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水声的程南立马转头,只见河岸上唯有一个女人抱起摔在地上的男孩,其他两位小孩在激动的大声尖叫着,不见沈晨夕的身影。

  程南愣住一瞬,直接飞奔至水岸,看见沈晨夕在水里不断地扑腾,而且已经漂离河岸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游泳……”岸边的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浑身颤抖面色惨白道。

  河边行人看见有人落水也飞快往这边赶来。

  程南紧抿双嘴看着扑腾程度开始减弱的沈晨夕,眼睛眯了眯,忽然有一种五官被灌满水的感觉,让她觉得难受,窒息。

  她死死的咬着开始发颤的唇,看着渐渐远去的沈晨夕。

  时间不过一瞬,程南突然快速脱掉外套直直的跳进河里,“噗嗵”一声落入水中,很快冒出头,开始拼命往被水流逐渐冲远的沈晨夕方向游。

  夜晚难以视物,程南不断加快游泳的速度,只求沈晨夕能坚持住。

  别死,别死……

  好在,程南游近沈晨夕时见她还有力气扑腾。

  “沈晨夕!抓着我!”程南仰头大喊道。

  风声呼呼而过,水波声声入耳。

  沈晨夕闻言停止极度浪费体力的挣扎,伸手抱着程南,任由她带着自己往河岸游。

  “噗嗵……噗嗵……”不断有下水的声音传来,都是河边会游泳的好心人士,他们纷纷往两人这边游,很快就抓到两人把她们带上岸。

  “咳咳咳……”沈晨夕咳出了一些河水。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有人喊道。

  沈晨夕还是非常清醒的,她听见后疯狂的摇着头。

  不去,她不想进医院。

  “不行,一定要去医院!”程南神情严肃道。

  沈晨夕感觉自己没什么大碍,咳出那些水后就没事了,可她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

  看沈晨夕反应这般剧烈,程南心里有些生气,但考虑到今晚是除夕夜,可能沈晨夕不愿在医院迎新年,无声叹了口气,等救护车来了再说吧。

  程南蹲在地上半扶着沈晨夕,从好心人那里拿过毛巾擦拭着沈晨夕脸上的水。

  这么一擦,程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沈晨夕本就开始脱妆的脸渐渐展露出原貌。

  沈晨夕似乎回过神来,猛地伸手打掉程南拿着毛巾的手,紧接着左手捂着脸低下头,神情慌张。

  程南愣在原地,她刚刚……好像看到一条黑色的长疤?

  沈晨夕刚刚落水撞伤了吗?

  “你——”程南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救护车来了。

  随车医生刚走过来触碰到沈晨夕,沈晨夕反应激烈猛地往后缩,用力撞进程南怀里,手捂着脸埋进程南怀里,双腿蜷缩,躲避着医生的接触。

  “她怎么了?”医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疑惑的问着程南。

  程南抿了抿嘴,随后双手揽紧沈晨夕,对医生摇头道:“她还后怕着,抱歉。”

  冬天寒风凛冽,河风大,两人浑身湿透,此时更是冷得发颤,感受到沈晨夕身子开始轻抖,程南沉默一瞬,最后只问了一句。

  “真不去医院?”

  沈晨夕停止抖动,然后用力点着头。

  “那你让医生帮你检查,要是医生说可以不去就不去。”

  最后沈晨夕埋头让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确定她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受寒,又见她态度坚决,最后只能仔细叮嘱几句便坐救护车回去了。

  程南想扶沈晨夕起来,但发现她双腿乏力站不起,便弯腰将她公主抱起。

  人群也渐渐散了,但是那撞沈晨夕摔进河里的一家没敢走,一直站在两人边上紧张的望着沈晨夕。

  “你……还好吗?”女人牵着三个小孩慢慢走近,看着沈晨夕紧张问道。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怎……怎么回事?”

  “小雨不小心将这姑娘撞进河里了。”女人没有歪曲事实,如实陈述道。

  “啊?有没有事?!!”男人满脸震惊,转向沈晨夕,真诚的道歉:“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我们会负全责的!”

  沈晨夕一直将脸埋在程南怀里,闻言摇了摇,男孩是摔倒才撞到她的,又不是有意的,况且她感觉现在没事,有事也不是这个……

  “我朋友说不用去医院,麻烦让一下,我们要回家了。”程南此时脸色很难看,虽说小男孩不是有意的,但她生气是难免的。她冷着脸抱着沈晨夕越过他们径直往马路大步走去。

  “我送你们回去!我送你们回家!”男人跟在两人身后满含歉意道。

  她们现在县东,回县南的老街的确不方便。

  程南停下脚步,心里琢磨着:就算开车,路上人少,也要近四十分钟才能到县南的老街,沈晨夕湿透了,天气又冷,还是需要尽早洗个热水澡换套干衣服才行。

  “我们先找个宾馆让你洗个热水澡吧,不然会感冒的?”程南低头对一直不将脸露出来的沈晨夕道。

  沈晨夕剧烈地摇头,拒绝这个提议。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个长黑疤,程南眸光暗流,最后转身走向一直站在她们身后紧张跟着她们的男人。

