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幽静, 帐篷外有鸣虫寂寂地低叫着,将一切声响都放大得格外清晰。

  黎以白轻轻吻去怀中人眼睫上沾的水汽,琥珀色的眸中似晕开了一坛浓酒, 低柔的话语声敛了轻浅笑意。

  “今天怎么了?”

  楚渝双手勾过她颈后,将脸埋进她怀里,放低的声音藏了些后知后觉的羞赧。

  “就是特别喜欢你。”

  鼻息间透出一点轻笑,温热的指腹揉过了露在发丝外的莹润耳尖。

  “原来是今天才特别喜欢吗?”

  缩在怀前的人动了动, 楚渝稍稍抬起头, 墨玉般的眼睛又露了出来。

  “一直都特别喜欢, 但每天都比前一天要多一点。”

  分明在害羞着,说话的语气却极认真。

  黎以白看她一会儿, 揽过身后的手攀上她后颈,将那瓣藏起的唇迫近眼前,吻落了下去。

  虫鸣愈发悄然。

  露营灯幽暗的灯光把贴近的身影投映在帐顶, 光影随动作变动, 画面辗转, 仿佛正在播放一出老式黑白默剧的幕布。

  明暗相接间,绵长的吻似将空气也变得灼热。

  凉意漫入,纤白的手指顺着半开的领口将衣扣一粒粒解开,指尖偶尔划过肌肤, 就令闭着眼的人轻轻颤动一下。

  楚渝和黎以白身量相仿,于是偶尔会换着穿衣服,今天穿的也是黎以白的一件白衬衫。

  解开的衣襟微微散落, 原本廓形端正的衬衫此刻似被剥离了筋骨,将所有孤清寡淡的疏离尽数褪去, 只剩下了那抹皓白月色。

  空气中尽是彻骨的铃兰冷香。

  散乱的发半掩在泛红的脸边,楚渝丝毫不敢睁开眼, 不时微颤的睫暴露了隐于心底的细微紧张。

  黎以白笑着抬起了手,指尖穿过散乱发丝,轻吻在她耳边。

  “一直在用之前的沐浴露?”

  “嗯。”

  带了鼻音的话语声低软地应着。

  “买了新的怎么不用?”

  楚渝略微睁开眼,泛红的眼尾似映了落霞的薄雪,清冷中透着遮掩不去的欲。

  “想要和学姐的味道一样。”

  片刻安静。

  黎以白轻叹,低敛下眸将她拢过。

  “不一样。”

  楚渝未懂。

  什么不一样?

  疑惑的话语还未曾问出口,唇却吻上了那片月色,令微张的口倏然一滞。

  帐顶晃动的暗光宛若一片水波潋滟的泡沫。

  楚渝半睁着眸,眼前波光摇曳,失力的身躯好似成了白日里沉入溪中的那盘桃李。

  温热的流水不似溪水冷冽,缓慢而又细致地漫过春桃朱李,星星点点的水色残留在桃李表面,引来阵阵凉意,又被温暖的肌肤很快掩覆。

  薄冰慢慢融化,春意渐浓,衔春的人如约而至。

  楚渝陷进黎以白怀里,隐忍地攀着她的肩,呼吸下意识凝住,唇线抿得泛了白。

  黎以白抬起头回到她身边,一下下地吻她,话语声透了些轻弱的哑。

  “小鱼,呼吸。”

  而溺于春潮中的人却无暇他顾。

  牙关被柔软的舌抵开,被迫汲取进新鲜气息,水流忽急,似生成了一道漩涡,将所有多余的思绪裹挟,直至最后拍散成一汪模糊眩晕的泡沫。

  幕布上的画面渐渐凝固。

  余韵中是漫长的一片空白。

  楚渝软着身子倚进黎以白怀里,额抵在她肩前,染了绯色的双眼微阖。

  平日冰凉的肌肤此刻升了温,宛如一只绵软又滚烫的小动物,令抱她的人动作愈发轻柔。

  “累了?”

  “嗯……”

  黎以白抚摸着她的发,“给你擦洗一下?”

  低垂的眼睫微动,倚在怀前的人睁开了眼。

  “我自己去就好。”

  黎以白轻笑,“还有力气?”

  楚渝耳根微红,“有的。”

  黎以白嗯了一声,笑意深长地夸赞:“看来小鱼的体力的确很好。”

  先前用以反击的话语被打趣了回来,楚渝抿了抿唇,耳际的热度不退反增。

  “和学姐比确实要好一些”

  嘴上还在逞强。

  眸光微挑,抚在耳侧的手垂落下去,轻划过纤柔的腰线,本就敏感的人当即颤了一下。

  “这么好吗?”

  楚渝咬着唇,蜷着身子埋回了她颈间,是示弱的姿态。

  “也没有那么好……”

  看她挑衅完就软的模样,黎以白不禁好笑地勾了唇,伸手捏了捏她发烫的耳朵。

  “小兔子。”

  楚渝侧过脸在她手心蹭了一下,随即坐起身下了床。

  “我去洗洗。”

  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进了洗浴间。

  雾气在眼前弥漫开,温度适宜的热水将疲惫和仅有的一点睡意都冲散。

  冲洗过后,楚渝回到帐篷里,脱下了有些潮润的浴袍,将刚才的衬衫又披回了身上。

  由于今晚不回家的决定做得十分突然,所以她并没有带睡衣,只有一套备换的衣服还压在行李箱里。

  素白的衬衫松散地搭在肩头,衣摆略垂过腰际,露出一双纤长笔直的腿。

  楚渝坐回到床边,就被身后人又圈进怀里。

  她顺势倚了身子,轻声问:“学姐怎么还没睡?”

