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的, 失败了也没关系。不管在什么地方, 国.境线还是特.防区, 先开两枪示警都是规矩, 不是么？”
程启明支着下巴，“真是可惜，我倒是很想看看沈小姐现在的表情呢。”
助理站在一旁，经历了一场情绪的大起大落，当一开始得知狙击手没能击中目标, 他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但哪怕如此，他也要硬着头皮和程董汇报，这是他的工作。
而这个叫做沈枕的女人第一次让他的工作变得无比艰难。
他要承受顶头上司最直接的怒火。
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 程董看上去惬意的很，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言语带笑。这样的程启明让他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一个画面，猫科动物在捉到老鼠的时候都是不会一口咬死的, 它们会慢慢耍玩折磨，直到猎物在惊吓与恐惧中精疲力竭而亡。
如果猎物不奋力挣扎, 猫咪甚至会用爪子轻拍, 比起饱腹, 娱乐的意义似乎来的更重要一些。
“那我们……”
助理拭去了额角的冷汗。“……还要继续么, 对方开出的价码是一颗子弹的价格, 无论成功与否，百分之五十的定金都不会退的。”
“继续，当然要继续。为什么不呢？”男人嘴角笑意更浓, “我倒是觉得，打不中也有不中的玩法，如果看着身边接二连三的受伤，沈顾问会是个怎样的心情？”
“那她大概会既内疚又恐惧。”助理顺着程启明的话往下说道。
听了这话，程启明却突然阴沉了脸，“我看也未必，如果是我，反而会更庆幸出事的不是我自己呢。萍水相逢的路人甲乙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她会救人，却未必愿意舍命救人。死的不是自己终究是让人庆幸的。”
“……”助理无言，微微垂眼。
“怎么？你不这么认为么？子.弹终究还是打在自己身上，才最痛。”
“您说的是。”
“那就让sniper自由发挥吧，接下来的定金都直接汇到海外账户里面就好。还是不要联系的太过频繁，别狗鼻子闻到腥味。”
“您放心，这个我会处理好。”
“你说明天我们的沈顾问还敢不敢回来呢？”程启明自言自语，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你走吧，我有客人到了。”
助理缓缓退出，心里却在嘀咕。没听秘书安排的行李说今天有什么客人啊？
他在门口定了一下心神。
其实，程启明的话他是不敢苟同的。也许在很多情况下，伤口在自己身上的疼痛感才最为真实，但还有一些时候，人们会宁可那伤口在自己的身上，也不愿意陷入，看着朋友亲人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精神上的剧痛。
不过，程董是会不理解这些的，这种人之常情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反而天方夜谭。他向来对这种人类情感理解无能，但也可能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是程董，才如此强大，才无懈可击。
助理定了定神，转身回了办公室准备联系对方，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来不及提新的交易，就发现邮箱里有一封来自中间人的邮件。
按理说，没有要紧的事，中间人是不会主动联系他的。
他们的邮件都是阅后即焚，看信的机会只有一次，就算没看清也再无重新审阅的可能。
助理调整了下坐姿，怀着忐忑准备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可随着邮件被打开，他一字一句的看下来，表情却是越来越讶异，直到那封邮件已经消失在了屏幕上面，他还是没反应过来，保持着夸张的神情。
“怎么可能！”
助理一声惊呼。宽大的旋转座椅由于主人猛的站起身，一下子向后冲去，撞倒了一只精美的花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锐声音，但他却已经顾不上关心一只瓷器了。
那个女人究竟是……是……
助理一时半刻想不到该用怎样的形容词，这是个什么人？这是触了什么霉头？这沈顾问到底是有多能惹事，她到底招惹了多少大人物？
邮件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却是信息量十足：
虽失败了但不用担心，有人出五倍，请顶尖的猎人来关灯。
到底是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助理盯着屏幕，干笑几声，她们给的价格已经高的离谱，想不到还有人出五百万就为了解决这个人？
这个数额，他都她妈的有点心动了。
只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神色一僵，然后便像是疯了似的冲出了房间，向着程启明的所在跑了过去。
他怎么忘记了，程董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妨碍他，哪怕是自作主张的帮忙，都是会被他记恨的。
“程董，有……有人……”
助理猛的推开门，只是他话才说到这，他的声音就卡在了咽喉。
程启明豪华的定制牛皮座椅上并没人，沙发上却是一具白.花.花的身.体。程启明斜靠在沙发上，身上西装没有半点凌乱，而一个跪着的一.丝不.挂女人正伏身在他的胯间。这人她认识的，电视上、网络上、甚至公交地铁的广告牌上都见过的，是个小有名气的女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女人的人设好像还是轻熟御姐来着。
但这一刻，哪里还有半点高贵冷艳之姿了？
就像一只母狗。
但助理此时却没有半分心情去想这些，更没胆量多瞧上一眼，他撞破了老板在……
“你不会敲门的么？”
程启明不见慌张，甚至还抬头冲着他微笑了一下。
助理心下稍安，刚要说正事，却听对方一遍笑一遍温和的说道：
“给我滚出去再来一次。”
助理一个哆嗦，转身就走，后面的人却不依不饶：“我说的是’滚出去’，你听不懂么？你继续，给我专心点。”
助理面色铁青，他知道最后这句不是说的自己。他身子一僵，慢慢蹲了下去，双手抱头，竟是真的一个前滚翻滚出了办公室的门，还不忘将门带上。
