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滞下来。
话一出口, 林霜然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许不对劲。她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但很快镇定下来，视线依旧对上谢菁的眼。
这件事自己最近确实没上心, 算起来上次交的费用应该早就用完了。谢菁噢了声, 淡淡地说：“我会补交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交了。”反正开了这个话题, 林霜然借此跟她谈明白：“你毕竟也搬出去了，经常不住在那里, 可以不用交的。”
水电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完全没必要花这个钱。
她自己一个人住。
也应当, 一个人承担。
谢菁观察了她半晌, 而后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林霜然镇定道：“没找着机会。”
“……”想到两人之前见过那么多次面，林霜然缄口不提的模样，谢菁完全不信她这套说辞, 只扯了扯唇角：“噢。”
“……”林霜然又补充：“之前也忘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谢菁觉得有些好笑。她唇线抿直，眼神盯着前方, 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我交水电费，是因为房产证上也有我的名字, 要对房子负我的那份责任。”
“……”
她重新看向林霜然：“并不因为别的什么。”
林霜然微不可察的蹩眉，似乎不打算要继续劝了, 她顺着谢菁的话提了个要求：“那你能帮我找个保洁阿姨吗？”
谢菁：“……”
“我之前请的保洁阿姨, 她把我瓷瓶打碎了, 那个瓷瓶还是明朝的, 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找来的。”林霜然语速慢吞吞的，抿了下嘴唇：“但这不是重点，我怕我之后找的阿姨也会犯相同的错误。”
她顿了下，抬眼：“所以你能不能帮忙找一个阿姨？”
谢菁笑了, 被气的：“为什么？”
“因为你是房子的另一位户主，”林霜然重复了遍她的话：“需要负一部分的保洁责任。”
谢菁：“……”
谢菁忽然觉得自己亏了。
现在的情形是，她不在那个房子住，也不会使用到房子的任何东西。但她作为房子的另一位户主，该负的责任必须负，该做的事情一点不能少。例如找保洁阿姨。
最重要的是，没人强迫，这话是她自己说的。
那自己住跟不住到底有什么区别。
谢菁啧了声，忽然想让时光倒流回前两分钟。在林霜然好心建议自己不用交水电费时，她一定会痛痛快快的回一句——“好的。”
但俨然不能如此。
谢菁舔了下唇角，开始和她商量：“你让安嘉去吧，她是你的助理，这种事情肯定很有经验。”
“……”
“我平常工作也很忙的，没有时间。”
林霜然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只轻声说了一句。
“那是我们的房子。”
谢菁顿住。
这栋房子是她们大学时候买的。
当时林霜然上大三，已经和光辉娱乐签了合约，饰演了一个大IP里颇有灵气的小演员，渐渐开始有了片酬。谢菁从小到大就不缺钱，她把谢展明给她投资的那份钱取出来，和林霜然一起买了这栋房子。
价格不贵，地段也较偏，小区风景却好。
一直住了这么长时间。
谢菁分手当天就搬了出来，林霜然却依旧住在那里。
盯着她此时认真的模样，谢菁心跳停了一瞬，又再度恢复了跳动。不知道她是什么立场说的，谢菁摒弃掉莫名其妙的想法，只当她是字面意思：“我会找的。”
林霜然点头。
她又说：“那你找到了一定要先让我看一眼。”
谢菁没忍住说：“你不是不插手了吗？”
“我得看看这人面不面善，”林霜然说：“你找到了记得联系我。”
当初分手后，谢菁把她联系方式全部删除了。
消失的特别干净。
电话号码也变成了空号。
不知道她新的电话号码。
林霜然表情固执，必须要让她主动联系下自己。
谢菁想了想，没拒绝：“行。”
—
谢菁回去杂志社后，将当天采访的内容全部整理了下，又在网上查了下黄齐鸿大师的生平资料和历代作品等，还调取了网友对他的评价以及祝愿等，全部整合起来。
另外查了下抑郁症的相关。
随后写了篇具有深度引人发思的稿子。
大师去世的影响很大，许多网友也不知道从哪吃瓜得知了他抑郁症的消息，一时间网上最近全是讨论抑郁症相关，观点不一。《新城报》作为官方性质的杂志，发表的观点必须要慎重。
谢菁的稿子交上去之后，审核了三天才联系出版。
接着就不关谢菁的事情了。
