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都没有听见林青浅的声音。

  林青浅深吸几口气,打算说些什么,但她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原本就要到口边的话没说出来。

  她轻轻把宋清越拉入怀里,头埋在小孩单薄却坚实的肩膀上,喃喃自语:“你知道么?那天,你敲门,和我说穆华成死了的时候,我突然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了。之前的事就像一场梦一样,我记得很清楚,但我总觉得那不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事情。”

  宋清越轻轻抚着女人的头,将她又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我的世界是以那一天为界限割裂开来的。我……不太想承认,之前的那个林青浅也是我自己。”

  宋清越心疼地将林青浅又抱紧了一点,低声说:“那个问题,你别担心,我会再好好想想的。”

  只是,林青浅的表情,并没有她的话语里那么哀伤。

  她轻轻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抱歉。”

  拥抱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明明靠的那么近,却看不见彼此的脸。

  林青浅有些讨厌拥抱了。

  她利用了小孩的怜悯和内疚,说了假话——在最重要的事情上面说了假话。

  只是,她曾经是想说真话的,那个已经到口边又被她咽了回去的话,是她的冲动,是她想要与小孩分享她的一切秘密,也是最大的秘密的冲动。

  但某种生来就带有的警惕,让她控制住了这份冲动。

  她低下头,把小孩抱得更紧,口里依然是无声的话:“以后,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全部告诉你。”

  静谧的夜空下的两人,不带着一丝欲、望紧紧相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划破了这个宁静安详的夜晚。

  “越小姐,小林总怎么样了?”人未到,声先至,竹觥急匆匆地破门而入,“是发烧了吗?”

  “啊……抱歉。”竹觥迅速低下头,急刹车然后迅速向外跑,“请继续。”

  两个人同时听见对方的磨牙声,对视一眼,失笑。

  林青浅松开小孩,“你叫来的?”

  “嗯,”宋清越的手不着痕迹的虚握两下,感受着手心残留的温度,“当时你额头温度挺高的,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又不知道你的私人医生的号码,只能把竹觥姐喊过来了。”

  “这样啊,”林青浅突然反射弧极长的后知后觉起来,“对了,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

  “额,这个……”小孩一时语塞,急中生智之下生硬地转移话题,“竹觥姐还在外面等着吧,我们先出去和她说你没事了怎么样?”

  林青浅总算恢复了智商,眯起眼睛:“是竹觥出的馊主意?”

  她起身掀开被子下床,整理了一下有些皱的睡袍,开门。

  竹觥乖巧的站立在门口,低着头。

  林青浅看看她——竹觥显然也是迷迷糊糊从床上被喊醒的,脚下趿拉着一双拖鞋就跑过来了,身上穿着的是黄色的海绵宝宝的可爱睡衣,发型凌乱,脸上还有被不知名物体压出来的红印,一看这人出门就是没照镜子的。

  她有些好笑,心里又涌过一丝暖流。

  抬手看了眼表,凌晨四点。

  她深呼吸几下,看着竹觥的脑袋慢慢变得更低。

  “算了,明天再说。”她没好气地帮竹觥整理了一下乱成鸡窝的脑袋,“辛苦了,你去楼下客房睡吧。”

  竹觥缓慢而讶异地抬起头,“小林总,楼下整理出来的只有一间客房。”就是宋清越住着的那间。

  “嗯,你先在那里凑合一晚上。”

  “那越小姐……”竹觥迅速闭嘴,大晚上被喊醒导致她也失了智,她面上带了几丝笑容,“您确定您没事?”

  “没事,去睡吧。”林青浅挥挥手,走回卧室,看见了眼巴巴等着的小孩。

  她反手关上门,思虑一会,郑重地反锁。

  “我睡哪儿?”尽管已经知道了答案,小孩还是忍不住想问。

  从林青浅口中亲自说出来和自己偷偷摸摸爬床的概念可不一样。

  “你和我睡。”林青浅无奈地说,“不就想听这个么?”她上床,把眼睛乐成了条缝的小孩往一旁挤了挤,“赶紧睡,明天上午有课吗?”

