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会做饭?”徐邀不可置信地看着裴些。
这几天徐邀心情不好,裴些有所察觉。再根据那晚徐邀主动找他要张南阅的联系方式,以及第二天瞧见解听免一副宿醉的模样,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所以主动提出让徐邀双休日的时候来他家玩一玩,就当散散心解闷了。
裴些挑眉,不虞道:“你瞧不起谁呢?允许你会做饭,就不允许我会了?”
“不是……”徐邀拧眉打量着他,“实属有点惊奇罢了。”
“走吧,”裴些穿上外套,“我们一起先去超市买菜吧,回来我就做给你吃,正好我也想补充一下家里的生活用品。”
此处是裴些租的公寓,徐邀之前因为学习计算机已经来过不少次了,所以自然早就发现了这里有两个人生活的气息,就连卫生间的洗漱用品都是双人情侣款的。
徐邀换鞋,斟词酌句:“平时双休日的时候,裴遇生不会来公寓找你吧?”
裴些面不改色:“实不相瞒,是经常。”
徐邀缓缓地移动脑袋,就跟向日葵似的,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裴些大喘气:“但是我确定他今天不会,因为他临时有事要出差,所以你就放心好了,不会被‘捉奸’的。”
徐邀松了一口气。
虽然到现在同性情侣已经很常见了,不过因为没有得到正式允许,所以这个群体的人还是能避则避的。
于是徐邀和裴些两个人推着购物车一起买菜和生活用品就显得很……诡异,一路走过来已经引起了不少人侧目了。
裴些神经大条,居然没察觉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
徐邀很快就发现奇怪了,便咳了两声,同裴些咬耳朵:“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行动比较好,这样动作快,到时候就在超市门口汇合就好了。”
裴些盯着一排沐浴露,皱眉对比着价格,漫不经心:“你之后有事要做吗?你不是都答应我今晚还要在我家住一晚吗?你没什么事要忙,为什么还要节约时间兵分两路呢?逛逛超市说不定心情会好一点。”
“不是,”徐邀四下张望,仍是有不少人在瞟着他们,低声道:“你就不觉得有那么些奇怪吗?”
裴些直起身,纳闷:“哪里奇怪了?”
徐邀指了指自己,再点了点裴些,说:“懂了吗?”
裴些扶额,道:“你又不是没有嘴,为什么要打手语?你觉得我能看得懂?”
徐邀叹气,暗骂烂泥扶不上墙,道:“我们两个朋友,像个情侣一样在逛超市,你还不觉得诡异吗?倘若是两个女孩子倒还好,女生嘛,都喜欢手挽手逛街逛超市什么的。我们两个大男人,所以现在懂了吗?”
裴些嗤笑:“你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其实人家看你也不一定是鄙夷或奇异的眼神,也许就只是新鲜,更或者有些人还喜欢看这一幕呢。”
说完想起了什么,他缓下语气:“不过也是,这都十二年过去了,自然都不一样了。十二年前,确实大部分人是不太能接受的。”
“是啊,”徐邀被他这么一提醒,脑海里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喃喃道,“那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接受。”
裴些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劲:“你……你当年……是不是遭遇了什么?”
“……是谁?”
徐邀撇过了脸,只留下冷白消瘦的侧颊,显得有点淡漠:“穆惠安,解听免的母亲。”
裴些一惊,这件事他居然不知道!竟然还有他错过的八卦!
他将徐邀拉到角落,鬼鬼祟祟的,眼里闪烁着幽深的光芒:“说说呗,怎么回事。”
徐邀不咸不淡:“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都过去了。”
裴些锁着眉头,一眼就看出来他的轻描淡写是装出来的,“啧”了一声,说:“何必呢,这么多年了,还没走出来啊,她现在又不可能再为难你了。”
徐邀还是一副恹恹的模样,无精打采的:“以后我心情好一点的时候再说吧,这几天……没什么精神。”
既然都这么抗拒了,裴些自然不好再逼迫,道:“那好吧,你什么时候想说再说吧,我们先去买东西。对了,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我去你家借宿的那一晚,你家用的沐浴露是什么吗?”
徐邀笑了,听出来他这是在转移话题,便也顺坡下了:“记得啊,但也不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不在,我们去找一下吧。”
不过好在还是有的,裴些拿了一瓶后,又陆陆续续买了一些零食,最后才开始买菜,问:“你喜欢吃什么?”
“我还好,不怎么挑食。”徐邀正在挑番茄,话音刚落突然想起来,他好像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解听免“挑食”这件事,这个谜可真是难解啊。
“你喜欢吃西红柿吗?”裴些往袋子里丢了一些青椒,毕竟徐邀喜欢吃辣的,又醍醐灌顶,“我想起来了,你以前还真说过,你是不是喜欢吃被番茄酱汁裹满的鸡蛋啊?”
徐邀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轻轻地给他鼓了个掌:“厉害啊,这么多年居然还记得,”又下意识蹦出来一句,“要是换作解听免,我都不敢肯定他是否还记得了。”
说完和裴些一起面面相觑。
徐邀懊恼地揉了一下眉心,烦躁道:“啧,我怎么又提起他了,烦死了。”
“哎呀,好了好了,别气,肝火旺盛就不好了。我听裴遇生说,最近解听免经常被气得肝火旺盛,你可别步他的后尘,”裴些放了几个西红柿在购物车里,咕哝道,“也不知道是谁每天将他气成那样的。”
徐邀放下手,古井无波地盯着裴些。
裴些一开始还没理解,单方面与他大眼瞪小眼,忽而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是你?”
