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乔退开身，垂眸抹了抹简瑜吻过的嘴角。
“早些休息吧，我先回房了。”她的语调很平静，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简瑜并未应答，只苦涩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咬唇流泪。
这晚之后，简乔开始有意与简瑜保持距离，也极少单独去她卧室。
八月中旬的某天夜里，外婆翻身时听到了简瑜含糊不清的呓语。她摁亮床头灯，探身一瞧，发现简瑜小脸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
外婆心里一骇，连忙用手背去贴简瑜的额头，结果又被烫得缩了回来。
外婆慌得六神无主，太阳穴急急跳着......她想下床去找简乔，结果惊措中又不小心跌在了地上。
外婆痛苦地扶着腰，艰难起身，哆哆嗦嗦地给简乔打了电话。
简乔一秒钟都没敢耽搁，连夜开车将俩人送去了医院。
简瑜这次高烧很奇怪，总不见好，反反复复地发作。
简乔为此还特地询问过医生，那医生解释说是简瑜自身免疫力下降引起的。
“这段时间要注意多给她补充营养，”病房外，医生贴心嘱咐简乔，“还有就是想办法让小姑娘保持心情愉悦，别使她过度沉溺于父母离世的悲痛与哀伤之中。”
简乔点点头应下了。
晚上，简乔拎着做好的玉米排骨粥再次来了医院。
简瑜半倚在床上，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整个人瞧着都没什么生气。
此刻，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外婆，则是背对着简瑜偷偷流眼泪。
在护工的帮助下简乔小心扶外婆起身，给她盛了碗粥。
“我自己会吃，你不用管我，”外婆悄悄和简乔使眼色，并压低了音量，“你去照顾小瑜。”
简乔依着外婆的意思，端起另一碗粥，走去简瑜床边坐着。
“瑜儿，”简乔语气温软，带着几分哄慰，“这粥我熬了好久，你多少吃点吧。”
简瑜缓缓转向她。
简乔见势忙挖了一勺粥，吹凉了递到简瑜唇边。
简瑜低头轻轻含住，慢慢咽下。
“好吃吗？”简乔用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
“嗯。”
在简乔一勺一勺的投喂中，简瑜将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
外婆不错眼地看着俩人，神情若有所思。
因着简瑜这次生病，简乔对她态度有所好转，不但没有刻意疏远她，还关怀备至。
简瑜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外婆自然也跟着高兴。
两天后的中午，黎绾打来电话，说要来医院探望外婆。
简乔先是愣了下，然后细声与她道：“外婆的腰伤不算太严重，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黎绾听出了简乔话里的意思，这人不想让她现在去暨阳。
“那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黎绾有些气恼，“我给了你时间处理这些事，可外婆依旧不松口，简瑜也整日让你牵肠挂肚......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真的忍耐到了极限！”
“对不起绾儿，让你受委屈了，”简乔捏了捏眉心，“这样好不好，你等我电话，待外婆和简瑜出了院，那时你再来暨阳。”
黎绾听后什么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一星期后，外婆和简瑜出了院，隔天黎绾就来了暨阳。
简乔提前等在了院门口，见黎绾下了车，她抬脚跑了过去。
还未等简乔靠近，主驾驶的保镖就按照黎绾的吩咐，调转车头离开了。
简乔笑着接过黎绾手里的果篮，牵起她欲往院里走。
黎绾却是站在那不动：“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抱抱我？”
简乔余光瞄见邻居大婶好奇的目光，小脸不禁红了红：“这是在外面，别人会看到的。”
黎绾睨了简乔一眼，而后霸道地将她扯进自己怀里：“你怕别人知道你喜欢我？”
扑面而来的温热香气，在鼻尖处氤氲，简乔羞得耳朵尖都发起了烫。
黎绾摸了摸简乔白里透红的耳垂，眼眸暗了暗，旋即又默默移开眼：“进去吧。”
简乔嗯声，重新牵起她。
听见推门声，简瑜和外婆双双扭头望了过去，下一秒，她俩的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
“外婆，听说你前几日伤了腰，我来看看你。”黎绾将果篮放在外婆手边的茶几上。
外婆不应声，只冷眉瞪着简乔。
旁侧的简瑜则定定地瞧着俩人交握的手，不多时她的眼眶就泛起了湿意......
黎绾当晚没走，睡在了简乔隔壁房间。
简瑜因此呕了血，而外婆差点被那一摊血吓昏过去。
稳住心神之后，外婆将简乔喊下了楼，一通教训。
“成心气我是不是！”外婆咬着牙，用木棍狠狠抽打着简乔的后背，“你是不是盼着我早点死啊！”
“外婆，”简瑜奔过去，护住简乔大哭，“你别打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生了妄念，要死也该我去死！”
外婆扔了木棍，坐在地上拍腿哀嚎：“小瑜啊，是外婆对不住你，当初就不该让你来暨阳......现在想想，真是害了你一辈子呀！”
简瑜跪倒在地，紧紧抱着外婆：“您别这样想，我从没怪过您......”