  “有,一二节高数课。”

  “八点?”

  “嗯。”

  “还能睡一会,明天让宋叔送你过去。”

  黑暗中,林青浅感觉有一只小孩磨磨蹭蹭挪到自己身边了,她睁眼向一旁看,“怎么了?”

  宋清越可怜兮兮,“你刚才摸竹觥姐头了。”

  林青浅失语,“我就是从没见到她乱成这样,给她整理整理而已。”

  这都能吃醋?

  小孩倒也不是吃醋,只是顺势想要讨一个摸摸。她手向下伸,扣住了林青浅的手腕,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得得得,”林青浅伸手,极度敷衍地摸了摸小孩的头,然后敲了两下,“明天还要找你和竹觥算账呢,快睡觉!”

  小孩嘴角咧到耳后根去了,转身掏出手机在宿舍群里发消息。

  【明天跑操帮我请下假,高数课帮忙占个后排的位置,可能会迟到。】

  底下加了个“爱你们”的表情包。

  尽管每晚一点到两点清醒着还勉强属于大学生的“正常作息时间”,但在第二天一二节有课的情况下,凌晨四点还清醒的就少很多了。

  所以自然没有人回复。

  宋清越转个身,看着已经闭上眼的林青浅,犹犹豫豫勾住了她的手腕——她还不太敢抱上去。

  随后满足地睡过去。

  林青浅嘴角慢慢上扬,反手扣住了小孩的手。

  -------------------------------------

  “这边这边!”高数是大课,几百人的大阶梯教室,刚开学,大家还都是一股脑往前坐,后排只有几个人。

  原本是第一排专业户的冷岚和茅半雪坐在了后门旁,冲从后门进来的宋清越招手。

  小孩压低身子,钻进座位,“书帮我带了吗?”

  茅半雪递过来一本高数书,宋清越接过,翻到老师正在讲的那一页,抬头,看见了两双探究好奇八卦的目光。

  她打了个哆嗦,“怎么了?”

  冷岚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压低声音说:“凌晨四点给我们发消息是什么情况?居然还起晚迟到了?这可不是每天6点钟起床的大佬的正常作息。”

  宋清越淡定的转移话题,“跑操帮我请了假没有?”

  茅半雪和冷岚对视一眼,坚定了某种猜测,茅半雪低声回答:“帮你请了,说你身体不舒服。”

  冷岚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丝毫没有看到茅半雪眼中的警告:“所以昨晚凌晨四点那条消息,是事后?”

  两人看见宋清越耳朵腾的红了,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什么啊!”

  这一喊声音就大了些,前几排的同学纷纷回头向后看。

  教高数的是一个中年秃顶但身材还算保持的不错的男老师,平日以严厉著称,他皱着眉头眯起眼睛往最后一看。

  三个女孩子?好像有点眼熟。

  他在心里发了次黄牌警告,没有管后面是谁,继续讲课。

  宋清越也意识到了自己声音太大了,急忙压低身子盯着冷岚,磨牙:“总有一天要把你这张叭叭叭的嘴撕烂。”

  冷岚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老老实实说:“对不起嘛。”

  小孩的脸依然红着,低声解释:“什么事后啊,只是昨天出了点事情,我4点醒了而已。”

  “那怎么迟……唔!”茅半雪精准而又熟练的捂嘴,冲宋清越笑笑,“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她就是这性子。”

  “没事,军训就习惯了。”宋清越随口回答,眼珠子一转,招招手让两人靠过来,眼睛看着平日没事就说要去撩小哥哥的冷岚,“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谁谈过恋爱?”

  冷岚羞愧地低下了头。

  宋清越有些讶异:“我还以为你谈过呢,平时说的头头是道的,搞半天是一个嘴强王者?”

