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不来点吗？”
米沙看着递到面前的玻璃瓶，摇摇头：“我在戒酒。”
节目进行到当下，还剩5名女模继续角逐冠军，在米沙加入之前，原本男模的数量与之相当。米沙告诉他们自己来自洛杉矶，用上在加州那两年间的所见所闻，编织了一个相当成功的背景故事。在座的不少人也曾逐梦好莱坞，因此米沙没花多少工夫就打入了他们的圈子。
当节目在电视上播出的时候，绝大多数关于模特日常生活的镜头都经过剪辑，在观众看来，他们就是一群非常自律的俊男美女，一日三餐都是榨成汁的蔬菜与不用黄油烹饪的肉类，严格戒掉酒精和尼古丁，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跑步机与瑜伽垫上，不给脂肪一英寸的生长空间。
但事实上，模特也是人，繁重的工作会带来压力，而严格自律的饮食习惯只会雪上加霜。他们需要一些适当的放纵与发泄。
“你在戒酒？”递给米沙酒瓶子的女模（其名为佳思敏）十分诧异，“你该不会跟凯伊一样正在备孕吧？”
“哦，不是。”米沙卡壳了。他当然没有结婚，但好像也不算单身，至少米沙从主观上不愿这么说。很难用简单的一两个词汇表达米沙现下的感情状态，诚然，他跟埃托尔目前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还算稳定的、排他的约会关系，但……就是说，与过去和解是一回事，但要当着他人出柜又是另一回事，米沙还没有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
最后，他只能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凯伊在备孕？”
“她这样告诉我们的，在第一天。”佳思敏说，“当然，是背着镜头说的。”
“可是我没见她戴结婚戒指。”
“谁知道呢，可能为了保护伴侣不受狗仔骚扰。像凯伊这个级别的名人，私生活可是很值钱的。”
“有多值钱？”
佳思敏戏谑地看着米沙：“打算做什么吗？”
“我发誓，就是有点好奇。”米沙说，“怀孕会对凯伊的职业生涯造成影响吗？”
“当然会。挺着大肚子穿细高跟走猫步可是很危险的，更不要说生产和哺乳对体型的影响，即使最后还能回归天桥，也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但谁知道呢，也许她幸运地遇见了值得这一切的人。”
佳思敏的话匣子被打开，开始分享自己的感情经历：“我17岁就结婚了。我们的父母是邻居，还在婴儿床上的时候就认识彼此。你能想象吗？你们做了17年的朋友，连对方屁股上的胎记都一清二楚，突然有一天，你们不再是最好的朋友，而是一种陌生的法律关系，一切认知都需要打破重建……那是我人生中最煎熬的两年。离婚是我们做过最明智的选择，直到现在我们还是非常好的朋友，如果能够进入决赛，我会邀请他来秀场观看的。”
“你们能互相支持挺好。”米沙一点也不关心佳思敏分享的经验心得——他根本没有认识17年的朋友。
“对，但不可能再发生什么浪漫的事情了。我告诉过你吗？我在写一个浪漫故事，算是我对理想爱情的憧憬吧。你混过好莱坞，不是吗？帮我听听这个故事值得上大荧幕不：女主角是一名新人模特，工作非常刻苦，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在时尚界闯出一片天地。刚结束一场走秀的女主角留路过一座神秘的小镇，被暴雨困在旅馆里，却不知道那儿存在着某种危险……一个凶残的连环杀手……”
“一个连环杀手？”米沙原本有些走神，听到这里忽然一个激灵，“你是认真吗？”
“浪漫幻想嘛——沉寂多年的凶杀案，因为陌生人的到来而重启，电影里总是这么演。除了模特之外，被迫卷入其中的还有一名度假中的年轻警员……或者私家侦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长得非常高大帅气。杀手肆无忌惮地制造血案，男女主角联手搜集线索，逐渐逼近真相。在故事的高潮部分，女主角会被绑架，但是依靠勇敢与智慧说服犯人放弃制造更多的血腥悲剧。而我的英雄，他会在危急时刻把女主角从想要同归于尽的犯人手里救出来。他们拥抱在一起，深情地注视彼此的眼睛，顺其自然地开始亲吻，杀手的小屋在他们背后爆炸……”
“顺其自然？”
“当然，你不觉得那很浪漫吗？谋杀、爆炸和肾上腺素，这是爱情萌芽最基本的土壤。”
米沙抗拒地说：“我可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真的吗？”佳思敏表现得同米沙一样惊讶，“那他们在好莱坞干嘛拍那么多同类型电影。”
“我觉得你讲得有点夸张——在惊险刺激中由肾上腺素催生的不是爱，那只是性。”