俩人泪眼婆娑，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简乔皱紧眉，抿唇看着。
一个多小时后，俩人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外婆在简瑜的搀扶下起了身。
简乔被撵了出来。
静立片刻，简乔转身往回走。
三楼的拐角处，黎绾正夹烟站在那等着她。
“怎么还没睡？”简乔哑声问了句。
“你们家的隔天效果不太好。”言外之意就是她被哭声和骂声吵醒了。
简乔掐了黎绾手里的烟，缓缓拥住了她。
黎绾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后悔喜欢上我了吗？”
简乔侧头，捧起黎绾的脸，借着廊下的灯光细细打量着她：“怎么这么问？”
“因为我的缘故，你在外婆那里承受了好多压力，”黎绾垂眸，情绪有些失落，“再者客观来讲，简瑜也是一个蛮不错的女孩，而且对你痴心又真心......你肯定也为难。”
简乔怔然，讷讷嘟哝：“你过去不会说这种话......我感觉你变了好多。”
“没有喜欢上你之前我是自由的刺猬，现下却是不同了，我陷了进去，我会因为很多的不确定胡思乱想......只是大多时候我都不愿让你知晓。”
简乔心里一酸，歪头覆上了她的唇，温柔舔舐，又下移吻住了她嫩白的脖颈。
“除非是你不要我了，不然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我可以向你保证，这辈子只喜欢你。”
黎绾颤了颤眼睫，双手不自觉攥紧了简乔的衣角：“我信你。”
第二日清晨，外婆没下楼吃早饭，简瑜也是。
“我去给她们送进房里。”简乔起身，端起了生煎包和水煮蛋。
“好。”黎绾也是见怪不怪。
“拿走，我不吃！”外婆扫了简乔一眼，又兀自躺回了床上。
“瑜儿，你饿不饿？”简乔转身去了窗户前，简瑜正坐在那绣十字绣。
简瑜摇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简乔无奈，把东西放在了桌上。
“她什么时候走！”外婆扬声问。
“不知道。”
外婆手一推，盘子便碎在了地上，生煎包和鸡蛋滚得老远。
简乔轻轻瞥了眼，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中午和晚上，俩人也没出来吃饭。
约莫晚上九点，黎绾坐车去了高铁站。
外婆稍稍放了心，但夜里依旧睡不好，简瑜更是不用说了。
凌晨三点，外婆起身开了灯。
简瑜也跟着坐了起来。
外婆拉住简瑜的手，认真道：“小瑜，你老实和外婆讲，这辈子是不是非乔儿不可了？”
“是……外婆我也不瞒你，等过了这阵，我就打算离开了。”
“离开？”外婆眼皮一跳，“你要去哪啊！”
“去当尼姑。”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诨话呢，正值大好年华，怎么能去当尼姑！”
简瑜掩嘴，细细抽泣：“爸妈已经去了，姐姐又不中意我，待下去也是给人添堵碍眼。”
“谁嫌你添堵碍眼了？！别瞎想，外婆可是稀罕你稀罕得不得了！”
“外婆我知道您对我好，所以我才想着在最后的日子多陪陪您，陪完您，我就走了......往后余生就与青灯古佛为伴。”
外婆心里难受得不行，又开始抹眼泪，俩人哭哭啼啼到天明。
午间，趁简瑜睡下，外婆悄悄去了简乔房里。
“你小瑜妹妹昨晚说，过段时间要去当尼姑，”外婆哽咽着，“我现在还没缓过劲来，一想到这个，心里就直抽抽。”
简乔沉压着眉，一言不发。
“乔儿，就当是外婆求你了，你与绾儿断了吧......当初是外婆做了错事，让小瑜来了暨阳，是外婆对不起她，”外婆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小瑜要真想不开，去做了尼姑，我就是死了，也无颜见她爹娘啊。”
简乔揉按着太阳穴，涩声道：“外婆，您不要强人所难，我做不到的事，您就算求了也没用。”
“乔儿，你当真这么狠心？！”
简乔难得辩解一句：“我如何狠心了？我只是不爱她而已......您让我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她的喜欢，这难道不是......”后面的话，简乔硬生生忍下了，她怕说出口，外婆会承受不住。
最终外婆失望而去。
夜里，外婆因白日的事，胸口闷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简瑜有所觉察，起身帮她按摩了一番。
“小瑜，”外婆忽地用力握紧她的手，“你信外婆，外婆会想出办法的。”
简瑜疑惑。
外婆不欲多说：“没事，睡吧，我现在舒服多了。”
简瑜应声，重新躺下。
“外婆，你待会要是还难受记得叫醒我。”
“知道了丫头。”
外婆阖了眸，待简瑜睡熟后又重新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