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来得很突然, 也很急,不多会儿,原本还算克制的细雨就变成了豆大的雨点, 泼墨一样的浓夜中还不时亮过几道闪电。

  楚渝起身将窗户关好,却没有再躺回床上,她看着窗上淌下的道道水痕,犹豫了一会儿, 转身出了房间。

  客厅里是漆黑的一片, 微弱的光线映出影影绰绰的轮廓, 叫人看不分明。

  她放轻了脚步,缓慢地往主卧走去, 似是做了很足的心理准备要去叩那扇门,而走近眼前,却发现房门并没有关。

  半开的门泄露了其间隐秘, 夜色深浓, 只隐约能见到床上朦胧不清的一片暗影。

  楚渝踌躇着站在门外, 仍在为自己的无故造访想着合理的借口。

  说“下雨了,担心学姐害怕,所以过来看看”?

  虽然算是实情,却难免显得有些孟浪。

  或者“突然下雨, 感觉被子有点薄”?

  假得让人脸红。

  那就“客房的窗户好像坏了”?

  ……

  楚渝懊恼又窘迫地揉了一把眉心。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迟疑良久,她抿了一下唇,转身要回自己房间, 而脚边却忽然有一样东西蹭过,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看向她。

  楚渝惊得倒抽一口气, 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后倚的身子不防撞上未曾关上的房门, 脚下一个趔趄,就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熟悉的浅淡气息包裹着她,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还以为雨夜引来了小贼,原来是家贼。”

  愣了一会儿,受惊的人迟钝地反应过来,仔细一看,才发觉那道幽光原来是与她同名的那位小鱼发出的。

  而罪魁祸首眼下正蹲在一旁看着她,微微歪着头喵了一声。

  没想到自己会被猫给吓着,楚渝垂了垂眸,勉力压下羞窘的心绪,轻声喊:“学姐。”

  环在身侧的手慢慢松开,轻浅低柔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楚渝眸光微晃,“下雨了……我担心学姐害怕。”

  黎以白略微扬眉,“没关系,我关上窗就好了。”

  “……被子好像有点薄。”

  “柜子里有厚一些的,你可以换上。”

  “客房的窗户可能坏了。”

  “是吗?我去看看。”

  正欲离开的人被抓住了手腕,片刻安静,几不可闻的话语声在黑暗中轻轻响起。

  “……想和你睡。”

  一声轻笑,黎以白转过了身。

  “进来。”

  窗外雨仍大,床头的夜灯被打开,洒下一片昏蒙不明的光亮。

  楚渝红着耳朵上了床,又将自己蜷成一个团子,缩在了被子的一角。

  黎以白回眸看见,不由觉得好笑。

  “刚刚胆子不是还很大吗?怎么现在又缩回去了?”

  蒙在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传出来的声音听着有些闷。

  “用完了就没了。”

  黎以白笑意愈深,靠近前去,捏了捏她露出来的一点耳尖。

  “原来小鱼的胆子就这么点吗?”

  楚渝缩了一下身子,埋着头没有说话。

  黎以白轻叹,“下雨了,我会害怕。”

  埋在被子里的人仍是安静。

  “被子太薄了,很冷。”

  团起来的身子动了一下。

  “再不抱我,我可就出去了。”

  楚渝转过身抱住了她。

  黎以白笑起来,环过了她的腰,有些无奈地揉她的耳朵。

  “明明喝醉之后胆子挺大的,怎么平时这么害羞?”

  埋在身前的人顿了一下,疑惑地抬起了头,“喝醉之后?”

  黎以白眸光微挑,笑意深长道:“你知道你醉酒后喜欢咬人么?”

  “啊?”楚渝难以置信,“我会吗?”

  眼前人好整以暇地点头,“会。”

  “你朋友都没跟你说过吗?”

  楚渝窘迫地摇头,“没有。”

  的确从来没听王菲她们提起过。

  黎以白若有所思,“那看来是只喜欢咬我。”

  楚渝耳朵更烫,目光怔愣地自我怀疑了起来。

  她应该只在学姐面前喝醉过一次,就是在港市看音乐会的那晚,

  她记得那天喝的是红酒,自己醉得确实比较快,后来发生的事也完全没记忆了,没想到竟然咬人了吗……

  胡思乱想半晌,她缓慢地问:“我……咬学姐哪里了?”

  眼前人垂眸看她,目光落在了她唇上。

  “啊?”楚渝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不会吧?”

  “不信?”

  黎以白眉梢微挑,唇边勾起一点弧度。

  “那要再试试么?”

  楚渝没说话,咽了一下喉头。

  客厅的灯被打开又关上,黎以白从房间外回来,手里拿了两罐果味的起泡酒。

  “只有水蜜桃味的,可以吗?”