徐邀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裴些get到了,狠狠一拍掌,慷慨陈词:“啊!气得好啊,气得妙啊,气得呱呱叫啊,我……”
身边正在挑着菜的大爷大妈们一副瞅见精神病的眼神瞟向他们,徐邀还不想一旦和裴些待在一起就是不停地社死。
他催促道:“别磨蹭了,出来一趟去个超市你要花两个小时吗?等我吃上你做的饭,是不是都要饿成骷髅架子了?”
于是裴些顿时速战速决起来,在结账的时候,裴些拧眉沉思了少顷,突然对收银员严肃地摊出一掌,正色道:“稍等。”
话毕,手伸向一旁的货架,薅下来四盒超薄、大号的杜蕾斯。
盒子上还写着“零感超润、黄金持|久、颗粒型、敢做敢爱”这十五个大字!
徐邀就站在裴些旁边,收银员扫完一个他就往袋子里塞一个。他正拿起一盒裴些刚买的巧克力,陡然看见这一幕,惊得直接脱手。
这巧克力也是粗制滥造,居然包装如此垃圾,摔一下,直接散架了,数不清的巧克力从盒子里蹦出来,滚得到处都是。
套放在显眼的货架上就是给有需之人拿的,所以收银员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她打量了徐邀一眼后,看着他羸弱的身子骨,感觉风都能把他吹跑了,实在想象不出来他居然用的是大号。
徐邀明明不是当事人,但是社死的只有他,臊得脸爆红,连连咳嗽,这次是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瞄向地面上散落的巧克力,立即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赶紧蹲下来将头垂下去捡巧克力。
裴些这个傻叉!买……买这种私密的东西,非要当着他的面买吗?!就不能等哪天和裴遇生一起逛超市亲亲我我促进感情的时候再买?
真是误会大发了!
等徐邀和裴些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徐邀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双手交叉抱臂冷着脸。
裴些觑了他一眼,摊手:“何必呢?有必要这么大反应?你又不是没有经验,装什么纯情。”
徐邀冷笑一声,抬起下巴,睨着他:“还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本人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这下轮到裴些震惊不已了,他扫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司机,压低了声音:“你和解听免……”
他微微抬眸瞄了徐邀一眼,还好并没有勃然大怒,便继续道:“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就都满十八了吧,那时候正是年强气盛易擦枪走火的时候,你们就一次都没有?”
徐邀拽了一下上次在商场买的咖啡色围巾,没好气道:“没有!”
裴些仍是有些不相信:“这么……能忍?”
徐邀面色铁青:“你搞清楚,即便年龄适宜,但是都才高中,怎么可能合适,”说完猝然就有点黯然伤神,“本来我是打算等到毕业后再说的,可是……”
可是,他压根没坚持到高中毕业。
裴些登时就明白了,缩了缩脖子,有点悻悻的,不敢再聊这个话题了。
下车的时候,徐邀帮裴些拎购物袋,问道:“那你呢?你和裴遇生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裴些道:“我大一他大三的时候。”
徐邀缓缓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你和裴遇生在一个大学,那……和解听免呢?”
裴些“唔”了一声,支支吾吾的:“嗯……也是在一个大学。”
徐邀茅塞顿开,失魂落魄了起来:“所以……你、裴遇生、解听免、张南阅都是一个大学的。”
只有他,只有他不在。
以前和解听免规划了那么多,甚至连一起出去租房子都想好了,可是真等到了那一年,只有他一个人未践诺。
“张南阅说她追了解听免好几年,这件事是真的吗?”徐邀问完,见裴些皱紧眉头,一副要闪烁其词的模样,佯装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没事啦,我也就是好奇解听免那段我从未了解踏足过的时光,你不用顾虑太多,实话说就好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也无法改变了。”
“你说的啊,”裴些得到徐邀点头后才阐述起来,“解听免大学期间可比高中还要冷酷无情得多,整个人大变了一场。也不像现在,现如今他虽然尖酸刻薄了点,但起码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生机的。”
裴些长叹一口气,望向了遥远的天际:“可那几年,说得准确一些,其实和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区别了。身上是没有精气神的,根本没有人敢靠近他,也就和我、裴遇生在一起的时候会好一点,可那还是因为我们俩是他高中时期的朋友,否则待遇估计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裴些收回视线,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徐邀:“只有张南阅敢靠近他,虽然被拒绝了很多次,可是她从未放弃过。”
“她见过解听免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现过的颓废、萎靡与不堪,但是她依旧没放弃。并且在解听免最痛苦的时候,比如雪天、比如……圣诞,给予他最大的温暖与帮助,就算是钢铁做的心脏也该被融化一点了。”
“说句不好听的,我当时就认为,解听免如果能从你的死亡中走出来,张南阅绝对出了相当大的一份力。”
裴些朝徐邀走过去,拥抱住他,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因此解听免在张南阅毕业的那一天,接受了她不知第几次的表白,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徐邀,很抱歉,作为你的好友,我也背叛了你。”
徐邀闻言一怔,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裴些为什么这样说——
“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我当然希望解听免能好好的。解听免将张南阅带到我和裴遇生的面前,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的时候,我是真心感到喜悦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没有非常正式地提过,正好就借这章说一下。
也许会有人厌恶张南阅、亦或埋怨解听免,但是我写这篇文的目的就在于此,如果有忘记的读者可以再退回去看一下文案,我文案里写得很清楚的立意——努力生活、向前看、一切总会过去的。
生活中,没有什么槛是迈不过去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会慢慢抚平内心的创伤。身边的亲人、好友、爱人死去是很痛苦,但是也总有一天可以走出来,人是很难长时间困囿于某一个感情中的,除非是对方还没有死,那就确实还值得惦念,因为那还有希望。可是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走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解听免走出来是必然,包括徐邀也是如此,可这都需要时间,解听免已经度过了这个“时间”,现在就差徐邀来跨过这个“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