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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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雨雪纷纷, 秦珺又饿又冷,她用尽全力将锦绣扛起来,脸上全是血冷, 还有遇水而斑驳脱落的易容妆面。

  秦珺犹如行尸走肉,带着锦绣艰难前进, 前路茫茫, 她不觉思考该怎么走,如何走,自己从未来过这儿, 既无车马, 也没食炭, 胡人的大军很快就会遍布上京里外,往山里逃?

  秦珺正茫然,听见一阵窸窣声, 她瞬间崩紧全身,想摸箭, 咬紧牙关, 继而听见马的唿哨声,一匹马悠悠钻出树丛。

  秦珺一愣, 继而不住狂喜,“玄骘!”

  玄骘马踱来两步, 秦珺摸了摸马头, 道:“蹲下。”再拍了两下马腿示意,玄骘果然蹲身。

  “好马!”秦珺忍不住道,然后设法将锦绣移上马, 玄骘起身,秦珺翻身上马, “好马儿,回中京。”

  老马识途,秦珺坐在马背上意识模糊,许是短暂松懈,右臂断裂的剧痛传来,她满头冷汗,每时每刻都想昏死过去了事,却知道不能晕。

  秦珺:“我不能睡……不能睡……”

  “绣姨……”

  玄骘马能日行千里,中京和上京相隔,也不过□□百里路,人力要走上近月余路,但若是快马加鞭,玄骘不眠不休奔袭一天一夜就能道到中京。此刻,秦珺和锦绣的身体都熬不住快马颠簸。

  上京到中京,沿途南去的路上不断有流民,冬日地里也没什么吃的,所过之处草皮都被扒来吃了,称之蝗虫过境亦不为过。

  秦珺驾着马,不敢走流民聚集的官道,只挑山野丛林走,沿着河流,一路往南,见到聚集的流民便绕路,偶尔遇到散兵游勇,也会提前示警玄骘,或是绕路或是一鼓作气冲过去。

  秦珺撕下衣角沾湿河水,用身体温热河水喂给锦绣。做这事时,秦珺便忍不住想起姬姒在河边给她洗脚,她若嫌水凉,姬姒便将帕子攥在手里,待没那么冷了,再给她擦脚。

  不知为何,一想起姬姒,一想起她对自己这般,秦珺就觉得这逃亡日子不再那么苦困了,秦周的百官还有盼头,孙仲拿着秦卞同意迁都的奏折,必定会重振山河,皇子也还活着,中京……盐田的产业,会源源不断流入国库……

  只有姬姒,她尚不知自己从何处来,亦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秦珺喝完水,从身上拿出金创药,幸而习武之人常备止血药在身上,秦珺身上的衣物能撕的都已经撕了给锦绣包扎,不能撕的也脱了下来搭在锦绣身上。

  做完一切,稍作整顿,秦珺翻身上马,刚骑马出两步,方见自己喝水的下游横着一具死尸。

  尸体浑身□□,倒在岸边,身上衣物应该是被其他难民脱走了,秦珺正艰难思索走那条路时,背后被人蹑手蹑脚一脚接近。

  秦珺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一夹马腹,玄骘奔袭,她回头看去,一个流民手持削尖的木桩,站在秦珺方才驻足的地方。紧接着,另外几人跑出树林,往秦珺的方向张望之后,去拖河边的尸体。

  秦珺后背一阵恶寒,如果被偷袭成功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咬牙,心知剩下的路程不能再耽误了。

  “锦绣,撑住,马上就到了。”

  秦珺伸手去探锦绣的鼻息,已十分微弱,秦珺便用布条将锦绣捆在马腹,路上越来越多的流民,从北方南下,再从四面八方汇聚一处往南而去。

  沿路饿死许多人,其余人见着秦珺的马,不免露出饿狼一般的眼神。

  越靠近中京,沿途所见的难民就越多,难民们见到城池就驻守在外,若遇城门不开,便跌跌撞撞去下一个地方。

  中京不大,所知人少,难民虽不多,但秦珺沿途仍见着几千人汇集一处。

  秦珺不敢有丝毫松懈,只要稍一松懈,就会死在回中京的路上……只是人力终有穷时,秦珺的意识日渐模糊,她不住点头,额头几乎要点在趴在玄骘马背上的锦绣时,又猛然的惊醒。

  “绣姨,锦绣。”

  “绣姨。”

  秦珺不断和锦绣说话,亦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秦珺松开缰绳,用左手掐住断掉的右臂,继而用尽全力一拧,“啊!”

