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烟花余温,你我余生>第5章 第五章

  严忆竹在范爱萍家吃完饭,又待了一下午,到太阳落山才打车回了学校。那边还想留过夜,被她婉拒了,撒了个谎,说晚上学院有事,回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刷手机,想到白天跟范爱萍出柜,心里一紧。她当时也是话到嘴边就说了,一来不觉得自己的性取向需要隐瞒,二来她早早独立,向来事事自己拿主意,跟范爱萍出柜更像是一声“通知”,不带有任何征询意见的意味。

  现在想想,似乎有点莽撞了。

  她叹口气,不管怎样,值得标记的一天,翻出中午下车时远远拍的范爱萍在小区门口撑伞的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mark一下”。

  在S城走了一下午刚到酒店休息的路寒第一时间就刷到了这条动态。她点开照片,只见一位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子撑着把深蓝色的遮阳伞,看不见脸,身后是小区大门。等等,这个地方怎么这么眼熟?她把图片放大,看到背景信息里的“景泰苑”字样。

  景泰苑。这是她之前那个一居室所在的小区。房子是爸妈买下的,前两年一直没去住,她和Karen在一起后,想要私人空间,就在那边住下了,偶尔才回父母家。分手后她独居了一阵,后来妈妈做了个手术,她就干脆搬回去住了。前两年,这一片的房子价格猛涨,她就顺便卖了,加上这些年攒下的钱,在大学城周边买了个100来平米的三居室。

  房子卖掉之后,她再也没去过那一片,没想到在严忆竹的朋友圈看到了。不过,那里离学校至少15公里,小朋友去干什么?这个撑伞的女人又是谁?mark什么?

  唉,管他呢。

  她甩甩头,去洗澡了。

  转眼周一又到了,路寒为了躲过早高峰,周日晚上就搬到新房子住了一夜。这边散味散了三个多月,测了甲醛,已经符合入住标准了,大面上的家具、家电也都已经齐全,剩下的就是慢慢添置生活用品了。

  住得近就是方便,6点45起床,洗脸刷牙,画个淡妆,还吃了牛奶麦片。7点半出门,开车到学校完全不堵车,10分钟就停好了车,再溜达到教学楼也才7点45。在教师休息室接了水,推开教室门,还空荡荡的呢——说空荡荡也不准确,第二排正中间趴着个脑袋,正是她临时任命的课代表严忆竹。

  严忆竹听到推门声,还以为是其他同学,头也没抬,继续趴着看手机。路寒不动声色,站上讲台,开了教室的电脑,开机音乐忽然响了一下,两人都吓了一跳,严忆竹终于抬头,一看是路寒,立马坐直了,想到自己刚刚坐没坐相,在那儿像一滩泥,脸又红了。愣了一下,赶紧打招呼。

  “路老师早。”

  “早,不愧是我的课代表,上课这么积极。”她有意无意地把“我的”咬得很重。其实大学没有什么课代表,各科老师主要是通过班长或者学习委员跟大家联系,但根据路寒的经验,这些班委的杂事很多,不一定有精力分配到她这类相对边缘的专业课上,因此与其后面为一些琐事着急,不如先指定一个课代表,省心省力。严忆竹也确实不负她所望,很用心地把几十份作业的文件格式、文件名称都统一标记好,清清楚楚的。

  “对了,那么多作业,你都改了统一的格式名称,辛苦你了。”

  严忆竹没想到她提这茬,结结巴巴地说:“不算啥,应、应该的。”

  “你平时说话也结巴吗?”路寒笑着问,梨涡又出现了。

  啊,她也太好看了。我完蛋了!

  严忆竹心里在呐喊,胸腔里都是喜悦,嘴里却是:“啊?我不、不结巴。”

  “噗!”路寒看她那个傻傻愣愣的样子,又笑了。

  路寒走下讲台,走到第一排中间,坐下,侧着身子跟她说话:“你的作业我看了,没想到《那不勒斯四部曲》都看完了啊?”

  “嗯,断断续续看了很久。”

  “你觉得莱农这一生只是为了改变出生底层的命运吗?”

  “嗯。”严忆竹点点头,“我觉得书里她自己已经说出来了。”

  “嗯……这个我有印象。不过,书中角色对自己的反省与认识是有局限性的,我们作为旁观者完全可以跳出她的局限性。”

  “你是说……我理解了,谢谢老师。”严忆竹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也知道了自己那份作业透露出来的局限。

  “对了,这周末有个意大利文学的活动,半斗书店办的,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参加。”路寒拿起手机,“我把活动链接发给你。”

  严忆竹一边看手机,一边问:“老师你会去吗?”