  “我那叫熟知理论!”冷岚想假装理直气壮,但最后还是颓了下来,不好意思地说。

  宋清越扭头看茅半雪。

  她的脸也有些红,“没谈过,但是被人追过,算么?”

  小孩遗憾地摇摇头,“对我没有用啊。”

  两人后知后觉,惊呼出声:“是你追的小林总?”

  啪!

  老师狠狠的放下手中的板擦,指着三人:“最后一排三个女生站起来。”

  冷岚和茅半雪互相传递着眼神,互相埋怨。

  你的声音也太大了吧。

  明明声音更大的是你好么?

  老师眯着眼睛翻开花名册,“报名字学号,记一次平时成绩。”

  宋清越老老实实:“金融一班宋清越。”

  “金融一班冷岚(茅半雪)。”

  老师手里的笔顿住。

  最崇拜的人是笛卡尔,最景仰的人是格罗滕迪克,最羡慕的人是陶哲轩的他平时不追星也不关注娱乐圈,但在学校里混了这么久,多少还是有一些地位,少不了人帮他做一些“排雷”的工作。

  眼前的花名册上,宋清越的名字后面赫然有一个五角星的标记。

  他手中的笔装模作样的点了下去,皱着眉头抬头,“你们三个,下课来一趟我办公室,坐下好好听课。”

  三人坐下,对视一眼,默契的掏出手机。

  【是我追的她,但还没追到,所以不是要你们出谋划策么?】

  两人立刻在底下发了无数个感叹号。

  【这件事记得保密,我还在想一个问题,只有回答正确了才能在一起。】

  茅半雪和冷岚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眼神。

  这就是总裁的恋爱观?

  好奇怪。

  冷岚打字,【什么问题啊?】

  宋清越刚想说,但很快刹住车。

  那个问题和两人目前尚存的法律意义上的姐妹关系有些联系,如果要如实讲出来还得说林青浅在演完《下里巴人》这部电影后的心理障碍的问题,有些麻烦。

  尽管和两人关系不错,甚至称得上是一见如故气味相投,但这些隐私的事情还是不说的好。

  她转念一想,【这个问题不能说,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我就想问如果是要追人的话应该怎么做?】

  茅半雪回忆了下【当时追我差点到手的那个男生倒也没干什么,只是天天跑到我面前晃悠,找我聊天,买零食买奶茶借我抄笔记给我讲题什么的?】

  如果说此地三人,宋清越和茅半雪都算有0.5的恋爱经验,某个嘴上口花花实际怂的一批的理论大师的经验为0。此时,她抱着求知欲问。

  【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啊,家长不让吗?】

  【那倒不是,是因为我成绩比他好。他的笔记做的很烂,题也讲不清楚。】

  【绝了。】宋清越默默打字。

  【所以还得我自己来啊。】她长叹一声,勉力坐直,思考着林青浅的问题,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下课后,三人找到高数老师办公室,敲门。

  老师抬头,惊讶道:“是你们三个呀。”最后一排离讲台很远,他看不太清,但是这三个人他是有印象的,回回坐前排,听课挺认真,和老师也有互动。

  之前他已经向其他老师请教过了宋清越是何许人也,一个流量明星而已,他做学术的又和娱乐圈搭不上边,该处理还是得处理。

  但是这三个之前是好学生呀,还是得仔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摘下眼镜,“今天是什么情况啊?坐到最后一排去了,还讲话。我还奇怪今天第一排看不见你们了。”

  宋清越低头认错:“老师抱歉,是我的个人私事,她们帮我忙。如果要扣平时成绩您扣我的就行了。”

  老师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出套卷子,是我们上课讲过了的内容,你能做到90分以上,我就不追究这次的责任了,平时成绩也就算了。”

  冷岚想着帮忙争取一下,“老师,能查书么。”

