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绮思正打算观察观察, 再准备下一步动作,却见兰姑娘动作利落,‘砰’地一声一掌打开大门, 在江绮思目瞪口呆下,劲直推门进去。

  江绮思喉咙里从长计议的话, 登时就咽了回去。

  门内一个大红木圆桌, 一扇海棠屏风, 游安莲正坐在圆椅上, 懒洋洋抱着一个姑娘喝酒。门口骤然响起的动静吓了她一跳,她一惊,登时回头, 就看见兰姑娘冷冰冰站在门口瞪着她。

  眼角余光, 瞥见江绮思鬼鬼祟祟缩在一角, 假装自己不存在,游安莲嘴角微扯,登时扬眉一笑, 了然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江绮思真佩服游安莲的神经,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 她还一脸淡定搂住姑娘家喝花酒。

  再回头瞧兰姑娘,却见她冷若冰霜的脸上蓦然泫然欲泣,眼眶通红道:“游安莲,我今日来不过想询问你一件事, 爹爹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可我心中已经有人。”

  “一位是自小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一位是与我两情相悦的绝代佳人,你说我该怎么选?”

  游安莲淡定呷了一口酒, 手臂还安抚似的拍着怀中因受惊而颤抖的花娘,对兰姑娘哂笑道:“姑娘家的终身大事,怎么来问我这个外人?”

  兰姑娘听她这副置身事外的口吻,脸色骤然一白,失落道:“我以为,我和其他人不同。”

  最初游安莲来撩拨她的时候,师兄师妹都来劝过她,说游安莲薄情寡义,一旦将人弄到手就抛弃,不是好人。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游安莲的风流韵事,可是她总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个。所以即使游安莲几日闭门谢客,她都安慰自己,或许游安莲也在挣扎该如何抉择。

  她愿意等。等到家书雪片一般飞来,等到她实在等不下去了,才慌张过来找她。可她不敢置信,自己在游安莲心中,竟然和其他女人并无两样。

  她眼中泪珠满溢,失魂落魄道:“我不信!你说过,你最喜欢我!”

  游安莲瞥她一眼,手指缓缓把玩着怀中花娘纤细白皙的手指,无动于衷道:“我是说过,可是那又怎么样?我昨日最喜欢你,那今日便可以最喜欢别人。”

  “兰儿,我这颗心一生都在流浪,它不定下来,我也没辙呀。”

  江绮思默默围观至此,忍不住在旁边喊了一声卧槽。今日算是开了眼界,游安莲竟然比她还要无耻,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游安莲听到这边角落里的小小动静,似笑非笑地朝江绮思这边睨了一眼。江绮思见状,登时往门边悄悄挪上几步。

  拒她推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通常会由虐心言情戏变为激烈打斗戏。她得躲远一点,不能被这两人连累了。

  果然不出江绮思的预料,等到游安莲说出那句贱兮兮的话后,兰姑娘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她又悲又怒,无法宣泄,只能唰地一下拔出腰间软剑朝着游安莲刺过去。

  游安莲一把推开怀中的花娘,拿出扇柄格挡。软剑撞上木质扇柄,竟发出金属相交的“铮”响,游安莲手上用力,握住折扇朝着兰姑娘轻轻一推,同时仰身朝身后跃出数步,逃离兰姑娘的攻击范围。

  她站在房间一角,唰地一声展开折扇,挑眉一笑:“这位姑娘,好端端干嘛动粗呀?”

  兰姑娘叱道:“你欠打!”说罢手中软剑欺身而上。

  房间里乓里乓啷一阵响,花娘们花容失色从屋里跑出来,兰姑娘没去管跑走的花娘,拿着软剑,对游安莲紧追不舍。

  “游安莲,有本事你站住别逃!”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李姑娘,你就放过我吧!”

  如此苦口婆心,却连人家姑娘的姓都叫错了,江绮思靠在门边,摸摸下巴,幸灾乐祸啧啧几声,看游安莲被怒火越发高涨的兰姑娘追得狼狈不堪,却一点也不同情她。

  该!欺骗人家的感情,活该被打!

  这时候,系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头来。

  【大哥别说二哥,宿主,你也不是在欺骗人家感情吗?】

  江绮思眨了眨眼睛,登时在心中大声否认道:“胡说!我可是诚心交朋友,顺便赚个积分。我哪里想着要跟人家谈恋爱啦?”

  【人家游安莲至少奔着感情去的,你呢,就是为钱。】

  江绮思:“……你到底站哪边的?”

  江绮思正和系统掰扯的瞬间,没注意游安莲已经动作迅速奔到门口,劲直冲着江绮思而来。

  江绮思回神的当儿,便骤然被游安莲扯住手臂,一把拉进怀中。她故作深情地将江绮思禁锢在自己怀中,拿她挡着兰姑娘的软剑,含情脉脉道:“看来今日我不把话说明白了,李姑娘就不会善罢甘休了。”

  “其实我真心爱的人,是她。”

  江绮思望着眼前直对着她,气势汹汹的软剑,心中早把游安莲骂的狗血喷头,她就一个围观八卦的无辜群众,莫名其妙被扯进两人之间做了挡箭牌,冤死她得了!

