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 林烟雨离开祁环居，拿着覃长昕给的令牌，前往窥玄书院的藏书阁。
覃家家祭那日, 覃长昕就已经答应过她，回到书院就会带她去看“血豹”的相关情报，现在覃长昕需要养伤, 林烟雨就只能自己去找资料了。
林烟雨上辈子去过公司所在城市的大学城，和那座大学城比起来，窥玄书院的规模并不算大，因而她很快就找到了背靠丘陵的藏书阁。
如今整个窥玄书院都知道, 覃长昕的妖侍卫是身份尊贵的妖界少主，是来人界追杀“血豹”萧闲易的, 书院的弟子和长老们只要见到腰间佩着半块沁血白璧的玄猫妖，哪怕心怀不满，倒也没有为难她。
不过林烟雨在搜集资料时，还是会遭到参与过十八年前那场混战的长老冷嘲热讽。
正式弄清真相前，林烟雨不会为妖界之主当年的行为开脱，她也清楚，精神类法术一直都是很难取证的，哪怕让专修精神系的修士去诊断，也未必能还妖界之主一个清白。
更何况，这个世界的人、妖两族严重对立, 即便妖界之主当真是受了萧闲易的控制, 人族依然对她持有憎恨态度, 也是正常的。
林烟雨一查就是一个下午。她将自己所得的情报，以及根据情报分析所得的现状，全记在从妖界带出的空白灵笺上。
整理完已知的情报, 她犯了愁。
覃长昕已被初晗子禁足三个月，恐怕参与不了莲州那个大剧情。林烟雨边整理情报，边琢磨自己能不能代替小姑娘去一趟，毕竟原文里的妖界少主早就没了，参与莲州副本的主角团只有覃长昕和风、庄二人……哦，顺带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工具人打手，吕家家主吕虚远。
反正她的实力比覃长昕强，真要过去走剧情，也不带怕的。
不过单看窥玄书院现存的这些情报，她暂时还没有办法说服风、庄二人提前跟自己去莲州，但如果按照原文的时间来，等她们有充分的理由去莲州时，萧闲易的第二个傀儡已经在莲州大开杀戒了。
捧着卷宗和灵笺，林烟雨长长叹了口气。
真是让猫头秃。
“嘁，没想到堂堂的妖界少主也会唉声叹气！”
一个并不友善的男声打断了林烟雨的思考，“既然人界让您这么不愉快，您还出来干什么呐？”
林烟雨收起灵笺，抬眼朝走近的青昙阶除妖师望了望，感受到他身上正散发出压抑不住的杀气和战意，顿时挑了挑眉。
敌视妖族的人，总算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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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亥时。
猫猫没回来，覃长昕担心地睡不着，又因为经脉受损，不能传音询问，只能模糊感应到猫猫始终停留在一个地方，不禁有些着急。
好在风纤尘和庄静为都回来休息了，风纤尘甚至还没喘口气，就过来陪她说话。
“听巡逻弟子说，姐姐还在藏书阁呢！”听完她的担心，风纤尘道，“不过藏书阁在考核期以外的时间，都会准时关门的，长昕姐你就放心休息吧！”
“我怕书院内极端敌视妖族的弟子会为难她。”覃长昕叹道，“虽然我相信她的实力……”
“担心很正常，别忘了当年纤尘入学后独自外出时，我们亦是这样担心她。”庄静为走来，摸了摸风纤尘的脑袋，“你先歇罢，我与纤尘还要整理卷宗，林烟雨若回来，我们再喊醒你也不迟。”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才将覃长昕哄睡了。
庄静为熄了覃长昕床头的灵气灯，拉上屏风，张开隔音屏障后，拉着风纤尘走到书房，问：“白飘蓬他们探亲回来没？”
“算算日子，应该前几天就回来了吧……”风纤尘话还没说完，猛然想起从前的事情，忙往外走，“不好！他和他那群混蛋跟班最讨厌妖族，恐怕会去碰瓷姐姐！”
“我去罢。”庄静为拦住她，“你是半妖，他们从前就敢欺负你，我不放心。”
她回头，朝覃长昕的床铺望了眼，“而且，长昕总得有个人照看。”
“……好吧，那你要早点带姐姐回来啊！”风纤尘不甘地握了握拳头，离开书房，乖乖搬了个椅子，坐在覃长昕的屏风外守着。
庄静为直接御剑出门。
她已经非常熟悉这只拐走师妹的玄猫妖的气味，很快便在演武场内找到了林烟雨。
然而当她不安地飞近时，却发现五名除妖师正在演武场里蹲马步，一身黑色侍卫服的林烟雨背着手，在他们面前悠悠踱步，手里还拿了一条……充当鞭子的缚灵索。
夜色之中，庄静为隔着距离看不清林烟雨的神情，但她能感到强者的气场正笼罩在整座演武场内。
“哟，庄师姐。”林烟雨停下脚步，笑着向她打招呼，“不好意思啊，我和这几位热血青年切磋武技，忘记时间了，等他们自愿接受完惩罚，我就回去。”
