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宋朝度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翻阅着一份文件,嘴中喃喃自语,“林青浅,你想要什么,你的弱点又是什么呢?”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上面是宋清越明媚灿烂的笑靥。

  “我不想这么做的。”宋朝度喟叹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文件。

  文件封面上赫然写着。

  《森林娱乐员工个人档案:程元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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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件事,不管有多复杂,只要理清楚有几方势力,背后都有谁,诉求是什么,能拿什么交换,就能达到共赢的目的。”林青浅搂着小孩的腰,头枕在她的腿上,眯起眼睛享受着懒洋洋的日光和小孩的悉心按摩。

  “我们从这件事的开头说起吧,”她牵住宋清越一只手,捏着她修长的手指,在指侧的薄茧处摩挲着,“程元庆,犯下了□□的罪行,无可指摘。”

  尽管斯蒂文原本的计划是敲诈勒索,本心不正,但两人的的确确是发生了强迫性的性关系。

  “但是程元庆背后的势力不会让他就这么入狱,会想方设法保他出来。这对他背后的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花钱与斯蒂文私了就行了。”

  “森林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按照原本的剧本,最多只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但这是一个好机会,我要抓住程元庆的错误向整个林氏的不正风气开刀,所以我不能让事情就这么平静地过去。”

  宋清越的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皱起来了,“所以你在事发几天安排了这件事又上了一次热搜?”

  林青浅打了个响指,笑道,“没错,这是为后来的动作预热一下。”

  “我肯定要为程元庆脱罪。但是证据又是铁板钉钉的,我原意是将水搅浑,这样谁也看不清真相,让吃瓜的群众吵去吧,各执一词脑洞大开,浑水才好摸鱼。所以我准备了指向不同结局的监控录像剪辑给了罗竺,让她在合适的时候放出去。”

  “但是你没有这么做。”宋清越眉头松开了,但眼睛依然是严肃甚至冷凝的,看着躺在她腿上侧卧的林青浅。

  林青浅并没有看见宋清越不太对劲的眼神,不然她就会及时停下,大概是因为太高兴,又对宋清越太没有防备心,她将自己如何想的和盘托出。

  “我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事情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发展,对面并没有和我辩论监控录像的真实性,而是走了另一步——有些兵行险着的一步,因为斯蒂文经不起查。一旦舆论开始关注这件事,他不干净的爪子自然会曝光。”

  “他是一个赌鬼,一个不顾自己卧病在床的老父亲的赌鬼,欠了大额的赌债,所以才会想要敲诈程元庆。”

  “对面其实抱着两重想法,要是我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就与我合作,要是没发现,就包装好斯蒂文敲诈林氏一笔。不过很显然,我不蠢。”

  宋清越揉着林青浅脑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照着林青浅提点的方法分析着,语气沉凝:“这一场,入局的人有程元庆,有斯蒂文,有你,或者说程家、斯蒂文公司。程家的诉求和程元庆一样,是让程元庆脱罪;斯蒂文的诉求是拿到一笔钱;你的目的是要个由头□□。”

  林青浅点点头,“对了,继续。”

  宋清越越来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强忍着心中疯狂涌动的悸动,艰难地开口,“最后,程元庆脱罪了;斯蒂文拿到了钱;斯蒂文公司成功将自己摘了出去;你做好了安排,找到了由头。”

  林青浅很是满意,用力捏了捏小孩的手以示鼓励:“没错。”

  宋清越抿着唇,眼睛里有些迷茫:“可是,总有人是没有获利的吧。”

  她舔自己不知为何有些干燥的唇,咬掉了一块龟裂的死皮,舌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铁锈味儿:“就……和物理里各种守恒定理一样的,怎么可能所有人都是得利者呢?”

  林青浅歪着脑袋想了想,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看着面色苦恼的宋清越:“大概,这场戏里唯一受到损失的,就是吃瓜群众吧。”

  宋清越看着林青浅。

  她是背光坐着的,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她躯体的轮廓被阳光勾勒出了金边,看起来圣洁而祥和。

  但她的脸,却全部隐没在了阴影中,看不清她的面容。

  原来全身上下都发着光的人,是黑的啊。

  宋清越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样一条奇奇怪怪的想法。

  林青浅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被我们掌控着喜怒,没有自己的思考,上一秒还在为所谓的受害者惋惜,下一秒却又为突然反转的‘真相’摇旗呐喊。如果要说这场戏里一定有受害者,应该是他们吧。”

  宋清越想起了那几天被煽动起来的汹涌舆论,想到了那些真情实感的谴责,那些或多或少的迷茫,那些诚恳或者愤怒的发声。

  “林青浅,我觉得有点不对。”宋清越摇摇头。

  林青浅看着她严肃起来的样子,下意识坐直了,轻声问:“怎么了?”