  剧痛传来,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秦珺强打精神,顺势拽住马绳,“驾!”

  初九,天地间洁白无瑕。

  秦珺意识僵直,口唇,已不知冷饿,她周身恶臭狼狈,完全靠着最后一丝毅力撑着自己不至摔下马背。

  秦珺驱马赶到一座城池外,城门开着,有兵把守,流民在城外排成有序的队伍,尽头是两间粥棚,应hi是城中大户在开仓施粥。

  一匹马儿踱得几步,背上压着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到粥棚前,在一众茫然的目光里,低头去吃桶里粥。

  众人:“……”

  流民瞬间暴起,恨不得打杀这该死的马儿,士兵们上前阻拦,施粥的姑娘却愣愣看着玄骘,手里的瓜瓢落地,猛然哭出声来,哭声撼天动地。

  众人:“……”

  玄骘低头吃粥,秦珺和锦绣软软的从马背上滑落。

  君和二十九年,一月初五,上京沦陷。

  同年,周帝下落不明,逃出上京的百官以二皇子为首会师中京,暂以郡守官衙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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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

  “实在喝不下了……”秦珺无奈一笑,推开喂到嘴边的参茶,“小桃!”

  小桃吸着鼻子,要哭不哭的,说:“宋温州那个庸医,这也不让你吃,那也不让你吃,除了参汤还能进补什么!”

  秦珺无奈,偏偏右手又吊着木板和绷带,半晌只得佯装生气,“我这样虚弱的身子,只怕会被这些药材给补死!”

  小桃扯扯嘴,只得不再说什么,捧着参汤去里屋。

  秦珺顿时无语:“你不要把我喝过的再喂给锦绣!”

  小桃咆哮:“不然怎么办!这是人参!几百两银子一棵,难不成要扔了吗!?”

  秦珺:“……”

  秦珺郁闷的想用手撑着下巴,抬了抬右臂,想起自己手断了,便起身换一边椅子坐,改用左手撑脸,道:“无法无天了,宫女都敢和公主顶嘴了,还吼我?”

  小桃怒气冲冲出来,瞪一眼秦珺,冲出房门跑了。

  秦珺:“……”

  杏儿进来,险些和廊下的小桃撞在一起,见此不免皱眉,低斥:“怎么这般冒失?”

  小桃勃然大怒:“你也说我!”继而一脸抓狂的跑了。

  杏儿:“……”

  杏儿进得厢房,秦珺正一脸心虚的抠桌子,杏儿行礼,秦珺忙让她不用多礼。

  “咳,外头可有消息?”秦珺问。

  杏儿摇头。

  秦珺撑着下巴,看着杏儿端着水盆进屋给锦绣擦身,道:“胡人不趁机发兵南下,一举歼灭秦周?”

  杏儿想了想,“不知朝堂是怎么商议的,二皇子坐镇堂中,四皇子领兵驻守在林县,好像都在打算设法找到陛下。”

  秦珺唔了声,神色黯淡下来。

  杏儿在内屋,也沉默下来。

  “公主……”

  “杏儿……”

  两人异口同声道。

  秦珺笑笑说:“我忘了,这都一月了,下月就是元节,南方冬日短,中江怕是就要化雪了,胡人的大军无法渡河,可能要和谈了。”

  杏儿不懂行军打仗,只得嗯了两声。

  秦珺又问:“你方才想要说什么?”

  杏儿便抿唇说:“城外在伐木,似乎要建皇宫。”

  秦珺唔了声,“咱们的宅子呢?”

