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主导?
没等莫佑寒想明白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却见一个面容明艳的青年正手拿一瓶不明液体,缓缓往舞台上走。
眼见台下的保安和台上的骆川,都完全没有要阻止青年上台的意思,气急败坏的莫佑寒已然顾不上什么体面,直接冲过去拦在青年面前。
“你是谁,走上来干什么!”
“我叫秦云秋。”青年轻笑一声,抬眼直视莫佑寒,“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吧。”
“你就是秦云秋?!”莫佑寒惊讶道。
他当然听说过这个以微弱优势输给了自己的人,可为什么连他的长相,自己都感觉如此似曾相识?
他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秦云秋本人。
不过莫佑寒来不及细琢磨。
他看秦云秋神色淡定,并没有要被劝退的意思,惊讶和理智很快便被不安以及焦躁掩盖。
莫佑寒一边推搡秦云秋试图将他赶下台,一边吼道:“不管你是谁,现在是我的颁奖礼,这是我的画展,你马上给我滚下去!”
然而莫佑寒的身体早已因为滥用药物而被掏空,秦云秋轻易就扣住了他绵软无力的手。
“这里所有的画,包括《晨曦》,已经全部被我买下了。”秦云秋视线越过莫佑寒,看向舞台上的《晨曦》,淡淡道,“我想上台来检查一下我的画,有问题吗?”
“怎么会……”莫佑寒瞪圆着眼,难以置信道,“买画的明明是齐荆楚……”
“哈哈哈哈哈莫佑寒你还没看明白吗,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齐荆舟大笑道,“秦云秋可是齐荆楚的未婚夫,你跟我一样,都被他俩耍了!”
莫佑寒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视线在台下的齐荆楚和面前的秦云秋之间不断来回,最后停在秦云秋手上的瓶子上。
“难道你想毁掉这些画……可就算毁掉我,毁掉这些画,你也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你们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画不是我画的!我要告齐荆舟造谣诽谤,告你们寻衅滋事!”
“想毁掉这些话的从来不是我。”
说完,秦云秋将莫佑寒甩给跟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大步走到《晨曦》前,转头对莫佑寒嫣然一笑。
“你想要证据是吧,我现在就给你。”
说完他将瓶子里的液体往油画的右下角洒去,再用手帕轻轻一擦,两个花体字母“CL”赫然出现在画布上。
会场内立时一阵骚动。
突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是CL雲!这是那个知名画手CL雲的签名!”
经这声音提醒,众人马上意识到,《晨曦》真正的作者,正是网名为CL雲的季轻云。
众人马上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真不要脸呐,居然将死掉的人的作品据为己有。”
“怕不是仗着季轻云死了,以为可以为所欲为,结果人家留了一手,天有眼!”
“季轻云之前突然退赛,不会也跟他有关吧,听说齐荆舟一向手段阴险,这两人怕不是沆瀣一气逼人家退赛。”
“这么说季轻云才该是比赛的第一名没错吧。”
“哎呀可惜了,天妒英才,不过也总算是替他正名了。”
……
一时间,各种谴责、鄙夷、蔑视、质疑的目光和话语,如万枚冰刃,同时袭向莫佑寒,击穿他虚伪的嚣张华丽面具,露出里面如虫豸般丑陋的死灰色真容。
受邀参加的记者们更是不会放过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完全不吝储存空间的按动着快门,闪烁不停的闪光灯,宣告着莫佑寒的社会性死亡。
秦云秋却不打算就此打住。
他冷眼看着莫佑寒一脸惨白地跌坐地上,随后又转头对正幸灾乐祸的齐荆舟说:“莫佑寒对季轻云的压迫掠夺可不只有这一幅《晨曦》。”
说着秦云秋朝台下使了个眼色。
于是,十几个早有准备的工作人员,也跟秦云秋一样,用特制松节油将场内十几幅画的右下角的表层颜料擦掉,露出掩藏在下面的“CL”签名。
“这里每一幅以莫佑寒之名展出的画作,其实全部都是出自季轻云之手,而你,齐荆舟,才是那个始作俑者,是你将季轻云从遥远的乡下骗到燕城,是你以送去参赛为由,骗走季轻云几乎所有的画作。”
此言一出,现场再次哗然。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齐荆舟满脸骇然道。
此时,一左一右控制住齐荆舟的大汉已经在秦云秋的示意下松了手,齐荆舟双脚一软,跪在地上,看着秦云秋一步步朝他走来。
“你不仅用情感绑架季轻云,要他默默给莫佑寒当影子画手,你还意图阻挠他考入燕大美院,想要扼杀他未来的一切可能性,是你,害死了季轻云。”
颤抖着说完最后一个字,越积越厚的水雾终究还是不可自抑地夺眶而出。
一颗莹润的泪珠滑过秦云秋瓷白丰润的的脸颊,最终滴落在舞台米白色的木质地板上,宛如为这场从上一辈子延续下来的复仇,画上一个句点。
而齐荆舟怔怔地仰着头,目光不经意落到秦云秋宽松衣领下,一片飘零在锁骨的若隐若现的红色花瓣上,眼神骤然变得惊恐。
“你……你不是秦云秋……你是季轻云……你变成鬼回来复仇了!”