“……还剩多久？”庄静为看向那一声不吭，但眼中几乎要喷出怒火的五人，皱眉问。
“也就半刻钟啦。”林烟雨笑得弯起眼睛，“他们讨教的时候实在是太热情了，我都不好意思拒绝。庄师姐你信我，很快就结束的。”
庄静为无所谓地应了一声，收起飞剑，经过她身边时，用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信你个鬼。”
她的纤尘才是真正的天真无邪，这只玄猫并不是，甚至一肚子坏水。
见林烟雨并没有吃亏，反而教训了敌视妖族的白飘蓬一众，庄静为松了口气，索性站在一旁，真陪她等起来。
“你对他们施了什么术？”庄静为控制着灵气，传音问。
“我不清楚你们人族的叫法，我们那儿叫禁言咒和定身咒，都是很常规也不伤人的法术。”林烟雨也传音，顺势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这几个毛头小子一看就是来碰瓷的，我怎么敢跟他们交手？万一真摊上事，背锅挨批的还是长昕。”
“你倒是很理智。”庄静为由衷称赞。
“过奖，都是环境逼的。”林烟雨扯了扯唇角。
上辈子，她以妖族的身份考上除妖师编制，从入职到殉职，一直在遭人族和妖族的白眼，也总被两族的极端人士穿小鞋，早就习惯。
二人没什么好聊的，看着月亮干等了半刻钟，忽见站在最左边的除妖师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颤着双腿骂了声“妖邪”，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为首的老大一跑，其余四人哪里敢留，等禁言咒和定身咒一过，忙不迭地向林烟雨道歉求饶，在得到许可之后，也一瘸一拐地散去。
“走罢。”庄静为唤出飞剑，往前跨了一步，给她留出位置，“你不回来，长昕都不敢睡，今晚……你必须好好陪她。”
“诶，好，都听庄师姐的！”林烟雨忙跳上飞剑，揣着手乖乖应道。
晚风微寒，催促弟子熄灯就寝的钟声随风传来。
林烟雨半个月前就在覃长昕的督促下，背过窥玄书院的院规。听到钟声，她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教训那些人害得你也就寝迟了。”
“无妨，我今晚本就要迟些就寝。”庄静为淡淡道，“是我主动出来找你，你不必揽责。”
“长昕应该已经睡了吧？”林烟雨猜测，“不然你刚才应该会直接催我回去。”
“睡了，但你不在身边，她定会睡不安宁。”庄静为道，“实不相瞒，长昕既骄傲又自卑，且非常容易自责。在你来之前，她不管受了什么伤，都自己挺着，也不愿被我们照顾。因而师父才不许她随我们外出执行任务，怕她重伤回来之后，因为拒绝被照顾，拖出后遗症。”
“……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我能明白她有多重视我。”林烟雨心疼道，“你放心，她完全恢复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
“你最好说到做到。”庄静为却道，“你来人界的目的，是追杀萧闲易，即便抛弃‘妖界少主’这一身份，屈尊做除妖师的妖侍卫，你也丝毫没有犹豫。恕我直言，我无法确定谁才是你认为最重要的人物。”
她并没有回头，但林烟雨已从她话中听出了警告的意思。
“说再多的保证，还不如实际行动来得实在。”于是林烟雨道。
“我会监督你。”庄静为沉声。
“你要监视我都行。”林烟雨笑道。
飞剑落地时，二人几乎是同时将剑拔弩张的气势收敛。
林烟雨换下黑色侍卫服，洗干净双手，绕过打盹的风纤尘和屏风，走到覃长昕的床边。
主仆血契的轻微感应惊醒了覃长昕，她扑闪了一下睫毛，睁开眼睛轻声道：“回来了？”
“回来了。”林烟雨答完，化作黑猫趴在她枕边，“睡不着？”
“你还好意思说……”覃长昕伸手往她背上抚了一下，小声埋怨，“你忘了么，我认猫，没猫自然睡不着。”
林烟雨听出她在撒娇，轻轻一笑，主动钻到被窝里，卧在她怀中。
“那猫猫现在回来了，小姑娘能睡了吗？”她边问，边将猫尾巴缠在小姑娘的手腕上，也向小姑娘撒娇，“要是还睡不着，不如摸摸猫？”
覃长昕并没有回答，然而林烟雨很快就感觉两只手放到了自己脸上，好一顿挼。
她眯起眼睛，任小姑娘的指尖顺着毛摩挲，从脸上挼到头顶，而后，又以大拇指轻轻压了压猫耳朵，往两侧捋下去，像是给她做头部按摩一样。
林烟雨安静地享受着，等覃长昕开始揉猫肚子时，才松开缠在她手腕上的猫尾巴，但还是时不时往她手背上扫过，口中也发出舒适的咕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