这几天为了这件事情忙前忙后，谢菁改稿改的头昏脑胀的，也因此忘记了之前保洁阿姨的事情。直到听到公司的人提到了保洁相关的话题，谢菁才突然想起来那个约定。
调休的前一天，谢菁下班后去了家政公司。
想到林霜然面善的要求，她挑了一个看着很憨厚的阿姨。
两人往公寓方向走。
之前安嘉给她消息的时候，谢菁就知道林霜然的电话号码没有改。想到林霜然的话，谢菁打开手机拨号界面。她停顿了下，随后无比熟捻的拨出了号码。
响了三声，那头接起：“你好。”
“是我，”谢菁说：“我找到保洁阿姨了。”
那头顿了下，说：“你现在在哪？”
两人已经来到小区了，刚下电梯，谢菁如实回复。
这似乎是重生以来两人第一次打电话。
谢菁握着手机的五指不自觉发紧。
那头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过来，声音带着点电流的磁性，在耳边无比清晰：“那你先等一会儿，我立马过来。”
谢菁嗯了声，挂断电话。
两人来到801门口，谢菁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忘记拿公寓钥匙了。她也不在意，只是往墙壁上一靠，朝阿姨笑了下：“等一会儿吧，她很快就来。”
她笑的时候很有感染力，保洁阿姨点头，和她一起等。
谢菁再度拿出手机，手机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的界面。
她指尖悬在返回键上，顿了几秒 ，没按下去，选择保存联系人。在设置备注这一栏里，她思考了下，敲打了【林霜然】三个字。
想了想，又在林字前添了个Z。
保存后，联系人自动滑到了列表的最后一个。
—
光辉娱乐大楼。
林霜然挂断电话后，直接将手中的剧本在桌上随便一扔，套上羽绒服准备离开。没等她走几步，办公室门打开，姜琴皱眉看她：“干嘛去啊？”
林霜然：“有事情。”
“啥事？”
“私事。”
姜琴打量着她，仍是皱着眉：“如果不
是大事儿的话就不要出去了，这段时间你最好安安分分的，不要再惹出什么岔子来。你之前的那段风波还没过去呢，我让你看的剧本看完了吗？”
没等她说话，姜琴朝桌上看了眼，剧本杂乱的堆在上面。她不满道：“这就是你的事业心？”
林霜然：“我真有急事。”
她径自向外走。
“待会儿公司的最顶头老总要过来视察，还要开个会议，”姜琴双手抱臂，说道：“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你前几天慈善宴会的事，你作为当事人，会议不能不在场。”
林霜然一声不吭，拧下门把。
“你今天要是走了，老总发起脾气来我可兜不住，”姜琴说：“虽然主要原因不在你，但你这件事给公司确实造成了影响。如果老总真生气了说不定和你闹解约。当时签你的时候是两千万，现在合同没到期，解约是它的十倍，也就是两亿。”
“你要是有这个钱，你随便去哪我都不拦着。”
在原地静了会儿，林霜然回头。
她眼角发红。
刚本来就是吓唬她的。
姜琴不忍心了，又开始哄：“到底什么事啊能让你这么着急忙慌，也不耽误你太久，咱就等到把这个会议开完行吗，也就两小时。”
“……”
僵持片刻。
林霜然重新坐了回去。
她拿出手机，找出刚置顶的联系人，拨出电话。那头很快接了：“喂？”
林霜然手指不停扣着办公椅的皮料，几乎快哭了。她忍着情绪，拿出平时练台词的调调，极力平静地说：“我临时有事，现在回不去了。”
沉默几秒，那头噢了声。
林霜然有些紧张，夹杂着几丝委屈。这个电话她盼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要见面了，现在还要延后。林霜然用力抿了下嘴唇，看向窗外：“现在天气不好，你先回去吧。”
那头嗯了声。
沉默几秒。
林霜然没忍住吸了下鼻子，她说：“对不起。”
“……”
“我们重新再约个时间吧。”
“不用了，”谢菁说：“我就今天调休，其他时间没空。你回来的话跟我打个电话，我再来一趟就行。”
“……”林霜然说：“那我尽快。”
电话挂断。
会议的内容林霜然一点都没听。
两个小时后，她从会议室出来直接开车回公寓。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她不敢将车开得太快，回到家的时候依旧比平常早了十分钟。
注意到外面的天气，她犹豫到底要不要让谢菁过来一趟。
林霜然乘电梯上楼，脚步顿住。
她家门前站着个人。
楼道里光线暗沉，散着雨天阴湿的味道。
谢菁靠在墙壁上，姿势较懒散。她脖子上围着个咖啡色围巾，半张脸掩在里面，只露出半个高挺的鼻梁。她一手随意玩着手机，光芒反射在脸上，睫毛被映的好长。
注意到她的存在，谢菁收回手机，抬眼。
四目对视。
林霜然视线下挪，忽地注意到。
谢菁两手空空，没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