他尖叫着转身想跑,却猛地撞在不知何时出现在这的齐荆楚身上。
齐荆楚身后,则站着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你已经逍遥法外够久了,下半辈子就放心在监狱里待着吧。”
齐荆楚话音刚落,警察便拿出手铐,将齐荆舟铐上带走。
莫佑寒被齐荆舟这一吼,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秦云秋似曾相识。
这张脸,分明就是摘掉眼镜换了发型的季轻云!
“是你!你装死陷害我!”想通一切的莫佑寒腾地从地上蹦起,以迅雷之势暴冲向秦云秋。
秦云秋没料到莫佑寒会突然爆发,一时躲闪不及,生生被莫佑寒扑倒在地。
莫佑寒似乎铁了心要置秦云秋于死地,力气大得惊人,泛着红光的眼里已然不见任何正常人该有的理性之色,有的只是兽性和疯魔。
然而没等他的双手触碰到秦云秋的喉咙,他便被暴怒的齐荆楚一脚踢中侧脸,凌空飞出几米后撞到电子屏幕上。
众人纷纷发出惊呼。
跌回地上后,莫佑寒咳出一口鲜血以及一颗后槽牙,却还不死心,顶着可怖的面容爬到台边,指着被齐荆楚护在怀里的秦云秋,朝台下众人说:“他,他就是季轻云!季轻云根本没死,一切都是他的阴——”
“各位!”齐荆楚厉声打算莫佑寒,“莫佑寒不仅伙同齐荆舟,窃取已故画家季轻云的作品,还是一个滥用违禁药物阿诺丙胺的药物成瘾者,精神状态早就处于崩溃边缘,甚至存在暴力倾向。”
说着他眼神凌厉地扫视台下众人。
“希望大家怀有对逝者最基本的尊重,不要因为一个精神异常者的一面之词,而妄自对一位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的优秀画家,产生不友好的揣度。”
“齐总放心,我们都是明理之人,当然不会信这个小偷的无端指责。”坐在第一排的一位中年男士首先发声,“况且众所众知,云秋是秦家的小公子,怎么可能跟从乡下来的季轻云是同一个人嘛,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纷纷附和。
莫佑寒见状,气得又吐了一口血,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被套上精神科专用的防撞咬伤舌装置。
随后两个身穿白衣、面戴口罩的男人,一左一右将莫佑寒架起。
“我们怀疑你因为滥用违禁药物,导致出现精神异常症状,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到精神病专科医院,配合检查和治疗。”
其中一个白衣人说完,不顾莫佑寒的搏命挣扎,动作娴熟地将他的手绑在身后,架着他下了舞台,走出了展厅。
事件核心的两人相继离场,展厅内的众人在一阵静默后,陷入到难以避免的嘈杂混乱中。
骆川在齐荆楚的眼神示意下,赶紧站出来控制局面。
“各位,请安静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我作为本届佩普勒油画大赛主办方代表,深感遗憾,同时对莫佑寒先生盗用他人作品参加比赛表示强烈谴责,并代表组委会取消莫佑寒的参赛资格,且对其保留追究责任。”
他稍作停顿,等秦云秋在齐荆楚的搀扶下重新站起身后,才继续道:“由于获得第一名的莫佑寒被取消资格,我在此宣布,评分排名第二的秦云秋,将顺延获得本届佩普勒油画大赛第一名,恭喜秦云秋先生。”
说完带头鼓起了掌。
台下旋即响起掌声。
秦云秋先是一愣,随后回头看了齐荆楚一眼后,轻推开半搂着他的齐荆楚,走到骆川身边,礼貌地要过麦克风后,郑重道:“我秦云秋,拒绝接受这个第一名。”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面露愕然。
骆川也僵硬了嘴角,略有些慌张地看向齐荆楚。
齐荆楚则在小作惊讶后,表情迅速恢复了平静,似乎明白了秦云秋的用意,只是专注停在秦云秋身上的目光中,仍旧保留着不赞同。
“《拈花》输给了《晨曦》,这个第一名,理应颁给《晨曦》真正的作者,季轻云。”秦云秋一字一句道,“当然我也很清楚,按照比赛规则,已经退赛的季轻云同样没有得奖资格,因此我斗胆向大赛组委会建议,本届比赛第一名从缺,那个真正的第一名,我相信在座各位,以及关注这次比赛的眼明心亮之人,自有判断。”
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现场响起一阵更加热烈的掌声。
秦云秋望向齐荆楚。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很矫情。
但对于我而言,季轻云这三个字,和秦云秋终究是不一样的。
只有让季轻云这个名字,破开齐荆舟和莫佑寒织造的层层包裹,光明正大地在主流画坛,获得无可争议的认可,那个关于上辈子的梦魇,才算在我心中真正落了地,扎进土里,并最终在某一个春天,破土而出,开出最艳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