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骑着那让人感受十分不快的火蜥蜴往前。卡洛琳低头看着手里的地图， 不时在上面勾勾画画，而娜伦德则一副依然魂游天外的模样，她还没有从此前看到时间长河里的那些景象的震撼里抽离出来， 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其实也不怪她。暗精灵比起普通人类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长生种，但跟元素生物、巨龙、甚至某些深渊物种来说，就要显得短命很多。而这些景象， 就连普通的深渊物种都毫无记忆， 更不要说是暗精灵了。
跟人类一起并肩作战？
这对暗精灵来说， 比跟深渊物种联盟要让人难以接受得多的事情。
娜伦德实在无法想象。
那么一切都是神祇的错吗？这对于娜伦德而言， 同样是难以想象。
“你为什么还跟着我们？”卡洛琳对于娜伦德十分不喜，她们已经完成了双方需要对方完成的事宜，再在一起， 简直就让卡洛琳难以忍受了。
“啊……”娜伦德回过神来， 她看着卡洛琳， 张了张嘴，最后又有点委屈，“你们不是要回去了，我也要回去的呀。而且……你们不是答应过我， 要帮我搞定一只魅魔的么？”
卡洛琳啧了一声，娜伦德的目的的确十分的明确，遇到这么多的事情，哪怕三观受到巨大的冲击， 似乎也没有让她因此而有所退缩和忘却。卡洛琳悄悄的扫了眼一旁还在习惯自己新能力的诺玛，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把导师的魅魔身份捂得严严实实的才好。否则的话，以娜伦德对于魅魔的狂热程度来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疯， 纠缠上自己的导师了。
卡洛琳打定了主意，决定把娜伦德赶跑，但诺玛突然转头看向了娜伦德。
“那就一起走吧。”
卡洛琳气成了河豚，鼓着腮帮愤怒的看着诺玛。
诺玛很快的说出了第二句话：“我听说黑暗女神是唯一一个长时间停留在主大陆的神祇。你曾经见过她吗？她是什么样子的？”
娜伦德愣了一下，很快就笑出来：“就算女神大人停留在主大陆，我不过是一个黑暗学院的学生……”
“我感受到了你身上有黑暗的气息。”诺玛冷静的回答她。她额头上的荆棘王冠散发着微光，她的双瞳似乎比平常更为冷淡，落在娜伦德的身上，娜伦德有种自己仿佛被看透的奇怪错觉。而这种感觉，娜伦德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诺玛当然比不过那一位存在的深厚，但两者的感觉已经无限的靠近了。
称为半神的人类，就已经逐渐的脱离的凡人的范畴，而逐渐的，往另一个层面靠近。
娜伦德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什么压制，升不起一丝反抗的意图。
神祇不可直视，神祇不可冒犯。
莫名的，娜伦德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句话。真是奇怪啊……明明之前的诺玛并没有给娜伦德这样的感受。是因为火之君主的权限完善了吗？娜伦德有些惊疑不定，她斟酌着想法，并没有开口。
而卡洛琳则敏锐的感受到了诺玛展露出的这一点特质，她伸手过去，用力的抓住了诺玛。诺玛似乎从此前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扭头看着卡洛琳那难得的，不安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道：“想要我抱着你吗？”
卡洛琳：“……”
谁想让你抱？不过卡洛琳是不会说的，诺玛也就默认了卡洛琳的想法，她伸出手，一个用力，卡洛琳就被举起，落到诺玛的身前，全程脾气暴躁的火蜥蜴都仿佛被什么绝世凶兽盯着那样，显得十分的乖巧，动都不敢动一下。而卡洛琳本来身高比诺玛还要高一点，但有火蜥蜴的体型作底，被诺玛一抬，仿佛就像是个小孩那样，被轻轻巧巧的落在了诺玛的怀里。
诺玛的气息一下子包裹住了卡洛琳，这让她感受到了安心。卡洛琳背靠着诺玛的胸脯，她有些不满自己的身高了，如果诺玛是魅魔的身高的话，那么此刻的卡洛琳应该可以舒舒服服的靠着诺玛的绵软才对。不得不说，很多时候，魅魔状态下的诺玛，带给卡洛琳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她这么想着，又看了眼一旁的娜伦德。
算了，有这么个家伙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导师显露出魅魔的一丝一毫。
等到诺玛做完这样的动作，卡洛琳得到很好的安抚后。诺玛重新看向了娜伦德：“你考虑的如何了？”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的漫不经心，手掌卡在卡洛琳的腰际上，无意识的那般上下，让卡洛琳有些微的痒意，伸手按住了诺玛的手。于是诺玛不动了，卡洛琳感受到诺玛的手掌有些微的颤动。
