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了,不合时宜的情绪。
但又不知真假，是对是错。
太多过往相处片段在一瞬间如潮水汹涌侵袭，李乐意大脑处理不过来,直接宕机。
怎么不敢呢？
为什么不抱她？
她也这样问自己。
可惜越想弄明白越是混乱。
然而，甘心雨似乎在等她，用下巴蹭肩膀的方式无声追问，饶有不回抱不罢休的架势。
也是这时，李乐意注意到别人的目光。
如果她们只是单纯抱一抱肯定没人注意，问题是她们脸色不对,抱都抱得卡壳……她们的装扮本来就惹人瞩目，现下盯着的人更多了。
见惯大场面的李乐意自认脸皮厚大心脏，以为自己出席任何场合都不会再紧张了，结果现在……
都怪她！
恼羞成了薄怒,她轻轻推开甘心雨,嗔怪道：“不抱，我也紧张。”
别过脸，胡乱扒拉桌上化妆品,绝不让人发现不自然的赧意。
甘心雨被推开了,两个眼珠子却一直贴在李乐意身上,好似从这一系列反应悟出了什么,但不敢笑。装得好一张假正经面孔行为却像黏人的小狗，试图追问出更多答案：“为什么不抱？我们天天练舞也没少抱啊？”
李乐意横眉瞪过去：“快点化妆吧你，马上开始了。”
被漂亮仙女姐姐骂了，甘心雨一点不害怕，反而有点开心得意。
不怪她花痴,李乐意今天的装扮比西游记里的仙女还要美,如瀑的长发及腰,浅水绿裙摆飘飘，柳叶细长眉，眉间贴花，唇中一点红点缀最为吸引。
甘心雨很乐意被她骂。
但她不敢太过分，重新坐端正，仰着自己这张过分好看的脸：“噢，化吧。”
要不是等一下正式演出，李乐意肯定给她画个大花脸。
因为要画眼妆，甘心雨闭着眼，只要不被她深沉的目光注视，李乐意压力降低了不少，某种复杂的感觉也稍微平复了……
可是心情依旧复杂。
她心里明白，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不过不是现在。
文艺晚会马上要开始了，一墙之隔外来了许多父老乡亲，镇上的领导，还有地方台新闻记者拍摄，不能出差错。
李乐意必须马上收拾心情，专注比赛，不能白费几个月的准备。
对没错，她的口号是：搞钱！搞钱！搞钱！
在甘心雨看不见的时候，李乐意使劲晃了晃脑袋，把不该想的东西甩出去，重新执起刷子认真化妆。
巧手挥霍间，又一个仿古代妆面化好了，又麻手利脚整理服装和发型。
甘心雨像个木偶，任人摆布转来转去，如果加点特效，估计有美少女变身那味儿了。
李乐意把助理化妆师服装师的活儿全揽身上了，累死个人，幸亏效果是好的。
整个后台就她俩穿古装，混迹在在一群乡村非主流和农系朋克之中，可谓别具一格。
距离晚会七点钟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可以自由活动。
李乐意仔细观察过了，甘心雨这家伙不像真的紧张，参赛的其他熟人特别是女孩子，围着她问她这个造型表演什么，怎么那么帅。
甘心雨应对自如从善如流，甚至有心思用她那炫酷无比的翻盖手机四处拍照。
什么呀，只有我被扰乱了心神是吗？李乐意愤愤咬牙腹诽。
扫到桌上摊开一堆化妆品，她不爽地撇撇嘴，直呼大名：“甘心雨！”
她的声音穿越人群，精准递到甘心雨耳朵，她立刻转头看过来：“有！”
李乐意抬手一指，吩咐道：“收拾化妆品。”
她的话比皇帝更好使，甘心雨立刻辞了正在聊天的朋友小跑回去：“来了。”
后台听见对话的熟人纷纷打趣：“那么听话。”
“小雨你不行啊，妻管严。”
面对调侃甘心雨只笑笑，不应。
类似这种话在群里或游戏里经常出现，李乐意不是没发现，而是看见了根本不上心，完全当做幼稚的玩笑行为。
可是……经过刚才那件事，再听这些话，仿佛变了味。
李乐意不由自主回想起更多事情，不知不觉又出了神。
林琇华跟几个女生组队跳扇子舞，此刻也在后台做准备，她们参赛更多是为了凑热闹，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农忙根本没时间练习，妆造什么的很随意。
见李乐意有空，于是过去找她。
“想什么呢小姐妹？”
胳膊被人碰了碰，李乐意略微惊然，回神看清来人展开一个微笑：“没想什么啊。”
这话林琇华不咋信，可是走近了发现李乐意比远观更好看十倍，她一钢铁直女都挪不开眼睛，便忘了上一茬改为赞叹。
