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我姐姐是黑莲花女主>第92章 势与鄞城共存亡

  “这处宅子之前果然没有积雪!”

  “嘘,小心。”

  随着窗外寒鸦惊起,楚睦勋艰难的挪动着被五花大绑的身子,他将额头靠在窗子旁看着门前小径,窗子漏风,吹的人头顶涨疼。

  贼军入城那日,众人始料未及之时,一伙人迅速而果决的闯入了高门大户,彼时他们只当这也是一股灾民,还试图用王法威吓、许以钱财粮水安抚,却不料,这群人以雷霆手段杀了府中下人之后,便将这些公子小姐们都绑了出来。

  楚家有位刚生了皇子的贵妃,又是皇商出身,比起城中贵胄富而不显的含蓄,他们家一向张扬的多,此次更是让那伙贼人一眼挑中了楚家,楚睦勋被抓出来时还云里雾里——

  他堂姐刚生了皇子,他们家正是鲜花着锦,他们家说不定能摆脱商籍,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下人阿金上一刻还在和他玩笑,说指不定日后楚家能出一位皇后!

  可下一刻,他就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常年挂着讨好和贼眉鼠眼的瘦弱男人被拦腰砍成了两半。

  刀太快了,他一脸震惊的看着阿金把他推走,阿金的表情在低头的那一瞬间定格,似乎在疑问肠子怎么就流了一地

  楚睦勋还是被抓了起来,和十几个公子小姐,在这片他从来不会踏足的荒野之地。

  见惯了风花雪月、红袖倚楼的富贵公子,一朝面对血流漂橹,恍惚得觉得眼前的不真切都像是一场梦。

  他想不通,不过是一场雪而已,怎么会把人逼成这样?对着自己的国人挥刀相向,就为了那么点钱财和口粮!?

  而今,十几个人挤在一处,身上的锦衣袖衫挡不住漏风的门窗,他们滴水未进,冻得瑟瑟发抖,身上多多少少沾了血迹。

  作为第一个被抓的楚睦勋,他亲眼见证了这些人是如何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他最先麻木,也最先清醒——

  鄞城的变故并非突然起意,而是这群人蓄谋已久的一场夺权,他们要做第二个陈胜吴广!

  楚睦勋忍受着肠胃上的痉挛,昔日纵马张扬的公子内敛下来,和这屋子里的十几个人一起遭受着人生当中的一场巨变。

  人,要么被眼前的苦难扒下最后的底线,要么踩着苦难的底线完成自己的蜕变!

  显然的,眼前这群少年少女们经过了自我怀疑和痛苦的阶段,他们满心郁愤,一心报仇。

  他们不想成为人质,他们想要自救!

  谢家祖母年逾花甲,贼军来时却是最先带领家兵府卫一致抗敌的人,那夜啼血火光,谢家满门以死抗敌,贼军久攻不下,放火烧了整个谢家大宅!

  那夜也叫贼人心惊胆战,在那滔天火光之中,他们终于暂时放弃了劫掠。

  杀人诛心,贼人原本想要让他们亲眼看着鄞城破灭,让他们明白平素的依仗已然消失。可那场火却烧起了所有人心中的仇恨——

  他们或许曾经因为父亲在朝堂上的政党之别而有所亲疏,甚至敌对,也或许有家族利益往来上的纠缠,不过在那场大火之后,只剩仇恨的年轻人抛却了往日的隔阂。

  欲对女子行不轨之事的人被少年们合力拧断了脖子,而后换来了一群人的五花大绑,随后眼睁睁看着刘家姑娘被抓出去,她咬掉了那人的耳朵,而后撞柱而亡自始至终,没有人流露出半分恐惧退却的懦弱,他们在谢家的那场大火里完成了自己的冶炼,然后身体力行的告诉这群他们所鄙夷的、趁虚而入的人,什么是穷则愈坚,不灭心智,什么是铁骨傲筋,至死不屈!

  听见外面传来动静的那一刻,屋里人齐齐噤了声,楚睦勋紧咬牙关来防止牙根打颤,他顺着窗户的缝隙看过去,院中凄清一片,一只寒鸦惊起,踩断了一截枯枝,他高度紧张,额上甚至冒出了汗。

  不会是他们想要逃跑被发现了吧?以往巡查的人都是隔了一刻钟才会来,这次怎么刚走就又来了一波?

  被发现也不得不走了,好几个人的绳子都已经被咬断了,要是不趁着这个时候逃跑,只怕等到天亮就更走不了了!