  “那就谢谢了。”程南冷声道。

  “这边走这边走,我车就停在不远处,需要我来……”男人欲言又止。

  “不用,你带路即可。”程南冷言道,双手抱紧沈晨夕。

  陌生男人,沈晨夕怎么可能让给他抱。

  暗中提速,男人以最短的时间将她们送到程南家楼下。

  “实在是对不住,这样吧,我付你们一笔赔款,如果你们有任何不适,记得及时去医院看,到时再打电话通知我,这是我的名片。”男人态度诚恳,“真是不好意思,大过年的,害你们入水。”

  沈晨夕埋在程南怀里毫无动静,程南却从沈晨夕的小包里拿出她的手机,摸着她的手指按了指纹,然后打开收款码给男人。

  男人立马给沈晨夕转了一万元。

  “可以了,大过年的,你也快点回家过年吧。”

  “谢谢,你们也是……”

  收了款,程南将沈晨夕的手机塞回她怀里,将她公主抱出车,看着男人把车开远才抱着沈晨夕上楼。

  有点喘,但程南一直没把沈晨夕放下,她鞋都没换直接抱进了沈晨夕的房间。

  将沈晨夕放下,程南声音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拿好睡衣及时去洗个热水澡吧。”说罢便要出门。

  衣袖被拉住了,程南回头,迎上了沈晨夕通红的双眼,晶莹的泪珠在程南看过去那一瞬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本来很唯美的画面,被左脸那道长长的黑疤破坏了。

  程南瞳孔微睁,随后垂眸敛起。

  “有什么话,等你洗完澡再睡吧。”程南伸手按上沈晨夕的拉住她衣服的手,轻轻拂下,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程南坐在客房发着愣,她不曾想过沈晨夕的脸上居然有着这么长的一条伤疤,几乎是毁容般的。

  现在仔细一想,她似乎还从未见过沈晨夕素颜的脸,永远都是在她醒来时沈晨夕已经起床且化好了妆,而晚上就算程南一直让沈晨夕先洗澡,沈晨夕也都是带妆洗的,按她的话是说她习惯于洗完澡后卸妆……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遮掩她脸上的黑疤,那条横穿她近半张脸的黑疤。

  思及那条黑疤的长度,要是在自己脸上,怕是也受不了她人探看时的眼神吧。

  程南刚走出房门,就见沈晨夕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她怀里抱着睡衣,看见程南时步伐一顿,垂下眼,下眼处还闪着晶莹的泪光,衣服抓了又抓,却没听见程南说一句话,最后咬着下嘴唇轻步走进厕所。

  程南嘴张了张,还是没说出声,看着沈晨夕将厕所门关上,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走到电视前蹲下,拉开抽屉,四处翻找。

  她记得她以前买过祛疤膏,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沈晨夕将厕所门关上反锁,双眸瞬间暗沉下来,双唇紧抿,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反映出来的脸,一张精致的脸被一条黑疤彻底破坏,她垂眸拿出卸妆油将脸上的妆卸干净,让那条疤越发明显,越发骇人。

  沈晨夕对着镜子似笑非笑,右手拿着沾有卸妆油的化妆棉擦拭着自己的左手腕,那原本看似纤细白暂的手腕慢慢显现出几条细疤,那是她这两年留下来的成果,她极度难受时就喜欢给自己点刺激,有一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沈晨夕沉默着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了她放好的水果刀……

  “咚咚”突然的敲门声惊得沈晨夕手一抖,刀从她手中掉落在洗漱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晨夕莫名来了心慌,她不想让程南知道她有这种倾向,她在程南的心里一直都是乖巧可爱的,她知道,程南喜欢她乖,喜欢她听话。

  她现在只有程南一个朋友了,她不能失去她,不能再是一个人,不能再孤独的过年……

  要是,要是程南不知道她有疤就好了。

  “什么东西掉了?没事,就是我等会儿有样东西给你。”程南的声音从厕所门外传来,落在沈晨夕耳朵里失了真。

  沈晨夕伸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左脸,她很自卑,对于这张脸,很多人表面安慰她,其实背地里又跟别人笑着说她脸极其恐怖,尤其是笑起来时,最好只在她右边,千万别去她左边,免得被恶心的吃不下饭。

  程南也会恶心她吗?

  程南又说了句什么沈晨夕没听见,她只感觉到程南的离去,才将视线投回洗漱台,看着那掉落的小刀良久,最后将其放回衣服口袋。

  程南说有东西给她,说明一会要跟她见面,她身上不能带血,等会儿会吓着她。

  沈晨夕洗完澡后,习惯性的带上了以往的大黑口罩,才出去。

  就算程南知道了她的疤,她也不愿将疤展露在程南面前恶心她,要是她一直带着口罩,化着妆,程南能当作她没有吗?

  外面静悄悄的,但仔细一听却能听见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沈晨夕带着怀疑走到客厅,发现沙发上窝着个人,是程南。

  大冬天的,不盖被子睡沙发上,准着凉!

  沈晨夕咬着下唇伸手去摇程南,手指刚摸上去,就摸到刺骨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