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赵意昀真的很想死。
她能怎么办？她只能干笑。
服务员把菜都上齐的时候，赵意昀忽然听到郁知言来了句：“表侄女。”
彼时她还在吃着碗里的菜,心里琢磨着味道还行，下回可以再来，听到这三个字时还有点疑惑——叫谁呢？
然后她发现一桌五个人，四个在看她。
赵意昀：……
表侄女竟是她自己。
她抬头：“怎么了？”
郁知言慢悠悠说：“姑姑手有点疼。”
赵意昀：……
郁知言又说：“如果有人能给我剥虾就好了。”她手支着下巴，丝丝缕缕垂在腮边的法式卷发被指尖全数往耳后撩，红唇微张，“你说是吧表侄女？”
桌上有一道奶油咖喱虾。
她用这副撩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嘴里却都是些背德感满满的词，听得赵意昀是又麻又尴尬。
赵意昀能怎么办，她只能：“是是是。”
刘渺也说：“对对对。”
周紫啧啧：“相亲相爱一家人。”
赵意昀：……
同事不明就里,跟着嗯嗯了两声,然后说起了房子的事：“那套房子是前两年买的，一直没住呢,东西都是现成的。”
赵意昀点了下头：“渺渺给我看过照片,风格我挺喜欢的。”
刘渺羡慕道：“那房子我看了都心动,可惜我房子还没到期。”
周紫笑着说：“芝芝天天喊着让刘老师来家里住呢。”
刘渺有点自豪：“啊,这就是桃李满天下的感觉吗。”
说话间赵意昀已经剥了一小碗虾,个个通红圆润，看起来很有食欲,她脱下手套,然后递给郁知言,抿唇：“好了。”
郁知言也没动,似夸非夸：“速度挺快。”
赵意昀：“手速这块我一向拿捏得很好。”
除了画图,领导还总喜欢让她们写一些业务以外的乱七八糟的看着华丽实则屁用没有的报告，手速就是这么一点点被锻炼出来。
郁知言眼里添了点笑意,饶有兴趣地问：“是吗？”
赵意昀：……
郁知言明明什么都没说，她自己却莫名其妙的秒懂起来。
就离谱。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挺腼腆的工作人员忽然走上前，说：“不好意思几位女士，打扰一下。我们餐厅正在进行一个活动，请问你们有兴趣参加吗？”
活动是专门针对情侣的，只要用餐人员中有情侣就能参加，对方不在场也没关系，最后的结果是可以享受随机折扣。
遗憾的是这一桌子全是单身狗。
周紫是学生家长，郁知言是“长辈”，都不好去开口问，同事便笑吟吟地看向赵意昀，打趣道：“别人说美女都是独美的果然没错。意昀，怎么不找个男朋友呀？”
赵意昀呃了声：“没想过这事。”
同事惊讶：“为什么呀？”
旁边飘来一道淡淡的女音：“家教严。”
赵意昀：……
是了，旁边还有那么尊表姑坐着呢。
刘渺笑得抖肩：“哦～”
周紫也跟着她：“哦～”
同事觉得自己懂了又没完全懂，她瞧了瞧郁知言和赵意昀，直觉来讲她们不像姑侄俩，但事实上好像又没有人反对。
再瞧刘渺的反应——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又找不到瓜的猹。
吃完饭后，赵意昀想去把账结了，郁知言按住她的手腕，说：“今天我请。”
赵意昀：“不用客气。”
郁知言笑吟吟地看着她：“姑姑照顾侄女，不应该？”
赵意昀：“…应该。”
郁知言：“那？”
赵意昀：“你去。”
郁知言点点头：“像话了。”
从餐厅出来以后，五人就分成两波，郁知言和周紫自然是回家，而赵意昀三个人也朝着同事的房子走去。
路上的时候同事接了个电话，刘渺便总是时不时的打量着赵意昀，赵意昀被看得头皮发麻，问：“刘老师，有何高见？”
同事走在她们前面，刘渺也没有了顾忌，她说：“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刚刚好娇？”
赵意昀：“什么？”
“就跟郁知言相处的时候，”刘渺摸着下巴，说：“像……嗯，萨摩耶，你懂吗？”
赵意昀：“你说我是狗？？？”
“你别跟我来这套，”刘渺翻了个白眼，说：“你俩到底是什么情况？”
“朋友啊。”
刘渺无语：“有这样的朋友吗？你刚刚脑门上大写的怂字你当我没看见？”
赵意昀更无语：“那句表姑的锅。”
“那你心虚什么，大可以一句误会了事，”刘渺笑了起来，说：“还说不是怂？”
赵意昀：“…忘了。”
闻言，刘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赵意昀说：“你别想那么多，人家说不准就是个直女。远离直女，会变得不幸，你听说过吗？现实里哪这么多天下大同的事呀？”
刘渺奇了：“你没问过？”
赵意昀语气理所当然：“为什么要问？”然后她接着说：“如果我是个直女，问也就问了，偏偏不是。”
刘渺：“这有联系吗？”
赵意昀点头：“这样她可能会误会我对她有想法。”
刘渺抱手：“没有吗？”
赵意昀不说话了，半晌，又突然开口：“刘老师，你什么时候去婚姻事务所兼职了？”