  老师冷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别说查书,上网查也行,查得到答案算我输。”他颇有些骄傲的挺起胸膛,“甚至你们去问其他人也没问题,只要这套题做出来了,高于90分,我就放你们一马。”

  三人眼前一黑。

  完了,肯定是那种变态级别的题目。

  老师哼哼着笑,“怎么,怕了?那就直接扣分了啊。”

  宋清越最吃这种激将法,急忙说:“您把卷子给我们看看。”

  老师大手一挥,从旁边抽出一张A4纸,“别急,我现出。”

  最后三人拿着五张纸出了门,每张纸上只有一道大题。

  冷岚不死心地说:“宋宋,你把题给我们抄一份,我们帮着看看。”

  三人坐在桌前愁眉苦脸。

  每道题看上去都很熟悉,都是老师上课讲过的式子和例题,但怎么到了自己手上就一点都不会做了呢?

  冷岚伸了个懒腰,嘴里叼着铅笔,含糊不清,“张老头这是要我们死啊,我问了下考研的学长,他说这些题他都不太有把握。还说出的挺怪的。”

  “他还说什么了?”宋清越恹恹地趴着,看着题昏昏欲睡——她昨晚本就没睡好。

  “他还问了是谁出的题,知道是张老头就说难怪,羡慕死我们了。”

  茅半雪有气无力地说:“羡慕我们啥?”

  “他说张老头只会给比较欣赏的学生出题,前几届被他出过题的学生有的已经跑到华尔街呼风唤雨,其余的有些去创业,弄了个公司,听说现在已经在拉B轮投资了,还有的直接回去继承亿万家产,比如你家小林总。”

  宋清越腾的一下坐起来,“你说林青浅也被出过题?”

  冷岚挠挠头,“学长是这么说的。”

  宋清越突然就笑了——她正愁没理由去林青浅公司呢。

  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

  张老头可没规定什么时候交,说是最后期末考试前交上来就行,林青浅这么久没碰这些题了,肯定也不会做。

  那……自己不就可以经常跑过去了么?

  心情一好,连带着精神和胃口也好了,她伸了个懒腰,“反正下午没课,出去吃饭去吗?我请客!”

  冷岚看着心情瞬间开朗的宋清越,突然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宋宋啊,你说你在追小林总,为啥昨天晚上是她哄着你啊?”

  宋清越下意识回想起昨天晚上林青浅靠近她耳边的低语,耳边一阵酥麻,似乎有女人温热的吐息灼烧着她的毛孔。

  茅半雪看着已经变成油爆虾的宋清越,默默拉上了自己的床帘。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她已经“救”了冷岚好几回,这次都懒得出手。

  是该让某人涨涨记性了。

  “啊啊啊!宋姐!姐!我错了,唔唔唔,咳啊,谋杀啦,茅茅救我!”

  宋清越默默把枕头按得更紧了一点。冷岚的枕头是竹枕,梆硬梆硬,倒不会有窒息的隐患——小孩在这方面是有分寸的。

  就是可怜的冷岚,半边脸都被压扁了。

  眼看着某人用自己浮夸的演技,在未来大满贯影后面前直接表演了一个“蹬腿而亡”,宋清越不禁笑出了声,一笑,手上劲就松了。

  冷岚挣脱开来,可怜巴巴看着宋清越:“姐,我就是好奇谈恋爱是啥样才问东问西的,保证不是想打听你和小林总的事。”

  宋清越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啊,不然我就拿被子捂了。”

  茅半雪重新加入群聊,拉开床帘,一脸无语地看着冷岚:“你想谈恋爱就自己去谈啊,老打听着别人甜甜的恋爱像什么样子。”

  冷岚嘤嘤嘤地就扑了上去,“茅茅,你刚才居然不救我!”她扑上茅半雪的床,翻了个身,眨巴眼看着茅半雪。

  像极了一只翻肚皮给你撸的猫咪。

  茅半雪很是嫌弃地往一边靠了靠,“都说了,自作孽不可活。”她翻过了一页书,语重心长地提着意见,“又不是没人追你,你怎么就总吵着谈不了恋爱呢?”