  黎以白吻了一下她的嘴角,“在等你。”

  楚渝略转过身,将脸贴在她脸侧,握过了她的手把玩着。

  “我好像不太困了。”

  黎以白温声道:“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楚渝眨了眨眼,“可是已经很晚了,学姐不困吗?”

  “白天喝了很多咖啡,现在还不困。”黎以白摸了摸她的下巴,“那我给你拿衣服?”

  宠惯的口吻让楚渝弯起了嘴角,转头在眼前人脸边亲了一口,随后点头应下。

  “嗯。”

  从行李箱里找出衣服换上,楚渝穿戴整齐就要开门出去,却被黎以白握住了手。

  “头发还没全干,夜里温度低,别着凉了。”

  于是又乖乖坐回去,任身后人为她擦头发。

  等发丝全都擦干,她才终于得了外出的允准,走到门边拉开了帐篷的门。

  光影掀动,淡白的月光与微凉晚风霎时间毫无阻隔地流泻而入,冲淡了内里的暧昧气息。

  星河湖光映入眼帘,满目尽是绿野山林。

  突然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正是在这一片星空月色下,才降下温度的耳朵又有了些发烫的趋势。

  瞧见那点羞赧的红,黎以白好似猜到了她心里所想,笑着勾了勾她的手心。

  “害羞了?”

  楚渝咬了一下唇,小声嘟囔:“还不都怪学姐。”

  黎以白眉梢微抬,“怎么怪我?”

  “学姐太惹人喜欢了。”

  听出她话语里的嗔怪,黎以白略一思索,轻笑起来,“你说的是温恬?”

  楚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有我自己。”

  她把吴虞跟她说的话对身旁人说了一遍,而后轻声道:“你对我太好了,我总是很担心万一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不匹配,我会觉得很亏欠。”

  幸好在别人眼里,自己原来比想的还要更喜欢黎以白一点,于是她也可以松一口气,明确袒露自己的那些喜欢。

  少顷安静,黎以白轻轻叹息,停下脚步抚摸过楚渝的脸。

  “小鱼,喜欢这种事,不对等是寻常,相差无几才是偶然。我们在一起得越久,这份喜欢就越无法估量,我不想你因为我对你的好有负担,否则这也会成为我的负担。”

  “我知道。”楚渝眨了眨眼,“可在我心里,学姐就应该得到很多的喜欢。”

  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指的是我一个人的喜欢。”

  黎以白怔然片刻,微微弯了眼尾笑起来。

  “傻瓜。”

  相偕的身影继续漫步在夜色中。

  更阑人静,露营地四处都留有灯光,微弱的光线恰好足以照亮道路,又不至于在夜里看起来太过刺眼。

  两人慢慢走着,来到了湖边悬出的一座木桥上。

  桥头有一张长椅,楚渝在椅子上坐下,将头轻靠在身旁人肩侧,话语声低懒。

  “如果可以一直在这里就好了。”

  黎以白侧首看她,“不想回去?”

  “嗯,回去就要准备考试和比赛,而且……”楚渝顿了一下,“再过一个月就放暑假了。”

  放假就意味着要回家,可李晓清的态度至今尚不明确,所以她也还没想好回家之后应该如何应对。

  黎以白想了想,问道:“最近有和妈妈打电话吗?”

  楚渝点头,随即又微微叹气。

  “但是我们每次通话的时间都不长,她好像不想跟我多说别的,总是问候几句最近的情况就挂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这些故意回避的行为来看,她知道妈妈那天肯定是听见了她和黎以白的话。

  只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却让她有些茫然。

  究竟是反对还是默许?

  如果是反对,那不应该言辞激烈地训斥她一顿,然后把她关在家里,禁止她们继续来往吗?毕竟她看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而如果是默许的话……

  会是默许吗?

  楚渝茫然不解。

  看身旁人茫然的模样,黎以白安抚地握了握了她的手。

  “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看阿姨性格还算开明,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接受的时间。而且还有我在,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让我来和他们聊聊好不好?”

  楚渝眨了一下眼,转过头看着她,慢慢笑了起来。

  “嗯。”

  两人又在湖边坐了一会儿,楚渝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黎以白笑,“困了?”

  揉了揉有些发沉的眼睛,楚渝绵软地应了一声,“有点。”

  “那我们回去睡觉?”

  “好。”

  回到帐篷里,楚渝换下衣服,倒在床上就闭上了眼。

  黎以白笑着揉了揉她的脸,“明早还起得来吗?”

  “嗯……”闭着眼的人话语声含糊,“顺其自然吧。”

  看她困得厉害,黎以白也不再逗她,伸手关上了灯。

  “晚安小鱼。”

  “晚安,黎以白。”

  略微停顿,低弱的话语声在黑暗中散逸。

  “爱你。”

  一声轻笑,黎以白低首环过了她的腰。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