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害怕孩子。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她自己也还是一只小狗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卓越超群的才能。这是狗里面很少出现的力量,她经常在那些被称之为道路的地方游玩, 家里人从来没有发现她失踪。

  她自己也没有发现那些地方不同于以往,仅仅是觉得好玩。

  狗狗们并不是一直会背着宝宝, 有时候也会让狗宝宝们在家里游玩。尽快地熟悉家庭成员和分工, 也是狗宝宝需要学习的地方——花花经常在这种时候跑到别的地方去。

  于是有一次, 花花就带着好多狗宝宝一起跑远了。

  可是那一次,怎么也找不到路回家。

  狗宝宝们只好挤作一团,在寒风中呜呜地哭。过了好久好久,才有人来带狗宝宝回家——那个人就是花花的师傅,也是花花的领路人。可是花花一直都记得狗宝宝们的触感,即使她变成大狗好多好多年,仍忘不了。

  她害怕被狗宝宝接触,也害怕被狗宝宝看。可是,他们还那么小……

  她明明有那么多办法可以保护小狗, 可是被人催眠了似的, 整个丢了魂一样匍匐在地上。

  花花蜷成一团, 像一团麻薯。柳嘉米起先是完全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而有点惊吓, 可后面又意识到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

  这个女人是谁?

  柳嘉米站在林子间, 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女人。第一,她是个女人, 而女人在末世是很少见的。虽然自己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女性, 不过大部分都是狗就是了……

  第二,她见过的女人,除了君青衣和山下的残疾小女孩水晶以外,几乎都死了。

  这个女人身形很高, 脸长得极具特色,有一种经受毒打也不会开口的沉默感。她同样什么也不说,但是单膝跪地压制住花花的背,黑发像海藻一样披散下来。

  柳嘉米觉得她很奇怪。就好像她这一头长发,柳嘉米因为嫌麻烦,在冬天来之前就剪了,毕竟烧水不容易。可是她留了头发,却完全不打理。还有她那一身不太合时宜的打扮……明明今天挺冷,柳嘉米自己都穿了一件保暖内衣,她却还穿着一条花色很花哨的连衣裙。

  而且这张脸真奇怪……说不出来的奇怪。

  这些想法都只是一瞬间。

  她几乎是很放松地说:“你要干什么?”

  就算是紧张也不能被看出来,不然可能会很麻烦。

  女人却咧开嘴笑了笑,说:“看不出来我是谁吗?”

  她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就只是蹲着。就好像等着柳嘉米发现真相似的。柳嘉米就盯着她的脸看,过了好久,才从这张脸上找出端倪。

  她哽了一会,迟钝地说:“你怎么……”

  因为实在有点不敢置信,所以她始终没说出什么来。然后过了一会,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叫这个名字,只是因为,上一次柳嘉米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男人。

  或者说,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而复生这件事已经有点奇怪,但是还是变性更奇怪。

  柳嘉米不敢置信:“尹枫,不是,你为什么变成了女的??”

  她虽然早就做好他没有死的准备,可是他这样出现还是太震撼了一些。柳嘉米打量她的身形,很确定她确实变成了一个女性,可是……

  不对,现在就算是男是女,是不是尹枫都不是重点。柳嘉米暗骂自己还是太不成熟,现在重点是性别吗!明明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活过来,还在偷她们家的小狗啊!!!

  柳嘉米追问她:“不是!你干嘛偷我家狗!”

  尹枫一愣,立刻反问她:“你难道——”

  柳嘉米说:“你已经死了。”

  她说的那么笃定,丝毫不犹豫。

  但是她问心无愧。那一次她亲眼看见尹枫杀人,现在想想,尹枫应该是在吸收别人的系统,可那方法很残忍。往后很久她才从花花口里知道,如果对方不同意剥离系统,那也许只能折磨对方了。

  对质无效后,她和尹枫打了起来。

  她被尹枫咬住了虎口,但是也因此将刀插入了他的喉咙。回到营地的时候,她向剩下的三个人说了这件事,可是回去的时候,尸体已经消失了。

  冬冬安慰她说可能是被丧尸拖走了,她只能也这样安慰自己。

  尹枫只是直直跪在那里,脸仍然带着沉默气氛。柳嘉米确实想起那天她杀了尹枫之后的感触,但其实很浅很浅,因为她早就杀过人……只是仍然无法忘记这件事。

  她真的曾经当过对方是同伴。

  尹枫的脸像蠕虫一样微微颤动。过了一会,她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我当初问你,你告诉我,我也不会故意让你看到……”

  柳嘉米几乎是立刻接上:“什么?”