  冷岚又翻了个身,往茅半雪身边靠了靠:“我这不是怂吗。”宋清越表示不理解:“口里说着要脱单,一旦有人追跑的比谁都远?”

  冷岚长叹一声:“谁叫我妈遇上了一个渣男,生下了我呢?从小就怕遇人不淑。”

  “那你处熟了、互相了解了再在一起呗?”茅半雪出主意。

  “可是混熟了就是朋友了呀,和朋友在一起总有一种吃窝边草的感觉。”冷岚表示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茅半雪和宋清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你单着吧。”

  冷岚不满地踢了踢jiojio,丧丧地说:“茅茅啊,你想以后宋宋和小林总在一起了,我们是不是天天要吃狗粮。”

  “嗯,有什么办法吗?”茅半雪瞥了她一眼,“除了你自己脱单还能咋办。”

  冷岚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扑了上去嗷嗷叫:“茅茅!反正我对你知根知底,不如我们内部消化算了!”

  宋清越眼睁睁看着冷岚被踹了出来,带着茅半雪恼羞成怒的声音:“滚!”

  -------------------------------------

  “小林总,这是按您的要求准备的,越小姐室友的详细资料。”竹觥递给林青浅两份文件。

  林青浅先把资料放到一边,带着虚伪的微笑看着竹觥:“先来算算昨天的账?”

  竹觥脸上也是虚伪的微笑,但此时有些挂不住了,苦着脸:“小林总,我已经白打半年工了,昨晚也不是我有意坏您的好事的。”

  林青浅耳根一红,笑骂:“我说的是那个吗?”她指了指竹觥,“你是不是又给清越出了什么馊主意?不然为什么她大半夜跑到我床上来了?”

  竹觥抱着“反正已经被扣了半年工资难不成还能让我一年全打白工大不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大言不惭道:“小林总,您应该反思自己没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这一问题。”

  林青浅微笑,“这个我记住了,谢谢你的提醒。”她往后重重地靠在椅子上,“其实我好奇的是你和清越说了什么。”她眼睛看向一边,脸上有几分落寞,“小孩大年三十都没给我个消息,怎么你说了几句话她就突然来找我了?”

  竹觥如同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一般看着林青浅,“您为什么不先发消息呢。”

  林青浅语塞。

  啊这。

  竹觥举手,“小林总,我要求加工资。”“这个稍后再议,”林青浅挥挥手,“所以你和小孩说了些什么?”

  竹觥长叹一声:“我只是把您的情况如实告诉了越小姐而已,至于越小姐选择了怎么做,是她自己的决定。”

  林青浅沉思了一会,突然身体前倾,“你刚才说要求涨工资?”

  竹觥一愣,她是抱着有枣没枣先搂一竿子的态度说的,没想到貌似真的有可能?

  “您想说什么?”竹觥挑眉,问。

  “你谈过恋爱吗?”林青浅托着下巴,望着她。

  竹觥嘴一张,半天没说出话,良久才憋出一句:“小林总,您不能人身攻击啊。”

  林青浅抿抿嘴,“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她试探地看着竹觥,“你的有些建议还不错。”

  “啊,您是这个意思。”竹觥悬起来的心放下来了,信誓旦旦地说,“您放心,旁观者清,要是有什么意见我会告诉您的。”

  “不过,工资……走财务流程吗?”林青浅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得力助手搓着手指,脸上带着憨笑。

  “我直接给你发,免税。”林青浅白了一眼,“满意了?”