  江绮思嘴角抽搐,对上兰姑娘充满怒火的视线,登时讪笑道:“兰姑娘,你可千万别听游安莲瞎说。我跟她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

  兰姑娘抿了抿唇,视线看向搂住江绮思的游安莲,目光在她手上定了定,声音沙哑道:“你说,你和她,究竟什么关系?”

  游安莲闻言登时双眸一亮,立即祸水东引,深情款款握住江绮思的手道:“思思,我承认我错了,你不要故意跟我赌气否认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对思思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的心里除了思思,再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女人的影子。”说罢,她朝着兰姑娘抛去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李姑娘,我心中只有思思。”

  混蛋!至少说对人家名字吧!还有思思是什么恶心的称呼?

  兰姑娘红着眼眶,定定盯着游安莲看了半晌,蓦然上前几步,一巴掌扇在游安莲的左脸上。这一巴掌又响又脆,扇地游安莲白皙的面颊上立即浮现出一道鲜红的五指印。

  幸好江绮思躲的够快,才没被这掌风波及到,不过游安莲被打,江绮思心里立即爽了。

  兰姑娘打完这一巴掌,反倒双目水波粼粼。她恨恨多一跺脚,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怒声道了一句:“人渣!”便泪奔着跑走了。

  江绮思看得直摇头,直呼造孽。

  游安莲见兰姑娘的影子都没了,危机解除,这才长吁短叹松开手去。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鲜红的五指印,露出一抹苦笑。

  “流年不利,让小绮思见笑了。”

  江绮思想着刚才这人拿自己挡剑的不义行为,登时双手环胸,冷嘲热讽道:“游真人好厉害,惹的人家为你争风吃醋,芳心破碎——不过你拿我来顶岗,不厚道吧?”

  游安莲摸着脸,见江绮思满脸不服气,不由挑唇一笑,反唇相讥道:“没有思思的帮忙,李姑娘也找不到这儿开呀,要说厉害,还是思思厉害!”

  “你能不能别叫那个恶心的称呼?”江绮思受不了。

  游安莲径直伸出胳膊,勾住江绮思的脖子往自己怀中带去,满脸暧昧道: “怎会?思思这么说可就太伤我的心了。”

  以前只觉得游安莲诡计多端,不想竟然这样难缠。

  江绮思刚准备攥开游安莲的胳膊,忽然看见门口直挺挺站着一道雪白颀长的身影,也不知道对方站着看了多久。

  温之玉的目光直直朝着游安莲搭在江绮思肩膀上的那条胳膊而去,见两人视线看过来,不由秀眉微拢,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这口吻,就差没直接点名来抓奸了。

  江绮思倒是没什么反应,游安莲却宛如老鼠见了猫,迅速将手一收,规规矩矩在身侧放好,笑着摇晃折扇道:“稀客稀客,竟然能在花楼见到温宗主。”

  “怎么,温宗主也有兴趣到这儿叫姑娘玩乐?温宗主第一次来,要不要我替你引荐引荐?”

  回应游安莲的,是温之玉毫不留情的一记红莲业火。

  游安莲登时大惊失色,没有想到温之玉竟然这样不管不顾,在花楼都敢直接使用她的红莲业火。要知道红莲业火可烧万物,一不小心就会将整个花楼都给烧穿了。

  到时候花楼的人自然不敢找温之玉的麻烦,那想也不用想,这麻烦八成会到她身上。

  于是游安莲连忙展开折扇抵挡,她这折扇是一件还不错的法器,是以暂时能够抵挡温之玉的攻击。

  不过她修为不如温之玉,所以抵挡的相当痛苦,眼见业火便要砸到她的胸口,游安莲慌忙拿扇子挡住,哭丧着脸求饶道:“温宗主!手下留情啊!我哪里做错了,还请温宗主指示啊!”

  温之玉直接一掌拍在游安莲的身上,将她一掌打飞。游安莲以扇面挡住,脚步往后退了十几步,才堪堪停住身子,她额头沁出冷汗,咽了咽口水对温之玉道:“如果是因为小绮思的话,我道歉……”

  “游安莲,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引诱江绮思到花楼来!你引诱她过来便罢,还对她动手动脚,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误会误会!”游安莲哪里想到温之玉醋劲这么大,她不过将手搭在江绮思的肩膀上而已,哪里够得上‘动手动脚’?再说了,分明是江绮思自己看热闹,故意找到花楼来,又怎么成了她故意‘引诱’?