“你好漂亮啊！从哪儿学这种打扮的啊？”
被夸了的人笑得更得意：“看古装剧学的呗。”
林琇华再看边上收拾的甘心雨，故意装生气：“哼，难怪你不跟我组队，原来你看脸！”
李乐意似懂非懂：“啊？”
“小雨也好好看。”林琇华作迷妹状疯狂吸颜：“不，应该说好帅。也不对，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看起来有点酷又很美。”
目前的流行语比较匮乏，李乐意大概知道她的意思，大概就是说女孩子又A又飒，性别模糊又兼具柔美和英气。
其实李乐意一直觉得甘心雨是这样，只不过今天这么打扮特别明显。
“我宣布，你们就是颜值组第一名！”林琇华开玩笑。
“光是脸吗？我们实力也很强好不好。”李乐意毫不谦虚。
大家都已经拿到节目单了，终于知道她们表演什么，可开放报名到现在，她俩神秘兮兮训练谁都不知道究竟如何。
林琇华不捧她：“看了才知道有没实力。”
李乐意不计较，岔开道：“你们第几个上台？”
“第六！你们呢？”
“十五。手气不好，太靠后了。”
“确实很后，也没关系，你可以出去看看别人表演。”
甘心雨收拾好化妆品了，接过这话，“我让我爸在第一排留了位置，等会儿一起出去？”
这话是看着李乐意说的。
李乐意不想表现出异常，使出演戏时常用的控制表情方法，点点头：“行。”
林琇华像极了追星迷妹，甘心雨一开口，她就两眼冒星星：“这么好看不拍照浪费了，要不要我帮你们拍张照？”
李乐意：“额我……”
甘心雨：“好啊。”
语毕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
林琇华举着，将两位古装美女框进画面，按下快门。
拍完一张不够，她指挥道：“换个动作。”
“你们靠近一点啊。”
甘心雨很听话，越靠越近伸手搂住李乐意，歪脑袋碰着她的。
猝不及防被搂住，李乐意又是一僵，不明显但笑容迟疑了半秒。
咔擦完这一张她不干了，拿下那只搂自己的手，说要去外面坐一会，鼓励林琇华表演加油便走了。
甘心雨眼尾含笑，谢过林琇华拿回自己手机，并祝她演出顺利，而后追出去。
看这情形，林琇华若有所思。
在这之前，李乐意有空来玩过几次，林琇华暗搓搓试探她的心意，虽然她十句不离甘心雨，任何话题都能想到甘心雨，但确实听不出别有用意。
感觉……真的只是在说要好的朋友。
问题是甘心雨明确表示，不会抢走最好朋友的位置。
再想想别人调侃‘妻管严’的时候，李乐意明显在发愣，而甘心雨……
林琇华目露担忧。
——
天边余晖将尽，台前热闹起来。
露天广场灯火通明，一排排红凳整齐铺满广场，这个时间村民已经吃过晚饭，人来了大半。
靠近舞台最第一排自然是大佬们的位置，甘心雨爸爸陪镇上来的领导说话。
甘心雨的妈妈何美英不爱拘束应酬，不跟他待一块，正和弟妹，也就是甘越竹的妈妈在一起。
村里办活动热闹，是甘越竹提议回来的。
甘心雨说的空位就在她们旁边，她领着李乐意过去坐。
瞅见人来，甘越竹先是眼前一亮，接着重新板起脸，当没看见这两个人，才不管她们什么装扮好不好看。
甘心雨拉着李乐意坐下，对气鼓鼓的堂妹视若无睹，越过她喊人：“妈，婶婶。”
人前李乐意一如既往的礼貌，笑着喊阿姨，对着一向仇视自己的人也逗趣一番：“越竹妹子~”
甘越竹瞪她一眼，才不搭理。
何美英跟李乐意也算很熟了，却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女儿与她到底表演什么，瞧见她们的扮相，喜笑颜开。
“呀，今天真漂亮！”
甘越竹的妈妈摸了摸李乐意衣裳料子，脸上露出好奇：“你们演的是牛郎和织女吗？”
？
李乐意：“不是啊。”
对方又问：“梁山伯与祝英台？”
怎么她们看起来很像演一对的吗？
李乐意：“也不是。”
“那是什么。”越竹妈彻底看不出来。
李乐意额了声：“我们都演女的，不是一对。”
“这样啊？怪我看错了哈哈！你们相貌般配，身高也般配，我以为就是一对的！”
“大伯娘你说是不是？”
越竹妈一点注意不到自己女的的脸色，直夸甘心雨和李乐意登对。
夸得她们都不好意思了幸好这时候有人来找甘心雨。
村委技术人员少，需要她帮个忙。
甘心雨打了声招呼，跟人走去舞台旁边搞设备。