  “满意了满意了。”竹觥连忙道谢,“这是资料,您记得看看。”

  待竹觥出门,林青浅抬头疑惑地看了看她的背影,思考了一会,掏出手机给林之音发了个消息。

  【妈,竹觥很缺钱吗?】

  林之音的回复向来是要等很久的,她放下手机先看竹觥交给她的文件。

  看这些,第一是仔细审核清越的这两个朋友,免得小孩交友不慎导致一些不幸的结局。

  第二,也算是小林总的一点私心。是昨晚她看到冷岚和茅半雪两人时就添了的几分警惕。

  两个孩子都是高中刚毕业,还没怎么学会穿衣打扮,特别是刚军训完,脸上多多少少黑了点,但饶是这样,也能看出是两个清秀的姑娘。

  这朝夕相处的,万一以后处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感情,自己不就亏大了?

  林青浅知道这种想法不对,应该信任小孩对她的感情,但她忍不住。

  翻开第一页。

  冷岚,单亲家庭,从小和母亲一起长大,大概是因为打小就要坚强,走的一直是中性风的打扮,似乎扮作男孩子就不会被欺负一样。外表酷酷的,但实际上是一个爱八卦又热心肠的憨傻孩子。

  她很快就放下了心——这孩子一看就是直的。

  倒是另一个存在感不那么强的,令她十分纠结。

  资料上是茅半雪笑得人畜无害的脸。

  “嗯?还有个亲弟弟?”

  -------------------------------------

  “你怎么来沪市了?”人潮涌动的火锅店,茅半雪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行行行,我来接你,机场是吧。”

  她歉意地冲两人说,“我弟不知道怎么跑来沪市了,我去接他。”

  宋清越倒是淡定,“反正机场离这里近,直接带过来一起吃呗。”

  茅半雪笑笑:“那谢谢了。”

  冷岚眼睛突然亮起,“茅茅,咱弟帅吗?”

  “很帅,是gay,别想了。”她冲冷岚翻了个白眼。

  ……

  宋清越有些震惊地看着看起来清秀腼腆的茅实初和茅半雪斗着嘴。

  “你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来了?爸妈知道吗?”

  “来找网友见面的。”茅实初冲冷岚和宋清越尴尬地笑笑,随后毫不客气地说,“我来不来关你什么事。”

  “嘿!”平日里淑女的茅半雪直接揪住了她弟弟的耳朵,“在机场可怜巴巴打电话的是哪个?不知道住哪里的是哪个?诶,你不是还没放假吗?好啊!逃课出来的!”她的手转过了180°,“明天你就给我回家。”

  茅实初犟着脑袋,“不回!”

  茅半雪没好气地敲了他几下脑袋,放开手,歉意地对着两人说,“见笑了,这孩子賊皮。”

  冷岚羡慕地说:“有个弟弟妹妹真好啊,我也很想要。”

  宋清越脸上带了丝笑,想到了林青浅,“嗯,是挺好。”

  茅实初好奇地看着宋清越:“姐姐,你也有弟弟?”随后他对着茅半雪冷哼一声,“你肯定没她这么暴力!”

  “小兔崽子,不要命了。”

  “嗷嗷嗷,疼,你松手!”

  宋清越摇摇头,“不,我是有个姐姐。”

  茅半雪一边教训着皮孩子,一边问:“比你大几岁啊。”

  “四岁。”

  茅半雪摇摇头,“我都能想到你们小时候是怎么鸡飞狗跳的画面了。”

  “什么意思,”宋清越一愣,“我们小时候关系也挺好的啊。”

  “嘿,那可能是你是妹妹的缘故,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皮!”她叹了口气,“我和他关系好吧。”

  两人点点头,“看起来挺好的。”

  “你不知道,这孩子小时候是一个猫嫌狗厌的,我就算再喜欢他,有时候也看不惯这小子,吵了不少架。”

  茅实初表示不服:“那是因为你老撕我话本!”