  杏儿从内屋出来,道:“正要说呢,许多人想买宅子,都在到处打听。”

  秦珺笑笑,从上京逃出来的官员和亲属,少说也有几十户,加上闻讯来中京落角的士人商贾,中京的房产正是紧俏的时候。

  秦珺早就将地段好的地皮买进名下,现在不管谁来买房,问来问去,都只能问到何家来。秦珺俨然成了中京最大的地主,名下各家商铺也在等着吉时开业。

  “卖了多少?”秦珺问。

  杏儿道:“没卖,一处宅子给贵妃住了,一处给二皇子住了,四皇子的居所也预留着的,但地契都没给,依旧在静园里。”

  秦珺颔首:“盐产和药田?”

  杏儿看了眼天色,朝秦珺正色道:“公主,时候不早了,先去休息会吧。”

  秦珺:“不必,休养这么久够了,也该找些事情做了,你接着说。”

  杏儿便把山庄和静园的时候朝秦珺慢慢道来。

  山庄里有江潮生和田田嬷嬷管着,只要北方的订单源源不断送来,短期内,出不了大问题。

  中京则更为复杂,新朝待建,百废待兴,城外的流民听说迁都,聚集在中京和江南的难民也越来越多,中京和江南相隔只有几百里,都属于南方,北方的官南下,和本地士族之间的矛盾牵一发而动全身。

  还有抗击元人、击退胡人收复上京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当然了,这些自有丞相和官员们去烦忧,秦珺管理名下产业尚周旋不过来,没有精力去涉事朝政。

  不知道姬姒现在怎么样了,秦珺抿唇,还有秦卞。

  秦珺起身,踱步到内屋,右手吊在胸前,看着床上躺着的锦绣。

  人活着,但也只是活着了,宋温州说锦绣受的都是外伤,冬日伤口结痂之后失血并不多,肋骨腿骨断了,接上将养两月就行,但奇怪的是,她仿佛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锦绣睡颜恬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秦珺看着锦绣的脸,轻声道:“绣姨。”

  彼时,中京客栈。

  秦卞:“这是何处?”

  姬姒反身将门关上,“请便。”

  兵部尚书一身破烂,浑身恶臭犹如乞丐:“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不立即回朝!?”

  秦卞抬手示意稍安勿躁,继而不住咳嗽。

  兵部尚书色变:“是不是伤势——”

  秦卞虽然狼狈,但周身气场仍然不容小觑。

  姬姒面无表情,去厨房,取来木桶打水、劈柴、烧火。

  兵部尚书看着,豁然开朗,“如此狼狈回朝,确实不行。”

  于是尚书也去提水烧火洗澡,做到一半,姬姒走来,递过一枚玉佩,说:“去买两套衣服。”

  尚书:“……你。”

  姬姒抬了抬眉头,尚书不敢有异议,拿着玉佩出门去了。

  姬姒便朝秦卞道:“请便。”

  秦卞淡然一笑,自己去打水、烧火、洗澡。

  不多时,尚书回来了,把姬姒换洗的衣裳放在屋内,然后关上门出去,继而大叫:“陛下,你怎么能亲自烧水!”

  秦卞:“无碍。”

  姬姒洗完澡,绕出内间,一身水汽走到外间,她找出绷带包扎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伤口,衣服穿到一半,门便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姬姒侧目,淡然朝门外一看。

  小桃、杏儿、王叔、宋温州并一众护卫,鱼贯而入,几把剑比在兵部尚书的脖子上。

  “谁!”兵部尚书正坐在空地里搓自己的脏污棉袄,顷刻便被吓得打翻了木盆。

  秦珺双眼通红,提着裙子跑进来,“颦娘!”

  兵部尚书哎了一声,目光顺着秦珺,“公——”

  门被人从内拉开,姬姒笑出站在门口,秦珺脚下不停,直接朝她扑了过去。

  “颦娘!”秦珺埋在姬姒怀里,不住哽咽。

  姬姒抱紧秦珺,埋头在她脖颈,深呼吸:“幸不辱命。”

  秦珺什么也听不进去,抱着秦珺不住哭泣,重逢这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思念姬姒。

  小桃杏儿相拥抹泪。

  厨房处,秦卞手里拿着一只火折子走出来,愣愣看着与姬姒相拥的秦珺,“珺儿。”

  众人侧目,看秦卞身上穿着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料想是哪个流民或者乞丐找了个没人宅屋偷偷住下,于是又扭头继续哭,全然不把秦卞放在眼里。

