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雪的天气里, 有一只屁股黑黑,脑袋黑黑,全身也黑乎乎的狗在用爪子掬雪。

  她尾巴时不时摆动一下, 显得很专心致志的样子。

  过了半天,狗觉得自己刨的雪够一竹筐了, 满意地打量了一下筐子里白白的雪, 就举起筐子快乐地往家里跑。

  芝麻很努力地找了一块最干净的地面, 找了最白花花的雪。她又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尖尖去捧雪,好不容易才捧了一大把,累得呼呼喘气。不过她很开心呀!狗的开心总是简单的。虽然她知道,昨天发生了难过的事情,虽然她知道自己爪爪受伤了,可是狗还是很开心。

  狗就捧着一大篮子雪回到了家里。

  家里是那栋小小的红色的楼。嘉米说那是粉红色,对于狗来说,粉红色和红色差不多。

  狗很喜欢这个颜色。芝麻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谁唱过的小调进门的时候,柳嘉米正在找她呢, 看到她回来, 略带些责备地说:“出去也不说一声。”

  芝麻就傻乎乎地对她笑, 把框框递给她。

  柳嘉米往里面一看:里面只有一点点雪和很多水了。狗把它抱在胸前, 雪融了一大半。

  她往下一看, 狗也往下一看,瞬间脸就扁了。

  芝麻哇一声哭了:“怎么没有了!!!!”

  狗的脸比变天还快。不过狗很快想通了, 就哭哭啼啼, 抽着鼻子补充:“太好看了,所以存不下来。”

  芝麻说话还挺哲理,柳嘉米乐了,猜到她在说什么呢:“你要把雪存下来?”

  “好看呀!凉凉的。白白的, 像云一样!存到夏天吃。”芝麻就说,“可是太好看了,果然存不下来。”

  狗也不会觉得难过。虽然她总有种记忆,失去等于难过——可总归是很不在心上的。她像个兔子一样蹦了进去,过一会又蹦出来了,说:“篮篮给我!”

  芝麻拿着篮子去给鸡装饲料去了。饲料就是从尹枫的空间里爆出来的那些大米……本来还怕有问题呢,给鸡吃就正好,正好解决了饭的焦急问题。

  给鸡吃饭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切几块菜帮子,撒几把米,给小鸡们补充一下食物。花花说没关系,小鸡们又被放出去找吃的了,它们咯咯咯叫,不一会全跑散了,在雪上留下竹叶一样的脚印。

  芝麻就在那看,过了一会,把自己的脚踩到雪地上。

  她被自己逗开心了,在雪地上乱踩一气,过一会又跑回去,去看柳嘉米煮饭。蛋黄在厨房里窝着给宝宝梳毛呢,芝麻就趴在一边,也享受一下暖和的火炉。

  虽然狗并不怕冷,不过生物的本能还是喜欢暖和的。

  蛋黄给宝宝们梳完毛了,也让她躺过来,给她也梳梳毛。

  芝麻乖乖地变成中狗模样,把脑袋搁在她的腿上给她梳毛。狗用的梳子是一把象牙梳子,凉凉的,梳在皮肤上也不痛。她发出很温柔的哼哼声,芝麻昏昏欲睡地趴着,打了个呵欠。

  柳嘉米在后面也打了个呵欠。

  蛋黄就说:“芝麻来看宝宝!”

  芝麻睡眼惺忪地接过狗狗袋子,把小宝宝们都放在自己胸前。她的毛厚实又软和,狗宝宝们趴在她怀里哼唧,奶声奶气的。

  她勉强撑着眼睛看小狗,又看见蛋黄去接班了嘉米。嘉米就去后院找了两块萝卜,细细地切成了条,拌着腊肉开始打萝卜饼。一个鸡蛋,几点葱花,面粉半杯,面糊糊打好了,摊在小平底锅上,省油。

  芝麻喜欢看人干活,不过还是困,没一会睡着了,爪子牢牢把住不安分的小狗们。

  过一会,狗宝宝也跟着她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有条小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她哼唧一声,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去。

  君青衣和花花没赶得及回来吃午饭。柳嘉米就把睡觉的芝麻叫起来,和蛋黄一起吃饭。厨房本来还怪冷的,柳嘉米把被子当门帘挂上去了,又拉紧了唯一的一扇窗,加上灶台的火气,还算暖和些。

  不过她还是有点怕冷,算了算,可能姨妈要来了。

  柳嘉米就窝在芝麻怀里吃饭。狗的毛皮真的好厚实,像一张大毛毯子,又暖又热乎,就算躺上去也不会觉得扎人。芝麻可快乐了,一边哼唧一边吃饭,也不知道她怎么吃的。

  柳嘉米盘算着得整理一下被子和衣服,一边又觉得困,迷迷糊糊地上楼去了。蛋黄倒是一直很勤劳,在楼上晒衣服呢,下来了说:“天气好一些呢。”

  没下雪了,但还是阴沉沉的。柳嘉米提不起干劲,叫了一声芝麻,芝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哧溜一声钻进了被窝里。

  柳嘉米困坏了,但是还是把她揪出来了:“快点,先看看爪爪。”