很紧张啊，自己的导师。
卡洛琳这么想着，侧头轻轻的触碰了下诺玛的唇，带着安抚。诺玛的手便稳定下来，她很认真的回应着卡洛琳，暂时不会想到其他东西。
等做好准备的娜伦德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她无奈又熟悉的朝布满红云的天空翻了个白眼。为什么她总要经受这种不应她这个年纪承担的压力？她此刻无比想要拥有一个魅魔。
“我说你们啊……你们不是人类吗？就不能有点廉耻心吗？”娜伦德忍不住碎碎念，她觉得自己年轻的心灵都变得沧桑了。
“你可是暗精灵，干点暗精灵应该做的事情。”卡洛琳回话。
娜伦德撩了撩自己银色的头发，露出痞笑：“暗精灵应该干的？是加入你们？”随后她就对上了诺玛冷漠看过来的眼神，于是立刻从心的补充道，“我可是一个有道德的暗精灵，谢谢。”
说完不着调的，娜伦德咳嗽了两声：“女神大人不常出现在我们面前，只有盛大的庆典才能有幸看到她，不过也越来越少了。”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所有人都知道黑暗女神因为长时间的停留在主大陆，能力并不如神临海上的各位。就算如此，她也干掉了一个主神，这让所有的神祇和凡人都为此忌惮，也让黑暗阵营的势力在最近的几百年里，扩展到了一个很大的地步。
“她是我们的主神，是我们死后都会回归的怀抱。”娜伦德说着，她的声音坚定又崇敬，跟平常那种不着调完全不一样，“我们会拼死捍卫神祇的尊严。”
“……哪怕你曾经看过那样的场景？”这一次问话的不是诺玛，而是卡洛琳，她已经隐约的知道了诺玛的想法。黑暗女神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以凡人之躯登顶的神祇。而诺玛正走在这条道路上，但这条道路，也并不是诺玛一开始选择的，她是被推上了这条道路，她当然也有迷茫，黑暗女神似乎能为之提供一个很好的参考点。
“但那时的神祇并不是女神大人。”娜伦德想了想，说道，“暗精灵是一个磨难多于快乐的种族。但在当前，我们的一切尊严和地位都是女神大人给予的。她赐予我们，我们信仰于她，取悦她。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诺玛静静的听着，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幸福的奴隶和苦难的自由人，你选择哪样呢？”
“如果知道自己也有可能登上高位，你还会选择信仰吗？”
这一次娜伦德沉默了很久。这一路上也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
她们的道路还在继续，她们一直在往回走，按照娜伦德的说法，前往这一层领主的城池，那里有链接主大陆的传送阵，可以让她们离开深渊。诺玛没有得到答案，她似乎一时间也不太在乎获得答案了，她专注的熟悉自己的权柄，偶尔也会召唤出夏尔和芙蕾雅问询。
一开始娜伦德还会很惊讶，甚至带着看到传说人物的惶恐。但渐渐的，看的次数多了，她也就失去了敬畏心，可以以一般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些元素君主了。
如果神祇靠自己近了，近到可以时时看着，那么她是不是也会是去对于神祇的敬畏呢？娜伦德忍不住问自己，她长久的陷入了思考中，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这就是黑暗女神赐予她的磨炼，让她在怀疑和迷茫之中坚定自己的信仰，踩着一条荆棘的道路缓缓前行。
这么前行着，等到那座迷失之城终于出现在三人的面前，娜伦德知道她们之间的旅途也终于到了结尾的时候。
“我依然会选择女神大人。”娜伦德终于对诺玛说道，“我只是一个凡人，我们需要信仰，需要一个可以带领我们往前的目标。对我们来说，那个目标就是女神大人。”
娜伦德没有回答诺玛关于自由和奴隶的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可是如果能在这个世界上幸福快乐的活着，做一个捂住眼睛的盲人，和一个捂住耳朵的聋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她仁慈的主人还可以活很久很久，比她的生命还久，比她的孩子的孩子还要久。那么她选择顺从现在仁慈的主人比反抗更轻松。
可是，似乎心底还有那么一点的不甘心……
娜伦德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动摇起来，她急忙控制住自己的想法，对诺玛说：“我永远信仰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