  楚渝点了点头。

  无论是什么果酒,总归都比红酒要好喝。

  她接过酒,拉开拉环,先浅尝了一点,发觉并不难喝,于是仰头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灌下,不多时,两侧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

  看她这么豪迈的喝法,黎以白有些惊讶。

  “怎么喝这么快,不怕醉吗?”

  这酒度数虽然不高,但酒劲很大,以眼前人的酒量,这样喝下去只怕很快就醉了。

  又喝了一口,楚渝才停下来,清透的眸子看着眼前人,片刻后,笑了一下。

  “学姐不就是想让我喝醉吗?”

  闻言,黎以白饶有兴味地一挑眉。

  看来小家伙这就开始醉了。

  楚渝一句话也不说,一口接一口地喝酒,直喝了大半罐,才微皱着眉放下手。

  她目光呆怔地望着前方,打了个酒嗝,喃喃着歪了歪头。

  “好饱。”

  黎以白轻笑,伸手去拿她手里的酒。

  “那就不喝了。”

  握着酒的手一点不松劲,任她拿了一下却没有拿动。

  楚渝眸光微转,直直地看着她,而后忽然笑起来,弯着眼尾叫她。

  “黎以白。”

  只有在喝醉的时候她才会叫黎以白的名字。

  黎以白也笑,依顺地应她,“我在。”

  “黎以白。”

  “我在。”

  没有叫到第三次,楚渝拉了她一把,原本半坐在她身旁的人瞬时倒在了她身上,手里拿着的酒也因为突然的动作洒了出来。

  酒液洒在黎以白颈间,顺着光洁的脖颈一点点滑落到锁骨,连带着身上穿的真丝睡衣也被浸透,衣领处洇开一抹暗沉的水色。

  楚渝看着洒在身前人颈间的酒,眨了眨眼,放低了声音,仿佛犯了错。

  “洒了。”

  黎以白动也没动,只是看着她,询问的声音低而懒。

  “嗯,洒了怎么办?”

  楚渝不说话,再看了一会儿自己造成的后果,就将手里的酒放下,低下头去吻上了那片水光。

  她吻得很慢,细细地将每一处洒了酒的地方都一一吻过,吻到后来,舌也探了出来,舌尖勾挑着舔过漫了水蜜桃气味的肌肤,将洒落的酒水纤悉无遗地尽数咽下。

  湿凉的触感一路从锁骨蔓延到下颌,黎以白闭上了眼,眼尾微红,带着轻喘的声音呢喃般唤她。

  “小鱼……”

  楚渝呼吸了一下,急促地吻上了她的唇,牙齿不经意咬过唇瓣,就有细小的血珠从中溢出。

  “嗯……”身下人轻叫一声,放软的话音随吐息洒在耳旁,“疼。”

  柔软的舌尖覆盖疼痛,一点点将唇上的血色舔去,直到再没有一点痕迹,楚渝停下动作,看着眼前的细小伤口,莫名其妙笑起来。

  “我又咬你了。”

  黎以白睁开眼看她。

  “想起来了?”

  楚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再看了她一会儿,又低下头开始吻她。

  反复几次后,黎以白笑起来。

  “小鱼。”

  楚渝抬头,“嗯?”

  “你是不是不会做?”

  醉酒的人眨了一下眼,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黎以白无奈。

  “放开我。”

  楚渝巴巴地看着她,听话地松开了手。

  见她起身要走,楚渝又伸手拉住了她。

  “你要去哪儿?”

  黎以白看她一眼,“洗澡。”

  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她吐了口气,又放轻了些语调,“你先睡,我马上回来。”

  “喔。”

  握着的手松开了。

  关门声响起,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楚渝望着床头的夜灯,眼皮愈发沉重,再撑了没几分钟,就彻底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中午,楚渝是被窗帘缝隙间透进的阳光照醒的。

  身旁早已经没了人,只剩下空荡的枕头,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晃了晃有些发沉的头,下床走出卧房,就在沙发上见到了抱着电脑工作的身影。

  黎以白戴着眼镜,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见她醒了,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待会打完电话再去找她。

  楚渝不知看到了什么,愣了一会儿,才有些仓促地点了点头,随后脚步匆匆地转身回房躲进了浴室中。

  她靠在浴室墙上,回想着刚才见到的画面,心口狂跳,耳朵止不住地发起了烫。

  学姐脖子上的那些痕迹不会都是她喝醉酒之后留下的吧……

  她还是人吗……

  问题是她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又已经毫无印象了,所以她们到底做到了哪一步啊?

  楚渝捂着发红的耳朵,神情怔愣地发了好一会儿呆,等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再次走出卧室,就见到已经挂了电话的人看向她,叫了她一句。

  “楚渝。”

  楚渝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

  黎以白笑起来。

  “以后再敢喝醉酒就别想和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