刘渺说：“你挑对象的眼光从周沁那事我就看出来了，吸渣一绝。正好我觉得她人还行，条件优越，你俩看起来也挺有感觉，但是——”
赵意昀：“但？”
“现在看来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倒不是说她不好，就是感觉你玩不过她，”刘渺歪着头，说：“如果她不是以跟你处对象为目的的话。”
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赵意昀又开始战术性沉默，她的目光飘向远方，淡淡问：“渺渺，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吗？”
当然记得。
刘渺被她的话勾起了回忆。
她们认识是在C市的揭阳高中，那会儿她正读高一。下学期开学没多久，她听说高一二班来了个很漂亮的转学生，后来又听说这个转学生人品不行，私生活混乱，妈妈还是破坏人家庭的狐狸精。
刘渺当时忙着看言情小说，压根没时间跟着八卦。
那时揭阳高中才刚刚创建了学校贴吧，学生们都挺新鲜的，里面除了交友讨论，贴吧里每天都有人开贴带转学生的名字。
闹得最严重的时候是她期末考成绩第一，有人说她跟老师不清不楚，提前知道了答案。
反正认识这人的不认识这人的提起这人，都是一脸大家都懂的表情。
刘渺对于这个“风云人物”，闻名却从未一见。
直到有一回她值日，放学晚了点，从教学楼走出来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那抹在塑胶跑道上跑步的身影。
刘渺至今还能形容出那种惊艳的感觉。
那会儿她的想法很简单，觉得赵意昀长得跟她看的小说女主形象几乎重叠，简直是纸片人走进现实。
然后她很直接地冲到了赵意昀的面前，问：“同学，交个朋友吗？我跟你一起跑。”
回忆结束，刘渺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路上郁知言这个话题就没再被提起过。
-
晚上。
赵意昀打车回家，刚下车时，郁知言电话就过来：“房子看完了？”
最近天气日渐寒冷，赵意昀在楼下路灯下站着，手拢了拢围巾，说：“下午就看完了，后来又去玩了密室密室逃脱，才到家。”
郁知言问：“确定了？”
“没有，”赵意昀没有急着上去，仰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说：“房子挺好的，就是邻居太闹。”
她们刚从电梯出来就能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刺耳的音乐声。
看房子用不着多久，从进房到出去也就十来分钟，结果那十几分钟里，楼上的音乐从DJ到摇滚再到重金属乐，前前后后切了好几种风格，光是听着就头皮发麻。
出门的时候隔壁有邻居出来，同事问了一嘴，邻居说：“现在还算好的了，到了晚上还更可怕。我们准备就退租了，你们是刚搬来的吗？那得有罪受了。”
她们从邻居的口中得知，楼上住着几个搞直播为生的年轻人，早晚都在直播，吵得楼上楼下怨言颇多，但就算是闹到物业那里也没办法，回回都是消停一两天就又开始继续。
同事还挺抱歉的：“不好意思啊，我很久都没来这边了，也是今天才知道有这个情况。”
这种情况房子肯定是不能租的。
但其实还有后路，赵意昀也不算太担心，她象征性地叹叹气：“真艰难，打工人不容易。”
迎面忽然吹来一阵风，声音沙沙的，电话里郁知言问：“还没上去？”
“是还没，吹吹风清醒一下，有点累，”赵意昀开始上楼，她琢磨了会儿，又说：“你好像我领导啊，事事报备，让我莫名有种周末加班的感觉。”
电话里郁知言笑了下：“事事报备一定是上司下属吗？”
赵意昀爬楼梯爬得腿软：“不然呢？”
郁知言没回她，又问：“除了工作没跟人报备过？”
赵意昀：“哪有这么闲。”
耳朵里又响起郁知言的笑声，轻轻的，像是池塘里吹过水面的微风，她貌似挺愉悦，“挺好。”
赵意昀问：“好什么？”
郁知言说：“你说好什么就好什么。”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对话。
走廊里的感应灯偶尔会失灵，赵意昀上了四楼，借着手机的光线来到家门口，她拿出钥匙，把手机夹在肩窝和耳朵的位置上，说：“你等我一下，我先开门。”
门锁很快打开。
赵意昀摸着黑去探走廊里的开关。
忽然间，一道黑影从她背后跟上来，有什么东西一把捏住了赵意昀的手腕。
男人的声音很突兀地响起：“宝贝，你回来了。”
电话里，郁知言听到了一声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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