  他心思转了几圈,几个呼吸的功夫,忽然间外面出现一双眼睛,四目相对,两人齐齐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样的荒宅里,四周荒冢遍地,苏络被吓得头皮发麻,像是触电般的缩回了头,强自按耐住已经到了喉咙的惊叫,她咽了口唾沫,紧绷的声音放的极轻,依稀可辨别出颤抖,“你是人是鬼?”

  韩岁欢闻言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猛地将窗户大开,却见里面十多人面露警惕的望向窗外,楚睦勋离得近,她甚至能瞧见他眼里浓浓的杀意。

  韩岁欢打了个寒颤,“楚睦勋?你怎么在这?”

  见是他们两个,里面的人到底松了口气,又很快面带孤疑,“你们两个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楚睦勋望了眼周围,“进来再说,别让人发现!”

  屋内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又湿又冷,韩岁欢看着众人眼中的怀疑,低声解释道,“前些天我们两个去了趟曲阳,听闻鄞城出了事便马上赶回来了,新都那边已经得了消息,放心,这伙人嚣张不了多久了!”

  她说着便去解他们身上的绳索,被人闪躲开了,那人又问,“你们自己回来的?新都怎么没派人来?那群人占据了城门,你们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说话的人是前工部主司贺家的女儿,贺朝云,苏络和他们是泛泛之交,见面点头的情分,闻言道,“派了两千兵马,如今正在城外等候时机攻城,我们是从密道里进来的,距此不远,意外发现。”

  “两千?攻城本就艰难,怎么就派了两千人来,这群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苏络手起刀落,割断了贺朝云晚上麻绳,“陛下病重,昏迷不醒,眼下曲阳分身乏术自顾不暇,这两千人,已然是林将军冒着风险派出来的了。”她一顿,看向剩下诸人,“各位,苏家和韩家众人都在城里,而城里的情况你们远比我们清楚,都是鄞城人,咱们就没有必要在这里互相猜忌了。”

  她说罢,拿着匕首看向楚睦勋,楚睦勋背过身将手腕露在她面前,旁人这才配合着解开了身上束缚,苏络边问边动作,“楚公子,你们是何时被抓到这里来的?”

  楚睦勋语气微沉,“贼人入城之日。”

  苏络也沉了口气,眉头拧得更紧,有备而来啊!“公子可知如今城中情况如何?”

  楚睦勋艰难的活动者冻僵了的手脚,“伤亡惨重。”

  话音一落,屋中众人心口齐齐一坠,被这四个字压的喘不上气。

  苏络呼吸一滞,继而问道,“可打探到那伙贼人什么消息?”

  “那伙贼人大都是这些日子的灾民,乘乱之时只顾烧杀抢掠,之后这群人被同一调度,不像是寻常手段,而为首者有三人,我听见有人叫他们当家,听口音,似乎是云州方向的山匪。”

  “这三人秉性如何?”

  楚睦勋思索片刻,“我们前去陆家时,那个龙二当家见陆常念双腿不便,便没想带她,当时那个三当家说这是陆家军后人,用来做人质,不怕我们不会束手就擒。

  那个大当家还算是有些道义,说既然是陆家军后人,就更不能动了,故而陆家倒是没事。”

  苏络暗自思忖,众人身上没了束缚,贺朝云看了眼苏络,眉心不自觉的蹙起,“你想做什么?”

  苏络摇头,“先说说你们的打算吧,你们准备怎么跑出去?”

  沈疏桐派岑寅带三百人马里应外合,大军向城门攻进,黑沉沉夜幕之中,几只火箭插入沉闷巡守之人的胸膛,警戒号角响起,箭矢如雨而至,同时,岑寅带着的三百人马从密道进入城中,远远瞧见几十人涌入一处废宅,他悄无声息带人上前,刚出鞘的剑迎来了此战的第一口鲜血。

  里面的人刚经一场苦战,他们原本计划等到下一波巡查的人一走,他们便悄悄离开,他们不吃不喝,没有动的力气,已经让对方放松了警惕。

  可没想到一出门就碰上了有人攻城,几十人涌进来想要将他们抓到城门,他们愣是凭着心中的一口气将对方打伤得同样不轻。

  岑寅看不上这些小孩子过家家的小把戏,眼神之中都是不屑和讥讽,“几位,城里眼下就要大乱了,我看还是派人将你们送出城稳妥些。”

  少年们血气方刚,被方才的场景激得心脏跳的猛快,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肯临阵脱逃?

  岑寅讨厌这些官宦子弟的自以为是,“劳烦各位有些自知之明,要是仗打了一半,又叫末将在城门口瞧见诸位,那时候救还是不救?救了,可不像现在这样轻省。”

  楚睦勋在地上捡了把勉强还算顺手的弯刀,抱拳拱手道,“烦请将军送几位不会武功的姑娘出城,至于我等,势与鄞城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