  “谁让你上课看的。”

  又是新一轮的争吵。

  宋清越却宛如雷击,迅速陷入了思考。

  -------------------------------------

  涮火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再加上小孩闹腾,待几人吃完,已经是下午两点。

  “你们去哪?回宿舍吗,我叫车。”宋清越掏出手机。

  茅半雪摇摇头,“我带我弟去酒店,他还没成年,得我去办入住。”

  宋清越带着笑看着冷岚,“那你自己打车吧。”

  “嘎?你也不回去么?”冷岚表示不解。

  宋清越轻咳两声,“你看对面那栋大楼,漂亮吧。”

  几人闻言看去,点点头。

  小宋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森林的。”

  冷岚爆哭:“我已经很撑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喂狗粮嘤嘤嘤。”

  宋清越话锋一转,“但我现在不去。”

  她笑着解释,“她还在上班呢,我等四点多再去。我先在楼下咖啡厅坐一会,你先回吧。”

  冷岚点点头,随后从书包里拿出几张A4纸递给宋清越,挤眉弄眼,“别忘了道具!”

  宋清越结完账后坐在了楼下的咖啡厅。

  她在《孑狼》杀青后已经大半年没有上过热搜了,拍的另一部戏并没有《孑狼》的“惹事”体质,又是在山沟沟里,消息更少。

  所以此时她也只带了帽子和口罩,倒也不怕被认出来。

  刚才茅半雪和她弟弟的对话,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过去令她隐隐约约抓到了什么。

  她打开了很久没有打开的一份备忘录。

  那是之前刻意被她遗忘的一段记忆,此时她重新找了回来。

  这个时候,她才是完整的她。

  -------------------------------------

  森林娱乐搬到沪市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一切都渐渐步入正轨。这天,前台小妹无聊地坐在门口摸鱼。

  直到她看见一个帽檐压得很低还带着口罩的人鬼鬼祟祟的进来了,她打起精神,警惕地将手伸向通知保安的按钮。

  果然,那人东张西望了一会,过来了。

  “您找谁?”前台小妹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微笑发问。

  那人的声音闷闷的:“我找竹助理。”

  “请问有预约吗?”

  隔着口罩都能看见那人的为难,“我发微信给她,她还没回,打电话也没通。”

  前台小妹心里冷哼一声:鬼话连篇,谁信你呀,还有竹助理的微信。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我们这边是不能让您进的哟。”

  那人警惕地左看看右看看,于是小妹把按铃的手伸得更近了一点。

  她摘下口罩,低声说:“我是宋清越,能帮我叫一下竹助理么?”

  “嘘!”宋清越制止了前台小妹就要惊呼出来的声音,“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小妹的眼睛亮闪闪,“竹助理可能是在开会,我打一下办公室内线试试。”

  电话很快打通。

  “竹助理,宋小姐找您.”

  竹觥刚开完会,有些没反应过来,“哪个宋小姐?”

  前台小妹轻咳一声,瞟了眼宋清越,转过头低声说:“宋清越小姐。”

  “越小姐怎么来了?”竹觥有些惊讶,“我马上下来接。”

  宋清越做着口型:别告诉林青浅。

  小妹点点头,小声说:“竹助理,宋……越小姐不想告诉小林总。”

  竹觥微微挑眉:越小姐开窍的有些快啊,自己的工资看起来很快就能领到了。

  “好的,知道了。”

  竹觥很快坐电梯到了一层,接到了宋清越。“越小姐,您怎么来了?”