  秦珺也未认出秦卞,看过一眼便扭头抱着姬姒,直到姬姒钳住她的下巴,令秦珺转头面朝一言难尽的秦卞。

  秦珺抽抽鼻子,眼泪嗒嗒,和秦卞对视良久,愣愣道:“……父皇。”

  兵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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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小桃在铺里查账,见到玉佩马上就回来禀告,我得到消息,大脑一片空白……实在是……”秦珺艰难解释,“我见着你太高兴了。”

  姬姒笑容温和,宠溺般的朝着秦珺点头:“所以陛下在侧,你也没认出他来。”

  秦珺:“……别说了。”

  秦珺扶额,不时,背后厢房门打开,梳洗完毕换上蟒袍大衣的秦卞走出来,天子气概非凡,众人生畏,纷纷朝着秦卞跪下,口呼万岁。

  秦卞但看起来仍老了许多岁,眼角皱纹堆叠,笑道:“起来罢。”

  秦珺笑着上前,“父皇。”

  秦卞颔首,不时,得到通传的百官纷纷赶来,在大门之外乌泱跪了一地,齐声道:“恭迎陛下回朝!”

  声浪如潮水般散去,众人震撼不已,望着秦卞身姿,全都跪在门外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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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卞至回朝起便忙得分身乏术,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核对中京库税,叫停修建宫殿一事。

  才吃了败仗,料想也不该大兴土木,这大殿,秦珺猜想应该是百官猜测秦卞死在上京了,预备修好给皇子登基用的。

  秦珺等了夜里,才得秦卞召见。

  秦卞批折子的地方是县衙里的一处后院,秦卞公务吃住全都在官府,整日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秦珺去时,他正在批一道春闱的折子。

  “要考试了?”秦珺拿起一封折子看。

  秦卞嗯了声,招来人上茶,秦珺好奇打量了几眼上茶的太监,便听秦卞道:“傅公公在护送爹难逃的路上死了。”

  秦珺一愣,默然片刻。

  秦卞道:“除了兵部尚书,都死了。”

  秦珺:“爹……”

  “无碍。”秦卞摆手,丝毫不沉湎悲痛,示意秦珺喝茶。

  郡守府衙吃的茶竟然是曾年旧茶,秦珺呸了呸嘴,被秦卞一指敲在额头,“天子赐茶。”

  秦珺吐舌,“爹。”

  秦卞拿秦珺毫无办法,今日召她来,也本想先问罪再叙父女情,可看着秦珺吊着一只手臂,登时半点重话都说不出来。

  “朝廷官员死的失踪的少了一半,户部刑部诸位在负责护送后宫的人撤离之时被胡人掳走,胡人放话,让割地用真金白银去换。”秦卞说道。

  秦珺微愣:“割地?”

  秦卞:“先前为父尚未回京,你二哥险些就割地赎朕。”

  秦珺一笑,回中京后,她是见过二皇子的,与秦卞生得很像,若是秦卞走了,还真有可能是他来当皇帝。

  上辈子秦卞和百官匆忙撤出上京已然重伤,被胡人掳走后也是秦凛签下了割地赎人的条约,只可惜赎回的却是秦卞的一具尸身。为此,还背上了千古骂名,失了民心,被文人墨客所不齿,后来又被西姜的刺客杀死。

  而如今,秦卞就这么坐在自己面前。

  秦珺笑了笑,说:“像做梦一样。”

  秦卞:“你娘的牌位?”

  “在静园,父皇随时过来看,”秦珺又翻到一本请立太子的奏折,看了看说,“爹,立后吧。”

  秦卞面色一变,却没说什么,拿过秦珺身前的折子,说:“不立后,开恩科,召江南士族入朝为官一样可以拉拢南方士族。”

  秦珺抿唇,知道自己不便多说。

  三皇子去后,秦卞要立太子,季贵妃和孙仲又有亲戚关系,三皇子四皇子是贵妃儿子,三皇子人一去,秦况实在没有继承大统的品行,合适的人选只有二皇子了。

  听闻这次南迁二皇子的母亲贤妃也没了,如此权衡来去,孙仲便朝秦卞支了一招,册封季贵妃为后,让二皇子认在季贵妃名下,便可名正言顺按照结发夫妻之子的长幼有序来立太子。

  如此二皇子名正言顺,也正好成全所有人。

  秦卞无力一笑:“父皇跟你说这些……”

