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的那天并不是好天气，大片的云把天空遮蔽，风吹过来带着凉意，树也在风里摇晃。
姜南星心一再沉下去，她总觉得阴暗的天气不是一个好兆头，坐在她身边的温凌却还是放松适宜的姿态，直到她们被簇拥着进了大厅，谢怀玖原本坐在长椅上，听见脚步声后转头，冲姜南星笑了笑。
外面没有的太阳，这里有。
姜南星的心一下长出翅膀，呼啦啦地飞上了天空，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朝对方靠近，在谢怀玖身边坐了下来：“你想试哪个角色呢？”
“我想挑战一下付希汀，虽然和我本人有一定差距。”
付希汀是很常见的小太阳人设，但她并不是在很优渥的环境中长大的，她只是一直被爱着，以至于她在爱上谁时就会勇敢地伸手，她不明白闪躲的意义。
她拥有谢怀玖没有的爱。
或许是想短暂地体会幸运儿的人生吗？姜南星想要发问，但还是忍住了，对方想要做什么事都不需要和她汇报。她也害怕太靠近会让谢怀玖觉得有压力，会觉得喘不过气。
“我也想试试这种角色。”
谢怀玖捏着剧本，旁边还有人在，她不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屡次示爱的人，她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温凌在姜南星的另一边坐下，谢怀玖投去目光时隐约想起自己和对方有过接触，思索了一下又想起一些不算旧的事情，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但自己的女朋友突然在看完另一个人的时候微笑，换谁都不爽吧！
姜南星抓住对方放在她腿上的手晃了晃：“你笑什么？”
“笑你。”
谢怀玖的回答和谢怀玖的笑一样莫名其妙。
姜南星想假装生气地把对方地手丢开，却发现对方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也软化下来：“有点紧张。”
“没事，实在没机会了，等以后赚钱了自制一部低成本网剧。”
谢怀玖的安慰听起来有金钱的味道。
姜南星想起过去看过的【富婆饿饿饭饭】的小猫咪表情包，和今天的自己完美重合，她还没笑出声，就先被工作人员叫了名字：“姜老师，到您了。”
姜南星连忙起身进去了，因为演的是校园剧，她没化浓妆，脸上随便擦了点涂了口红就来了，此刻底气也不太足。
推门而入的时候，姜南星看见房间里坐了一排评委，桌面上并没有写明名字和职称的立牌，她连招呼都打不了。
最左的坐的是之前拍杂志见过的摄影师，还没等姜南星惊讶，她先冲姜南星笑了笑：“呦！还是熟人来了。”
坐在她身边的女人也笑起来：“还演上了呢？是你给我推荐的人，还说郑导你一定要试试。”
这么一笑，房间里的严肃气氛缓和下来，姜南星也跟着笑了一声，梳着马尾的郑导冲她笑：“我觉得你的气质很适合易虞，你可以演一段她被孟殷表白的样子吗？”
“好。”
姜南星环视一圈周围，随手抽了椅子坐下，手在空气里做出抚摸的动作——仿佛有人把头枕在了她的腿上。
“嗯，我知道。”
她不时应声，仿佛在回答某个滔滔不绝的人，等待数秒，她动作一顿，好像听见了什么让她意外的话。
“你说什么？”
姜南星伸手，垂着眼，好像真的捧住了谁的脸：“真的吗？”
她没有叹息，但她的神情像是被乌云笼罩，她整个人都有种阴雨连绵的感觉，坐在那里好像隔绝了光。
“没关系。”
她伸手抚平对方皱起来的眉，被对方爱或是依赖对她而言没有差别：“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听到肯定回答，她才笑了：“这样就好。”
话音落下去，姜南星起身，对面前的人鞠躬：“我的表演结束了。”
“演得很好，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你觉得她爱孟殷吗？”
郑禹问出了姜南星昨天回答过的问题，她忍住惊讶，还是重复了昨天的答案：“我觉得她不爱孟殷，她是享受被人需要的感觉，享受成为给予的人，享受不对等的关系。”
“孟殷可能也不是那么爱她，只是需要被人爱着。”
自以为是地分析了一通，姜南星忍住说下去的欲望，然而导演抬头看着她：“不是的，她可能没那么爱孟殷，但是孟殷真的很喜欢她。”
“这一点，你错了。不过没关系，先出去等结果吧。”
郑禹摆手，姜南星低头走了出去，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上谢怀玖的眼睛，她忍不住笑：“没事，不用担心我，你好好加油。”
“好。”
下一个叫的确实是谢怀玖，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她靠着座位陷入思索——算不算搞砸了呢？郑禹会不会因为她的错误理解就把她拒之门外？
手上忽然多了暖意，是谢怀玖的助理塞过来的奶茶：“谢姐吩咐我给姜老师买的。”