支走她也好，李乐意莫名松了一口气。
妯娌间谈天论地，不停张望舞台和来人，见到熟人都唠上几句。
李乐意想分散自己注意力，又见不到认识的人，只好继续骚扰甘越竹了。
她问：“吃饭了吗？”
甘越竹依旧没心思理会。
李乐意更想逗她了：“最近不用去补习班？暑假作业写完了吗？还有多少天开学啊？”
什么死亡三连问？
甘越竹恼了，啧了声：“问那么多干嘛？我跟你很熟？真是。”
终于有反应为了，李乐意哈哈笑：“我觉得挺熟的啊，上两回不是一起玩得挺开心嘛。”
那是为了拆散堂姐和她单独见面！
甘越竹简直不可思议，眼睛瞪圆了：“少来！谁跟你熟啊？自作多情。”
她挪了挪屁股侧身，不停捣鼓手上的纸，折过来翻过去的，李乐意留意她的小动作，也看见了纸上写的什么，更好笑了。
“还说不熟呢，比赛都还没开始，你就写好要给我投票了。”
李乐意努了努下巴，指向对折不整齐露出数字15。
甘越竹低头一看，整个人愣了一瞬，彻底炸毛了。
“我是给我姐投票，哪是给你？！”
“我和你姐姐一组，投给她等于投给我，有什么区别。”
“你要不要脸！！要不是因为我姐喜欢……！”甘越竹一激动嗓音就拔高了，气得直跺脚，何美英和她妈妈听见都回过头来。
顾及长辈在场，甘越竹立刻刹住嘴，话没说完转了弯：“才不是投给你！”
我姐喜欢……？
那句未尽的话，李乐意竟然下意识就补齐了。
说实话，她不想深入思考。
她不知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开始想方设法拉近和甘心雨的距离，为的是搞钱，真没考虑其他。就算是故意亲昵……也觉着朋友那是之间接触，尺度也不大，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至于甘越竹把自己当情敌，她同样以为是游戏里结婚的误会。
眼下这般情景，李乐意有点懊恼，不想去猜甘心雨是不是真的……
刚才在后台，她甚至不敢往这个方向猜，强迫自己不要想。
此刻亦不想顺着甘越竹的话胡思乱想。
见她略显惊讶无言的模样，甘越竹也有点疑惑和无措，打圆场：“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何美英：“那就好，好朋友别吵架哈。”
越竹妈：“对，等会儿乐意还要上台表演，你不要使小性惹她生气。”
帮人弄完设备，甘心雨回来了，坐在堂妹和李乐意之间，隐隐约约觉得气氛有点诡异。
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偏向李乐意：“怎么了，她又说什么惹你了？”
不是，等等，谁欺负谁啊？我在别人眼里脾气那么差的吗？甘越竹更气了，抢言道：“我哪有！”
这人越是偏袒自己，李乐意越不自在，索性转到另一边：“没什么。”
那到底为什么情绪这么低迷？
甘心雨懵了须臾，视线在堂妹和她之间来回，有所疑虑，打算过后再仔细问问。
现下不好开口，便拧开一瓶水递给李乐意。
“不喝。”李乐意看了眼，推开。
“喝吧，你整个下午都没吃东西，别饿坏了。”甘心雨再往前递。
李乐意不吃东西是不想显肚子，比起形象，她宁愿挨饿。
她坚决：“穿成这样我不想上厕所，麻烦。”
甘心雨也不气馁：“就喝一小口润润。”
水都给喂到嘴边，李乐意到底还是喝了。
坐在旁边的甘越竹感觉自己就是空气，很是鄙视这对臭‘情侣’，在心里骂狠狠自己的姐姐：狗腿！
太不争气了！那么受欢迎的一个人，居然围着李乐意这种女孩转！
唉，没眼看！
甘越竹想走开静一静，结果远处工作人员大喊：“各位观众找位置坐好了！咱们的晚会马上开始了！”
主持人拿着话筒站在舞台边准备上去，后台应该开始安排参赛者按抽签顺序排队了。
甘心雨又站起来，说去后台探消息，让李乐意坐好不用动。
都说能者多劳，去完后台又有别人找，甘心雨忙得像陀螺，但那么忙了也不忘折返回来，塞两个小饼干进李乐意的手。
也不知想起什么，临走又嘱咐堂妹说：“我没空，等会开始了你帮我拍点照，尤其是我们上台的时候多拍点，记住了！”
受气不够，还要帮你们拍照？？
太过分了，要不要这么欺负单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