  “我啊,哈哈,不一定。不过主讲的两位老师我都很熟,他们都挺厉害的。方便的话可以去看看。”

  “好的,谢谢老师。”

  路寒一边起身往讲台走一边说:“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还想说点什么,但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进来了,她就没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严忆竹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书店参加小讲座,主要是不确定路寒去不去。一直到周六上午,她才下定决心:去。理由很简单:不去100%见不到路寒,去了还有一点希望。

  书店是在一个商场里,三点的活动,两点半已经来了不少人。严忆竹在边上找了个座位坐下,四下张望,没有看到路寒的影子,心里失望极了。

  活动开始了,她根本都没心思听,一直在回头看入口处,再看看四周站着的人,都没有想见的那一个。

  一颗心沉了又沉。

  一个半小时后,活动进入尾声,开始提问环节。严忆竹最讨厌这一part,偏偏今天参加的人还挺多,提前走动静未免太大,只好忍着。

  又习惯性地不抱任何希望地向后面扫过去,那个站在门口的发着光一样的人不就是路寒吗!

  严忆竹的一颗心几乎蹦出了胸腔,跳到了半空中,她恨不得踩过后面几排的头顶跳到那个人面前。刚刚还觉得商场的中央空调未免温度太低了,这会儿却浑身都热起来。路寒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吊带,外面罩着一件宽松的半袖衬衫,下身一条淡绿色长裙,站在门口的人群中熠熠发光。

  严忆竹想冲她挥手,又觉得太惹眼,不合适,强忍着,坐如针毡。幸好第二次回头的时候路寒也看到了她,还笑着挥了挥手,她才稍微安下心来。

  三个提问很快就结束了,听众们开始走动,严忆竹几乎是一路挤到路寒面前,轻快地喊:“你来了!”说完又有些后悔,太亲昵了,她们之间似乎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路寒倒是浑不在意,伸手搭了下她的肩膀,又向下轻轻拉着她的手肘,往旁边让了让,退到了人少的角落里。

  “我下午临时有点事,结束了再过来,没想到这边也结束了。”路寒似乎在解释为什么迟到,又问,“怎么样?讲得好吗?”

  “啊,还不错……”严忆竹努力回忆着两位老师说了些什么,其实她一直心不在焉,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

  “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一起吗?”

  严忆竹点点头,跟着一起走到了最前面。

  “路寒!”台上正在跟读者交流的王教授先看到了路寒,“路师妹你也来了,刚刚怎么没见到?”

  路寒不好意思地说:“王师兄,我刚到,有点事耽搁了。”她和王教授师出同门,只不过对方比她早毕业七八年,是名副其实的“师兄”。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哈哈。”王师兄声音有点大,严忆竹和路寒都有些微不适。王师兄把读者晾在一边,只顾着跟路寒说话:“你要是早点来,就直接把你拉到台上来,一起聊!”

  路寒忙摆手:“不敢班门弄斧,我是来学习的,这不是还没赶上。”见读者还在一边等着,又说:“你先忙,我去那边跟张老师打个招呼。”

  王师兄似乎颇有些不尽兴,但又不好撂下读者,只好点头,坐回去了。

  严忆竹本来对这位王教授印象还不错,知道他是金陵高校里意大利文学研究的翘楚,刚刚的讲座,他也是妙语连珠,多次引得满堂大笑。但她一想到他对路寒色迷迷的样子,就有点生气,觉得这人讨厌起来。刚刚跟着路寒走过去的时候,严忆竹还想着能和王教授交流两句也是很好的体验,现在则完全打消了念头,只装做完全不认识这人、对他的专业也不感兴趣,看都没看,就跟着路寒去了另一个教授那边。

  另一边是位老教授,也是路寒父母的旧识,她上前尊尊敬敬地打了个招呼。两人又在书店随便转了转,都没有看到想买的书,就打算离开了。

  刚走到书店门口,“路师妹!”路寒被后面一个声音叫住了,回头一看,是王教授。他像年轻人一样轻快地跑过来:“师妹急着走吗?不急的话,晚上一起吃饭?”看路寒有点诧异,又解释:“今天活动反响挺好的,书店活动策划总监还有出版社的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也聊聊工作。”

  路寒礼貌地拒绝:“谢谢师兄了,今天不了吧,你们聊工作,我也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王教授大手一挥,“你也是这个圈子里的,多认识些人总是好的。”

  路寒有点为难:“我今天真有事,改天再向师兄和其他老师请教。”

  王教授知道留不下她了,悻悻的,但心里还是不甘心,最后争取:“最近呢,风城出版社打算出一套‘在世百人百书’,拉了个大单子,大多比较年轻,不少作家的作品在国内还没出版过,你一直在做这块,要是能接几本好书,会是个很好的机会,他们今天好几个编辑都在。”

  他说的出版社的这个计划,路寒是知道的,也已经有编辑在跟她对接了,她知道王教授的这番话多少有提携的善意,但心里就是十分抗拒,遂开口:“我知道,是不错的机会,但今天是真有事……”

  “演出7点半开始,这会儿有点堵,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呢。”旁观的严忆竹忽然插话了,她拿着手机,似乎很苦恼的样子,抬头问路寒,“现在5点半了,是不是该出发了?”

  路寒愣了一下,然后秒懂:“都5点半了啊,是该出发了。”转头对王教授:“真抱歉,王教授,和朋友约了去看演出,在郊区一个仓库里,再不出发就晚了。改天一定拜访你和各位老师,拜拜。”

  不等王教授回应,两人就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往商场出口走去。王教授站在那里,肺都要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