她也顺手给温凌递了一杯：“我不知道温老师喜欢什么味道就随便买了一杯，您别介意。”
温凌当然不会说介意这种话，她接过奶茶礼貌道谢，放在旁边没有喝的欲望，过了五分钟，谢怀玖出来了，她也起身进去了。
试镜的时间有一整天，被留下的三人在休息室里无聊地玩着手机，心里忐忑着自己会不会失去这个机会。
姜南星把奶茶喝到见底：“我觉得我这个口红擦错了，应该擦个更红更贵的，擦这个让我觉得不是很自信。”
谢怀玖盯着她嘴唇看了一会，看到她耳尖都泛红了才开口：“这个色也很好看。”
“你什么都觉得好看。”
虽然坐的是单人沙发，但两个人都靠近了有对方的那一边。
等到下午六点，助理就来敲门：“郑导说剩下的人都面完了，可以直接签合同了。”
“好。”
签了合同，姜南星准备和温凌一起上车离开，谢怀玖忽然叫住她：“这周还有其他安排吗？要不要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
“好。”
确实没有其他活动了。
姜南星答应下来，跟着她上车，一起坐在后排看窗外的风景：“好喜欢灯光和车流。”
“嗯？”
被堵在路上的谢怀玖欣赏不来，但对对方的一切都好奇，迫切地想要了解：“喜欢灯光和车流？”
“对。”
外面的灯映在姜南星眼里闪闪发亮：“我想买靠近马路的房子，高层的，晚上睡不着就往下看一看，灯光和车流很迷人。”
“给我一种很热闹的错觉。”
姜南星还是笑着的，谢怀玖却能联想到蹲在落地窗边往下看的姜南星，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以后就买这样的房子。”
姜南星忍不住笑：“怀玖，别把我惯坏了。”
人是不可以上/瘾的。对某样东西或某个人产生依赖，那这一切倒塌的时候就会把自己也压倒。不做梦就不会有清醒的刺痛。
但是，如果没有这种爱的勇气，那又怎么能拥抱爱呢？
姜南星难得地放弃原则，享受对方对自己的宠爱：“我现在也有钱了，房子的钱我要出一半。”
“你负责装修就好，喜欢什么风格都好好地和工作人员沟通。”
买房子这件事俨然已经要变成进行时了，还是马上要变成一般进行时的那种，谢怀玖已经在盘算哪里的楼盘比较便宜了。
“房产证上把出资按比例写好，到时候崩了好把成本收回去。”
姜南星还在思索谢怀玖要怎么样避免落入坏女人的陷阱，谢怀玖却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半天才转回来：“就写你的。”
“我怕你被坏女人骗。”
“那你要是想骗我不会这样说。”
“那万一我以退为进呢？”
“那你就骗。”
谢怀玖眉眼倔强，显然是不会把她的话听进去，姜南星再无奈也能感受到她的真心：“谢怀玖是笨笨。”
“当聪明人有什么好处吗？”
谢怀玖把头枕在对方肩上，牵着对方的手抬起，在对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我可以一直做笨蛋。”
车停了下来，姜南星往外看一眼，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高档住宅区，是市里一所重点中学。
“我以前在这里上过学，要一起去看看吗？”
姜南星当然不会说否定的话，和谢怀玖下了车，看门的保安被提前打过招呼，很痛快地就把她们放了进去，走在校园里的感觉是很庄严的。
现在是晚修的时间了，透过窗口，可以看见很多人坐在教室里奋笔疾书，侧脸带着焦虑，桌面上堆满了书，快高过她们的头顶。
谢怀玖牵着她走了几步，她才发现教学楼侧边贴着巨大的排行榜，班级名次进步一目了然。
“好可怕，不过我高中的时候也是这么贴的，那时候只要一退步都不敢看这张排行表。”
姜南星仰望了一下第一名，叫戚止予，是好听的名字。
“真厉害啊。怀玖那时候怎么样呢？”
不堪入目的过去也是过去，谢怀玖只能努力地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更平淡：“有一次名次掉了，被打了一顿，上楼梯的时候踩空了摔下去。然后在医院躺了三月，出院就高考了。”
“没考好。”
姜南星最害怕这种情形，害怕从高处跌落，也明白谢怀玖的易碎感从何而来。没有人能对这种过去毫不动容。
“怀玖，没关系，现在的你也很棒。”
“我没事。”
现在真的没事了。
两个人牵手走到了操场，月亮已然升起，风擦过脸颊像有锋利的刃，谢怀玖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系在了姜南星的脖子上。
现在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谢怀玖也把白天没能说出来的下一句话说了出来：“我也想，变成治愈你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比昨天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九点蹭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