  宋清越默默想着:林青浅,的确是极其擅长煽动人心的。

  每一次公关,每一次舆论操控,比如《孑狼》的营销剧本,又比如这一次的事件。

  “这样做,是在扮演那个喊‘狼来了’的小孩子啊。”宋清越慢慢斟酌着语句,“我们在消耗着社会的公信力,在透支着网络平台求助的可能性。今天大家觉得被耍了,这么多翻转根本没有真相,那下次再有人遇到□□不得不通过网络求助的时候,就不会再有这么大的舆论力量帮助他了。那以后其他的犯罪呢?久而久之,就不会有人再信任别人了,不会有人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她张了张嘴,“林青浅,我们断了那些真正的受害者的路。”

  林青浅看着宋清越,有些欣赏,也有些诧异,坐得更加端正了,“清越,你要明白,谣言止于智者,那些会被煽动的人,只是太蠢而已……”

  “不够聪明就活该被玩弄吗?”宋清越突然打断了林青浅的话,胸膛上下起伏,有些难受,“林青浅,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掌握一切的,如果有一天你也被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你不难受?”

  “我不会被人玩弄的,”林青浅唇边骤然扬起了自负的笑意,“是的,清越,他们活该被玩弄。”

  宋清越震惊地看着林青浅,只见有些冷漠地话从她嘴里吐了出来,“如果他们真的想改变点什么,就自己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去改变这个世界而非叫嚣。他们中大多数人,只是在自己世界缩成一团却在虚拟世界张牙舞爪叫嚣的可怜虫罢了。”

  宋清越慢慢冷静下来了,话语很轻,但是轻声的话语下是涌动的压抑情感与思潮:“对,他们是可怜虫,因为在网络上发声已经是他们微不足道生命中唯一能做到的称得上是正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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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李眼睁睁看着一个瘦小的男人从一个戴着耳机的女生口袋里偷走了钱包。

  他下意识就要喊出声,被那个偷儿转过头来的阴狠眼神吓到了。

  偷儿慢慢靠近他,一把捏住了他肥胖的手,往自己裤口袋上按。

  小李的手宛若烫伤一般缩回来了。

  里面是一把小刀。

  “少管闲事。”偷儿低声威胁着,啐了他一口,“连个人样都没有还想英雄救美。”

  小李喘着气,胸膛如同鼓风机一般上下起伏着,一股子早就熄灭的血性漫了上来,就要和偷儿拼命。

  只是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接起,“喂,妈?”

  “啊啊啊,我知道了,我马上打钱给您,您好好照顾爹就是。”

  那股子血性就这么散了。

  偷儿看着他的眼神怜悯了少许,拍了拍他的肩,往他口袋里塞了几张票子。

  公交车刚好停下,偷儿扭头消失在人群里。

  小李摸了摸口袋里滚烫的票子,又看了看浑然不知的女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回到家里,他收拾完自己,掏出手机刷微博,在主页里刷到了一个掉钱包抱怨的女孩。



  他在底下下评论:“小偷都不得好死!”

  打完这几个字,他仿佛良心受到了救赎,喘了口气,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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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越,清越。”林青浅摇着头,一声比一声低沉,换了个方式去说服宋清越,“其实舆论公信力这种东西,即使我们不去玩弄,总有人会去玩弄的。因为舆论的力量太强大又太容易操控。”

  “舆论的高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

  “既然这样,还不如我们先下手。”

  宋清越冷笑一声,面上是林青浅都觉得陌生的神色:“因为大家都会去做坏事所以我们也要做?林青浅,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林青浅口干舌燥,焦躁地揪着床单,“可是,清越,我就是这样的人,或者说我只能成为这样的人。当第一个人选择利用这份力量,就意味着不使用它的人会落后。我不是第一个用它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宋清越扭过头,沉默了会,笑着又扭了回来。

  “算了,继续吧。”

  今天是林青浅生日,她不想闹得太僵。

  但她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场辩论?啷个赢了?在评论区说说你们的想法叭(作者已经彻底精分,脑子坏掉)

  祝大家国庆中秋双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