在一起好好合作,但两个人却配合的默契无间,甚至形成了互补。路深年不管的事情,顾卫是个万能的,什么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而路深年自己拿主意的事,顾卫全都无条件支持,并且会把后续工作做到最完美。

  两个人在灿寻合作了几年后,路深年合同到期,离开灿寻单独发展,顾卫也直接跟着走了,帮路深年筹备起自己的工作室。在顾卫的辅助下,路深年拿下了娱乐圈能拿的各类奖项,爆剧、代表作、名场面层出不穷。

  这么些年,顾卫的火爆脾气,在业内是知名的降不住,但就是拿路深年这先斩后奏没有半分脾气。

  现在,路深年连结婚这种大事都先斩后奏了。不过顾卫看得开了,当天夜里舆情都是外宣公关的小王带队盯着的,顾卫睡了个美觉,早上起来还是被各大网站的通知条告知了他自己艺人已婚的现状。他当时内心毫无波动,一片平静,唯一操心的事情就是随礼要随多少钱。

  此时他也一派修佛问禅的味道,唯一在乎的是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吃上喜糖。他问路深年:“婚礼什么时候办?”

  “初步定在月底。”路深年道,“不打算通知太多人,亲朋们简单聚一下就好。”

  高时泽挑眉:“不是吧?你们这婚礼都被叫世纪婚礼了,万众瞩目,你整得这么低调?”

  如今同性婚姻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但到底还是少数。娱乐圈内同性伴侣不多,咖位高的更是还没有过。路深年的婚礼,不管娶谁都一定是最吸睛的,更何况还是和楚见星这么一个在圈内同样高关注度的艺人。

  可以说,就算路深年想低调,其他人也未必同意。在这个地位上,许多事不由人。

  路深年平静地点点头:“星星是这个意思,那就按照他的想法来吧。”

  嗯,许多事不由人,但他是路深年。路深年想做的事,还没人敢管的。

  但这次听他话里的意思,做主的是楚见星。

  高时泽和顾卫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都是认识路深年十几年的人了,虽然俗气又虚伪,但这句话他们还是很想说一说:从来没见路深年这样过。

  在这之前,能让路深年低头的只有他爷爷,但对爷爷,路深年也会保持自己的坚持和底线,折中做法已经是他最后的让步了。

  现在倒是奇怪了,说话三句离不开楚见星,做事样样以楚见星为先,这种行为只能用一句歇后语来形容:

  老房子着火——没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