  秦珺立刻举起手发誓:“守口如瓶。”

  秦卞看着秦珺,眉宇间已见老态,秦卞已经五十好几了,他遇见李月盈时正值壮年,是一个成熟男子风华正好之际,有排除非议为了李月盈不再选妃立后的魄力,但他现在老了,诺大朝堂,他也需要靠宗亲纽带来维系。

  秦珺低头,把额头枕在秦卞膝上。

  秦卞叹了口气,道:“孙相还想了个法子。”

  秦珺抬头看去。

  秦卞道:“珺儿,你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

  秦珺:“……”

  秦卞:“你觉得孙羽怎么样?”

  秦珺蹙眉:“不!”

  秦卞笑着说:“本来给你选定了驸马,你舅舅来京时见过,也很满意,只可惜天妒英才。”

  秦珺松了口气,但旋即,不免心底怅然,书里和六公主有一段情缘的驸马并未改变结局,依旧死在了南迁被胡人追截的路上。

  秦卞:“是太尉嫡子,人中龙凤,在太学读书时便文采出众,上京商贾具在等他春闱高中榜下捉婿,父皇也想等他高中,定要一道圣旨赐婚。”

  秦珺哭笑不得:“父皇……”

  秦卞谈及儿女婚事,也露出些许为人父母欣慰之情,只是说完不免唏嘘:“算了,你不喜欢孙羽,为父再看看就是了,元节之后就是春闱,即时再挑一个。”

  秦珺:“爹,珺儿还小,不想成婚。”

  秦卞微眯双眼,道:“为父倒是忘了,你身边还有个婢子。”

  秦珺:“……”

  “就是林颦,她救了你。”秦珺说。

  秦卞颔首,召来下人传唤姬姒。

  秦珺紧张道:“干什么?”

  秦卞看着秦珺,说:“能干什么,当然是有赏,那女子救了朕,若未成婚,为父便为其谋一婚事,如何?”

  秦珺:“……”

  姬姒赶来,神情谦卑的跪在地上,她垂着头,肩背挺直不卑不亢。

  秦珺朝姬姒使眼色,被秦卞瞪了一眼又连忙坐好。

  秦卞笑容温和:“起来吧,赐座。”

  秦卞身边站了一个太监,替秦卞问话。

  游公公:“祖籍何处?你立下奇功,陛下问你,可封赏你家祖辈。”

  姬姒站在大殿下,道:“奴没有家。”

  秦珺:“……”

  秦卞直接问:“可有想要的封赏?”

  姬姒淡淡道,嘴边噙着笑,说:“陛下曾经问过这个问题了,奴没有想要的。”

  秦珺:“……”

  秦卞眉头一紧,想怒喝秦珺,姬姒却是他的救命恩人,游公公亦不敢斥驳姬姒。

  秦珺抿笑,扭头朝向一边。

  秦卞看了看姬姒,躲避胡人陌刀时还被姬姒擒着后颈拖拽在地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实在难以树立威严,道:“朕许诺你一个条件,来日你若想起,提就是了。”

  游公公:“陛下已经为你免去奴籍。”

  姬姒颔首。

  “另外念在你立了大功,陛下准备为你谋一桩亲事,文武百官俊豪,林姑娘可有心仪的?”游公公说。

  秦珺正要替姬姒婉拒,姬姒便磕头谢恩:“谢陛下。“

  秦珺脸色一变。

  姬姒:“奴的要求,希望陛下收回成命。”

  秦卞脸色瞬间黑下来,游公公觑见秦卞神情,轻声劝道:“林姑娘,君无戏言。”

  姬姒:“正是君无戏言,陛下方才所说,允了奴一个承诺。”

  秦卞:“……”

  秦珺抓抓鼻子,悬在嗓子的石头顿时落回心头,她差点以为……

  姬姒斜眸,目光看向秦珺,秦珺不知为何,像是被看穿一般,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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