  芝麻被打伤的地方是前爪,不是手。她就只伸出一只爪子,手里抱着自己的那个狗玩偶,一脸儿不高兴。不过狗不高兴纯粹是想睡觉了,困得小脸皱巴巴的。

  柳嘉米把绷带小心沾水拆开一看,都结痂了。眼看着也不用绷带了,只能感叹狗的再生能力了:“好了,不用绑着了。等会小心点啊。”

  狗爪爪伸展了一下,芝麻侧卧在床上,把肚皮给她看。

  柳嘉米脱了外套和毛衣,爬到吱嘎吱嘎的床垫上。床垫是从别的地方捡回来的,经过高温消毒,至少除了灰以外没有粘过血,而且还能用。她在上面铺了一床毛绒垫子,如今和芝麻的毛色混在一起,成了灰色。

  被子是大棉被,羽绒被给小狗们用了。这床棉被死沉,芝麻盖着都显得压下去了。她又把外裤脱了,钻进被子里。暖融融的感觉像春水一般扑来,但是毕竟是冬天,她仍能感觉到外面凉凉的气息。

  真不知道要是没有芝麻,这个冬天要怎么过。

  以前是怎么过的?打个热水袋,缩成一团儿,把手放在屁股后面或者腋窝下,脚放在膝盖窝下面暖。而且还要催眠自己赶紧睡,睡不够可能就要死。她还算好的,有空间能存热水,不至于太难受,但是还是冻疮和皲裂,一层层的。

  现在虽然也有皲裂,但是用一点点猪油就能没那么痛。狗的鼻子有时候也会裂,也用猪油摸一摸……是啊。都是因为有了芝麻。

  她突然地转过身去,将脑袋埋在芝麻的大毛领里面。

  芝麻带着鼻音哼了一声,说:“嘉米。”

  她声音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奶声奶气了,带着点少女感觉,略微有点低。但是她对柳嘉米始终是软乎的,像一块小糯米糍,戳一下,有一个坑,浅浅的。

  还是一块芝麻糯米糍。

  柳嘉米伸头去咬她一口。芝麻大吃一惊,嗷了一下,伸出舌头去舔她。大概芝麻觉得柳嘉米是馋了或者什么的,反正狗就舔她,把她脸舔得湿漉漉的。

  然后她们就在被窝里偷偷接吻。一开始主要是因为蛋黄在外面睡觉呢,但是后面大家好像忘了,芝麻原本用狗的样子舔她的唇,她虽然觉得怪异,但是并不抗拒。她从来没把狗当成过人,但是又喜欢芝麻。芝麻也不是狗……算了,柳嘉米觉得想这个好煞风景。

  狗的舌头热乎乎的,顺着她的唇往里探。

  柳嘉米头晕目眩。她一方面能感觉到芝麻的尖牙,那是属于狗的,可是又能感觉到她的心砰砰跳,那也是属于芝麻的。小狗笨拙地用牙去凑她的唇,她感觉再进一毫自己的唇就会被牙扎破,可是芝麻又舔了舔,有点点刺痛,可是不讨厌。

  好奇怪的感觉,她想。

  然后她战栗起来。坏狗将她的舌头轻轻地卷起来,然后像找东西吃一样慢慢地吮吸。柳嘉米几乎要跳起来,她想推开小坏狗,结果发现手软塌得像年糕。狗压在她的身上,像一大块乌云,胸口毛沉甸甸的。

  她一抬头,就看见芝麻亮晶晶的眼睛,又清楚又纯真,但是里面有很新奇的东西。

  小狗执着地要她,各种层次,各种意思的。柳嘉米又很莫名其妙地害羞起来,她觉得一切都太怪了,可是感觉良好,像她第一次偷喝果酒。家里第一次买果酒是她12岁生日,爸爸没有觉得给她喝一点酒有什么问题,她喝了一瓶盖,晕头转向的……

  然后就开始很开心了。

  芝麻舔了半天,似乎也觉得挺开心,发出鼻音很重的奶音。柳嘉米察觉到小狗其实根本不用这么叫,她单纯是在讨好自己——她又羞又怒,揪住芝麻的耳朵。

  软绵绵的耳朵被一揪,狗嗷呜一声,哼唧出来。

  过半会,狗变成人类模样,软塌塌地趴在她怀里:“要人才可以吗?”

  柳嘉米恨恨道:“不准哼哼!”

  她下意识打芝麻的屁股,一巴掌闷在被子里下去,拍打到狗圆滚滚的屁股。狗呜了一声,大概是第一次察觉自己没有厚实皮毛保护,屁股痛痛!当即眼泪就出来了。

  狗可委屈了,耳朵都飞机耳了:“痛痛!”

  柳嘉米才惊觉狗屁股没毛了,一边下意识给她揉了揉,说:“傻狗!变人有什么好的……”

  她揉了两把狗屁股,终于反应过来狗变成人了(同时也察觉到手感不对),顿时呆在原地。只有芝麻傻乎乎地凑过去,说:“那我变回来?”

  狗屁股又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芝麻嗷呜一声,虽然嗷得小声,可是心里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到底嘉米是要变还是不要变啊?狗真的是搞不懂人类!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