“是吗？那么或许故事还必须有后续。就像所有悬疑片必然会发生的那样，男女主角刚从连环杀手的阴影走出，新的危机就朝他们袭来。小镇其实是一个极端组织的据点，当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难以脱身，只能暂时与恐怖分子虚与委蛇……”
“让我猜猜，由于你们揭露真相、叫来警察，所以恐怖分子们想要把你们绑在燃烧的火刑架上？”
“我不觉得恐怖分子会信仰十字架。”佳思敏惊喜地说，“但这个想法不错，也许我该把他们改成异端教徒。”
米沙严肃而荒唐地看着她：“说吧，你是不是收了埃托尔的钱？”
佳思敏露出疑惑的表情，米沙看着她的眼睛，没有找到任何破绽：“好吧，就是说……你从哪儿来的灵感，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什么？”
“才没有呢，我靠自己想到的。这是一个再理想不过的浪漫故事！”
米沙觉得有点混乱：“我不认为会有观众愿意为这样的故事付钱。”
“当然，因为它现在还只是个故事。或许等我写出来，增加点细节，能让它看上去更诱人些。当然，如果拍出来就更好了，找一对外貌出众的主演，加上特效，肯定棒极了。你就很英俊，但要演男主角必须得换个造型，我希望我的英雄看起来专一点。”
“我看起来不够专一吗？”米沙问。
佳思敏看米沙的眼神好像他刚刚说了个笑话：“你长了一张从13岁开始就不可能有空窗期的脸。”
米沙决定将此评价当做褒奖：“好吧，女主角呢？在选手中有谁是你认为足够漂亮的吗？”
“她们都很漂亮，不然也不可能做模特。”佳思敏说，“但如果非要选一个，我想让杰西卡来做我的女主角。我喜欢她身上那种坚强的特质。”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米沙刚刚还在苦恼怎么将话题引到杰西卡身上呢：“我也认为杰西卡很有潜力，所以她是怎么被淘汰的？”
“她不是被淘汰，而是主动退赛。”佳思敏强调，“有一天早晨凯伊告知我们，杰西不得不回老家去照顾生病的母亲……不过结果都一样，她中止了比赛。尽管这样说不好，但我还挺庆幸的，杰西卡是个很强劲的对手，她离开之前刚刚获得了本周最佳照片。”
“我看过节目，她的照片都拍得不错。”米沙说，“她在节目里得罪过什么人吗？”
“我不觉得应该用‘得罪’，你知道，杰西卡是个暴脾气，或许节目组会刻意剪辑一些有争议的片段，但事实上我们相处得还算不错。如果一定要说有人不喜欢杰西卡……我想那是格蕾丝。”佳思敏冲一个深色皮肤的选手扬扬下巴，“她们撞型了，并且杰西卡总是压格蕾丝一头。要我说，评委里绝对有人徇私，不然格蕾丝早就该回家了。”
米沙记下了这个名字，又问：“除了杰西卡之外，还有人忽然离开吗？男模或者工作人员也算。”
“那应该是山姆，拍摄跟他的其他工作有冲突。招募你来正是为了补他留下来的空缺。”女模有些警觉，“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记者吗？”
米沙还没有想好怎么解释，超模导师凯伊·杨突然出现在小屋里，穿着一条缀满亮片的连体裤：“嗨，模特们！我听说这儿有圣诞派对。”
模特们欢呼起来，争相同她打招呼。这个女人简直是维纳斯的化身，她那善良的栗色卷发跟充满自信的面孔就像太阳般吸引着周围人的视线。米沙有点不礼貌地盯着她平坦的腹部，很难相信那里将要如何孕育一个孩子。
凯伊是带着全套造型团队来的，女模们将要迎接本周的挑战——以圣诞树跟礼物堆为背景拍照。
当然，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两个礼拜，不过录制好的片子还需要经过后期剪辑等处理，等到播放那天正好能赶上圣诞节。
男模们被分到统一的服装，圣诞帽、白胡子、马甲跟长裤，当然都是圣诞配色的。女模的妆造所需时间则要长得多，米沙目瞪口呆地看着造型师用各种长的短的工具打整她们的头发，同时化妆师将一层又一层叫不出名字的化妆品糊在那一张张清秀的脸蛋上，工序看上去是那样杂乱无章，却又微妙地极有效率。
一名女模向化妆师抗议，她希望能在下巴上多打些遮瑕膏，盖住那里的一颗小痣。但是凯伊告诉她：“亲爱的，不要为你的任何部位而自卑，大方地将它展示出来吧。你要知道，在中国，我们管这个位置的痣叫聚财痣，是个好东西。”
聚财？米沙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趁着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到化妆台边，用眼线笔在自己的下巴上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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