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祝英台想回家看看,花木兰干脆把手边所有的事都给推了。原想着轻车简从陪祝英台回去一次,但这个提议却被包括祝英台在内的所有人给否决了。

  花木兰的确是艺高人胆大,可如今这城中是刚刚受降,难保没人想学一下专诸聂政,上演一出反对北伧,抵御外敌的大戏。如今上万人的命运悬系于花木兰一身,由不得她任性。

  推掉军政事务陪祝英台回家一趟已是体制给花木兰做出的最大让步,要是花木兰还敢微服私行,定会收到手底下一大堆谏言。

  于是会稽城祝府外就出现了令十分诡异的的一幕。

  刚入城的征服者带着全副的仪仗和上百精锐甲士把祝府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严实到所有人都觉得祝家是在攻城前犯了事,现在被人家算总账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一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为祝家探听消息。

  于是乎祝府内妇孺乱成一团,青壮们群情激愤,叫嚷着要打开族库,分发武器和北伧决一死战。唯独能做主的族老长者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得是焦头烂额,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信息的不对称就导致了祝英台来到祝府门口,看到了一排排自缚双手还跪得整整齐齐的亲眷。

  “小民祝英朗,乃祝家之族长。不意冒犯上国虎威以致天兵临府,深以为惧,如今特率阖族主事之男自缚于将军马下请罪。还请将军以慈悲为念,饶过余者性命。”

  还没来得及下马的祝英台在靠近祝府时脑子已经在隐隐生疼,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更是“嗡”的一声就炸了。她从未想过,这世家之族断尾求生之法会在她面前使出来,使用者还是和自己未出三服的族兄。当年她离家时族兄还是挥斥方遒的青年,如今已被生活压得身形佝偻,两鬓斑白。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的脑中逐渐化为实质。其实这个念头一直在她脑中盘旋,不然也不会这些年都没托人往家里捎个信,到今天下定决心回家一看。

  “临深,你怎么了?”自打祝英台说了自己那蹊跷的头疼,花木兰就留了个心眼,一直'暗地里提防着。现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一把扶住了在马上摇摇欲坠的祝英台。

  祝英台借着花木兰的手重新坐稳在了马上,只是那手一直不曾松开过,仿佛能从中汲取到无穷的力量:“我没事。”

  “临深……”花木兰想了想,还是没把话说出口,只是在祝英台在下马时用了几乎半抱的姿势,毫不顾忌的彰显主权用以威慑。

  她才不管祝家人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只是小功曹久未归家,这个面子她必须帮小功曹撑起来。

  只是这事态的发展完全脱离了花木兰的想象。

  祝英台下马后并未上演一出亲人相认的戏码,松绑,扶人是正常程序,然后祝英台就用了一种花木兰从未听过的冷漠声音说道:“祝家四房祝公远,可还健在?”

  跪在地上的祝英朗心中一惊:“四叔前年已经殁了。”悄悄打量着祝英台神色的祝英朗继续小心说道:“享年七十有六,是高寿。走的时候很平静,没受什么罪。”

  祝英台踉跄后退几步,直接栽入了早已准备好的花木兰怀里。花木兰没有说话,只是用隐含怒火的目光凌迟着在场每一个祝家人。观者无不后退。

  祝英台见状遮住了花木兰的眼睛:“我没事,不怪他们。”

  “恩。”花木兰一贯能听得进祝英台说话,闻言应了一声,只是从这沉闷的语气来判断,火并没有消下去。

  “四房可还有成年男丁?”

  “四叔膝下只有一子,英轲正在上虞老家为四叔守丧。”

  “临深!”

  祝英台哇的吐出了一口血。

  “临深!”

  祝英台艰难地半跪在地上:“只有一子?只有一子!”

  “说!”

  花木兰一声爆喝,后面的兵卒们也齐齐抽刀爆喝:“说!”

  “说,我说。将军饶命。”

  “四叔……四叔膝下本还有……还有一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刚刚为这个孩子起名叫英台之后,就高热不退,三日后就咽了气。四婶也因此伤了身子,未能再有生育。所以,四叔膝下只有一子……不过当初修族谱的时候,四叔还是闹着把那个早夭妹妹的名字记了上去。四叔也因此和家中闹翻,这些年一直在上虞守着祖产……”

  “临深,临深!”

  “再没有了……小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将军若还有怒,尽可发于小民一身,莫要迁怒小民族人啊。”祝英朗一看花木兰那几要噬人的目光和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的祝英台,心下大乱,忙不迭叩首喊道。

  花木兰才没兴趣管祝英朗呢。她现在所有的心神都悬在正在不断咳血的祝英台身上。

  “临深,临深你怎么样!三娘,来人,去营中把三娘叫过来!”

  “临深你坚持一会儿,坚持一会就好,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祝英台却把花木兰给推开了,直接跑着翻身上马,扬鞭便走。

  “临深!”花木兰一看就急眼了,也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都别跟过来!我陪功曹去!”

  除了举止异常的祝英台和心急如焚的花木兰,其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祝英朗反应最快,从后面仆人的手里接过了一大锭银子塞入了还在发愣的路孟锐手里。

  “小将军,行个方便,敢问刚刚那两位是?”

  路孟锐就像被蝎子蛰了手一般,把银子扔了出去:“我可不是什么将军,这问题你问问倒也无妨,但你送银子做什么,想害死我啊!”

  “那两位一位是咱们的将军,另一位是咱们的功曹。”

  “小民是想问两位大人的名字。”

  “咱们将军姓花,尊名上木下兰。至于咱们功曹,姓祝,至于尊讳,我就不清楚了。”

  祝英朗心头的疑惑的苗头就这么被掐断了,心里越来越迷惑。但是纵马狂飙往上虞而去的祝英台心里却和明镜似地,心里越来越透亮。

  ※※※※※※※※※※※※※※※※※※※※

  总算收尾收到这了,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