  游安莲觉得自己简直六月飞雪,冤枉死了,一边对着温之玉讪笑,一边朝着江绮思使眼色:“小绮思,你说对不对?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

  江绮思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这会儿便笑眯眯摇头道:“我嘛,自然是清清白白,游真人就说不定了。”

  说着,她将刚才游安莲调戏她的话重复一遍,最后摊了摊手,火上浇油道:“我不知道游真人是什么意思。什么她对我的情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也不懂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恶人自有恶人磨,游安莲这家伙,大概只有温之玉才收拾地了了。

  然后,江绮思就见证了游安莲如何被温之玉揪着拖到花楼外面,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这是江绮思第一次见识到修士之间的战斗,瞧的双眸闪闪发亮。

  她丝毫没有阻止两人的想法,只恨两人打得不够激烈,不能让她一眼看个过瘾。

  游安莲一开始还慌忙逃窜,眼见着温之玉来真的,也不禁动了气道:“温之玉,你至于吗?我不过是摸了一把江绮思的小手,什么都没干呢,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吗?!”

  游安莲话音一落,温之玉立即勃然大怒:“你竟然还摸了她的手?!你还想干什么?!”

  游安莲:“……”

  游安莲后悔不迭,她怎么能对温之玉这个醋缸说这个呢?这不是让温之玉更加生气么?不过温之玉丝毫没有放水,每一次攻击都实打实地,若她的业火落在她身上,绝对会让她吃上大苦头。

  渐渐地,游安莲也打出火气来了,口不择言道:“温宗主这么生气为某人出头,可知某人心中如何作想?”

  她躲过温之玉的红莲业火,落在红墙乌瓦的檐顶上,风流倜傥地摇晃折扇,调笑道:“是感激温宗主仗义相救,还是怪温宗主……多管闲事呢?”

  最后四个字,她还念了重音,表情特别意味深长。

  她说完,唰地一下收了折扇,敲打手心,意有所指道:“我游安莲不说对女人有多么了解,但是自问比温宗主更了解女人心。若是温宗主还要纠缠不休的话,就别怪我真的对她出手了。”

  “你敢!”

  温之玉听言,登时怒火高涨,心中却瞬间生出一股恐慌。游安莲讨好女人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

  她过去对此嗤之以鼻,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热衷的,那些被撬了墙角的修士过来找游安莲理论,也不会让温之玉生出丝毫同情,连自己的人都看不住,简直枉为修士。

  可是现在被绿的人变成了她自己,她突然能够明白那些修士绿云罩顶的感觉了。

  绝对不能让游安莲对江绮思出手!

  就不说游安莲勾引女人的厉害手段,就说江绮思,她没记错的话,江绮思原本就对游安莲很有好感。一个有心勾引,一个心存好感。到时候这两人一拍即合,哪里有她什么事?

  温之玉越想越是心慌,根本不让游安莲有发言的机会,手中的红莲砸的越发欢快了。

  两人漂浮在半空之间,间或有灵力砸到地面,造成不小的动静。

  江绮思躲着业火灵力,灵活地在地上跳来跳去,胳膊猛然被人一把拽住,侧头一瞧,差点吓出心梗。

  一张泛着死白色的脸直接怼在江绮思的眼前,脸的主人上了年纪,眼角都爬满了皱纹。对方哭丧着脸道:“仙师,我们花楼小本经营,可经不起各位仙师如此折腾啊!您发发善心,让那两位仙师停手吧!”

  江绮思愣了愣,环顾四周,见花园里被砸的焦黑的地面,还有各处破败的屋顶,露出歉意的表情。

  她被花楼老板缠地没有办法,只能高声喊了一下温之玉的名字,然后才对老板娘道:“她们也不一定听我的,不过老板娘你也别慌,直接叫她们赔偿就好了,她们有的是钱。”

  如此这般保证,老板娘才松开紧拽她的手。

  江绮思刚才虽说喊了那么一声嗓子,但是并没有料想到温之玉会立即停手飞身下来。温之玉收了手,一身白衣飘然若仙,轻盈落在江绮思的跟前,神色不复之前冰冷,嘴角稍稍露出一丝笑容,对她道:“什么事?”

  江绮思登时卡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挠了挠脸颊,试探性道:“你们就别打了,其实刚才游安莲跟我开玩笑呢。我……”

  江绮思正搜肠刮肚,打算说服温之玉,却听温之玉立即淡然出声道:“好。”

  “我说……”江绮思突然反应过来,傻乎乎道,“你说什么?”

  温之玉看她一眼,重复道:“好,都听你的。”

  江绮思阿了一声,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温之玉会这么听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沉默片刻,小心翼翼道:“那花楼的损失……”

  “我来赔。”

  江绮思想说你赔一半就够了,还没出口,就被闻讯赶来的花楼老板娘抢过话头:“谢谢仙师!仙师累不累?要不要进楼里喝杯水?”

  若不是温之玉脸上闪过熟悉的嫌弃表情,江绮思都要怀疑面前这个温之玉是被人穿越的了。

  老板娘得了赔偿,极为乖觉地扭身回了花楼,不碍温之玉的眼。

  江绮思咽了咽口水,眨巴了一下眼睛道:“温之玉,你怎么突然这么听话啊?”

  温之玉长睫垂下,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眼睑上落下两片月牙阴影,半晌,她才低声道:“我只想,让你不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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