  宋清越笑,“找林青浅有事。”

  小妹目送两人离去,随后在公司群里疯狂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小林总的小娇妻来啦!】

  群里顿时炸了锅。

  【谁!】

  【宋清越呀,这都不知道,新来的吧。】

  【卧槽,她去哪了?】

  【当然是来找小林总的呀,应该直接去了顶层吧。我和你们说,竹助理对老板娘的称呼是‘越小姐’啊!我磕到了!】

  【天哪,是已经在一起了吧!我好像明白森林为什么突然搬到沪市来了,小林总这么黏人的吗!】

  群里的头头,也是公司半个高层突然出现。

  【咳咳,磕cp要适度,森林搬到沪市是有用意的。】

  【不管不管,我磕到了啊啊啊!】【有人有文件要送上去吗,我可以跑腿!】

  【我这里有一份报告。】

  【姐!给我吧,我请你吃饭。】

  【哈哈哈想都别想,我已经上去了。】

  下属一贯是爱八卦上司的,特别是这个顶头上司年轻貌美还有“固定绯闻对象”的时候,八卦的人就更多了。

  得证,沪市最大的【花浅越下】cp粉聚集地,就是在森林娱乐。

  竹觥带着宋清越进了高层专用的电梯,轻声说:“小林总和其他高层还有秘书办在底层,我带您上去。”

  她摁了几个键,示意宋清越把手放到屏幕上去,“去顶层要输入指纹,我已经帮您输入进去了,以后您什么时候想来自己上来就行。”

  宋清越笑,“不需要预约?”

  竹觥脸上难得带了情绪一些的笑容,“您怎么可能需要预约呢?”

  两人走出电梯,竹觥看宋清越,“小林总还在办公,您是现在进去,还是等一会。”

  宋清越想了想,“等一会吧,”她冲竹觥苦笑一下,“我得做一些心里建设。”

  竹觥点点头,“好的。”

  她推开了秘书办的门,拍了拍手,“各位!”

  宋清越看见五六个人齐刷刷地回头看着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小半步。

  竹觥为她介绍,“这是机要秘书;这个是生活秘书;那一位是行政秘书;会议秘书还在整理刚才的会议报告,那边靠窗的位置是她的;这位是信访秘书;她旁边的是公关秘书;再旁边是新闻秘书,那个年纪最小的是文书秘书。”

  年纪最大的机要秘书打趣,“竹助理,你报菜名呢?”

  宋清越震惊到不能组成完整一句话:“秘书办,林青浅一个人的?这么多?”

  “是啊,林总的秘书还要多呢。”竹觥低下声轻声说,“您以后要来找小林总的话就先在这边坐坐。”她抬头环视一圈,最后锁定了看起来最软哒哒的文书秘书——这个新人她还有印象,是一个不太明白“潜规则”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她招手示意人过来,这时才想起来问她名字,“你叫什么?”

  小姑娘红了脸,竹觥刚要皱眉,就听见小姑娘闭上眼睛做自我介绍,“竹助理,我叫金杉,金子的金,杉树的杉。”

  竹觥难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金杉,好名字。”她看了眼同样快要笑出声来的宋清越,对小姑娘说,“越小姐在秘书办的时候,你就帮忙照看一下,明白么?”

  金杉点点头。竹觥找了张空的办公桌,让宋清越坐下。对她说:“我给您探个风,等小林总下班了叫您。不加班的话,”她看了看表,“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吧。”

  “如果加班怎么办?”

  竹觥冲她笑了笑,“为了我的工资,小林总今天是不会加班的。”

  -------------------------------------

  森林娱乐某部门群。

  【天哪你们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我刚才不是去送资料,因为接了个电话晚了一个多小时,还以为看不见越小姐了,结果!】

  【吊什么胃口,快说!】

  【我看见越小姐对小林总说……】

  “林青浅,让我认认真真追你一次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叮咚,您的日万突然掉落。

  所以一边是林青浅(单身)+竹觥(单身且随时跳反),另一边是小宋(单身)+室友*2(单身)

  我陷入沉思,这……?

  顺便一提,小林总看上去好惨。

  注:

  笛卡尔:数学家,哲学家;亚历山大·格罗滕迪克:数学家,主攻代数几何,数学皇帝;陶哲轩:数学家,澳大利亚唯一荣获数学最高荣誉“菲尔兹奖”的澳籍华人数学教授,也是继丘成桐之后获此殊荣的第二位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