而几十秒后，几声清脆的扣门声在门口响起。
“进来。”
助理推开门，里面的画面与刚刚没有半点不同，程启明毫不避讳，倒是旁边的女人身子轻轻颤了颤。像是想要回避，却没敢动。
“有事么？”程启明开口，声音平静，只听声音是绝想不到他正在做着怎样的事。
“程董……”助理没敢吭声，看了一眼地上跪伏着的女人。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可未必能说的，这些规矩，他还是明白的，刚刚忘记敲门也实在是走的太急了。
“别介意，说吧。”程启明低下头，揪住了女人的头发，柔声发问：“你听不到的，对不对。”
对方艰难的点了点头。
“沈小姐的事出了点问题……”
“你不是说过了？”程启明挺和气的笑笑，就像刚刚让人滚出去的事情与他无关，“不是没打中，沈小姐被什么人扑出去了。”
“呃……还有，还有别人也想对沈小姐下手……”
这话一出，程启明不仅能生气反而被逗笑了，他没多想，以为是什么纠纷争端。
“想不到我们沈小姐还是个红人呢，是谁啊和我们这么有缘分。”
助理被噎了一下，“这……这个暂时还、还不是很清楚。”
程启明的眉头皱了一下，他抬脚，用皮鞋的尖把身前的人顶到了一边，他没用力，可那姿势却着实屈辱。
他把裤子拉链拉好，站起身来，又理了理衬衫，这才好整以暇的扭头看向助理。
“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助理的嘴唇嗫嚅了一下，“程董，对方应该也是个大人物，想要干干净净的做掉……对方很明确，就是要命，价格……价格比我们还要高。”
程启明面色果然慢慢阴沉，像是骤雨将至，思索了一会，他才开口，语气已是极度的不耐烦。
“什么价？”
“是……是我们的五倍……”
程启明眉头拧的更紧。
这一行与常人想象中不同，买凶不杀其实要比买凶杀人的价格更高。因为不杀有相当的风险，尤其是像他这样的雇主，还指定了要对方瞄准什么位置。即便这样他都花了不小的一笔钱。现在这位仅仅是要一条人命，竟然开出了这样的天价。
确实来头不小。
“是我们暴露了？”程启明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要和他作对了，坏他的事了。沈枕现在对他来说还有大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死了，项目后续会很麻烦，她还不能死。
“您放心！”助理有点着急，“这条线很干净，绝对不会有人通过这个查到我们的。”
“那对方是什么身份我们也就查不到了？”程启明问。
“目前还不太好说，但我会派人尽力查清楚的。”
“嗯，你应该清楚，这个人的名字对我而言意义重大吧？”
“是，那我现在就着手去查！”助理总算解脱，他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可程启明却不让他走。
“等一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他看着助理，阴测测的说：“和那边联系，说目标已经有主了，钱多少无所谓，让他们无论如何都立刻取消行动。在我的命令没到前，谁都不能碰我的猎物，哪怕是要她的命，也轮不到别人逞这个威风。”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办。”
“诶，你别急着走啊。”程启明笑了笑，余光瞧这沙发前依旧跪着的女人，“你啊，就在这里办，这位小姐可是饥.渴的很呢，可不太巧的是，我现在没有帮她解决的兴致了，那么，就由你来代劳吧。”
*
时间回到几小时前。
高岑目瞪口呆的看着程之扬面无表情的叙述，震惊的半个字都说不出。
“小姐，您这是在赌。”高岑看着她的脸，一字一顿。
“呵，”程之扬轻笑了一声，“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不会拿她的命来赌。”
可您终究也是在赌。
高岑默然不语，这是要下怎样的决心，才能将爱人置于枪口之下呢？他觉得他做不到的，怕是正常人都未必做的到。高岑甚至觉得血液一阵发冷，她看着眼前的程之扬，从最开始这人只有蹲下才能平视，到现在已经长到到他的胸口了。可他突然就像是从来不曾真正认识过她似的。
高岑在这一瞬间终于能理解宋薏舒的心情了。
——像程家人有什么好的。
是啊，有什么好的。他突然宁可程之扬性子懦弱些，不用沾染这一身的脏污，也不用这般计算人心。
但高岑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了，就算程之扬跪在地上哭着求程启明放过沈枕，也是徒劳的，甚至是可笑的。这么多年下来，他太了解那个男人了，可程之扬呢？她又何尝不了解程启明呢，他可是她的弟弟。
她只有这样做，才有可能在这危急关头暂时稳住局面，全须全尾的护住那个医生。
高岑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也不过是一生叹息。
程之扬却开口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最好最优秀的狙.击手么？”
高岑微微皱眉，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据说高明的狙.击手，可以在一瞬间夺走一个人全部的知觉，这样死亡的话，人是不会有一丁点痛苦的。”
高岑听她的话，只觉得打从心里面发寒，她什么都知道，百分百又如何？赌局里哪有什么一定，什么必然？都是参与者的一厢情愿罢了。
可余光里，他突然注意到，程之扬握的紧紧的手，青色的脉管微微凸起，像是蜿蜒在雪地的蛇，随着山峰一起轻轻的，颤动着。
高岑突然觉得，把爱人压上赌桌，小姐她其实才是最最痛苦的人了吧……
他刚想开口说几句什么，却听对方接着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料中的话……”
顿了顿，程之扬压住声线里的抖，就像哪怕只是说出这样的结果，她都打从心底里恐惧:
“就让狙.击手，也给我一枪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吧不虐鸭不虐啊啊啊啊啊……不虐沈医生虐羊羊
程之扬：靠，凭什么。
作者：那虐沈医生？
程之扬：算了算了，放着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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