  “……你的系统是女主版。”她说。

  柳嘉米顿时反应过来:“你——你是因为我的系统变成女的?”

  她手紧了紧猎刀的刀柄,感觉手心出汗,她用系统这么久从来不知道这件事,这个系统居然限定性别是女,而且还会把使用者变成女的?

  她只沉默片刻,操刀朝尹枫走去。

  尹枫掏出枪,压向花花的眼睛:“你不怕我杀了她?”

  柳嘉米冷漠说:“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几乎只是一瞬间,芝麻闪电一般从旁边扑出。黑狗的毛发如同闪光,但是她根本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变成小狗模样,把油条从花花怀里偷走。

  她实在太快,而且尹枫真以为她要扑向自己,但是那一瞬间,还是有东西将芝麻一裹,滚到一边去了。

  柳嘉米同时抽刀与尹枫滚做一团,她只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不觉得失败可惜,但是还是吃了一惊。那根本就是个尸体,但是被人缝合起来,而且她还见过这个人。

  那是夏天时候的兜帽。她没找到兜帽的尸体,原来是被尹枫抢走了?可是,那时候她就在?她为什么没有出手?

  “你拿走了她——”柳嘉米和着她滚了一圈,从花花的身上滚了下来,她腿蹬着花花的背,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她被你用系统做成了什么?”

  尹枫冷冷地笑:“你知道吗?君青衣的系统可比你好用多了!虽然上一个也不错……”

  她力气实在很大,柳嘉米被她一脚踢开。尹枫一擦脖子上的血线,站起来说道:“我最终会吃掉所有的系统,我才会成为系统的主宰!”

  柳嘉米肋骨隐隐作痛,她很快站起来 ,说:“你的系统可以……吞噬别的系统?”

  旁边仍然传来打闹声。芝麻不敢下口去咬丧尸,这样几乎废了一大半她的战斗能力,只好一遍一遍地把丧尸撞到在地。但是她还是回来得很快,又站在了柳嘉米的脚边。

  尹枫眼也不眨地开枪射向她。

  芝麻吃了一惊,虽然迅速跳开了,但是还是小小地挨了一下,吃痛地嗷一声叫。还好狗皮厚,这枪打在她的腿上,只是擦出一个大伤口,并没有裂开。

  柳嘉米做出手势,让芝麻撤回树林里。

  她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尹枫说:“你让我变成了女人!如果你早告诉我那是女主版,我也不会偷你那个破烂系统!我是个男的,你懂吗?你让我变成了个女的!我每个月都会来姨妈!”

  柳嘉米又觉得错愕又觉得好笑:“所以你……”

  “把你的系统交出来。”尹枫说,“不然我要在你面前,把你的狗全杀了……”

  她本想说那不是她的狗,可是这些话对尹枫来说根本没用。柳嘉米只权衡了一秒,立刻决定放弃系统,虽然她知道尹枫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对于一个自尊心颇高的男人来说,变成女人一定是他最痛苦的事情,虽然他甚至穿上了裙子,可是……

  可是她不能让狗死。

  柳嘉米说:“我放弃系统!我本来就不想要这东西……你要拿就拿吧!”

  几乎是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当初接受系统,感到灼热的眉心中间又开始热起来,但这次疼得要命。她踉跄了一下,察觉自己眉心被枪口抵住。

  但那实在太痛了,如同拨开骨肉,重塑身体一样,她愕然张嘴,手虽然想动,可只能抬起一点。

  在身体几乎要融化一样的灼热中,她却一点也不害怕。

  有人伸手拉住尹枫那一头几乎没怎么打理过的头发,往后靠去,使得尹枫像风筝一样轻飘飘地往后飞。柳嘉米跌倒在地,发现不是因为尹枫太轻,而是因为那个人太大力。

  一把看起来像是末世后打造的剑带着血从尹枫的胸口穿出来。

  君青衣拧着尹枫的头发,另一手握着那把剑。

  这还是柳嘉米第一次看到银灰色头发的君青衣。她的脸仍然看起来很年轻,年轻得不可思议,像个巫婆似的。她将那头海藻似的头发拧成一圈,脸上带着很和蔼的笑。

  尹枫却目眦欲裂:“你……不是,死了吗?你的系统已经……”

  她拼着一口气不死,君青衣却全然没管她,对柳嘉米说:“你带枪了吗?”

  柳嘉米深吸一口气,拼命敲打自己的脑袋:“我带了。”

  君青衣说:“……一会无论从她嘴里出来什么,你都对它射一枪就行了。”

  尹枫还想说什么,君青衣带着那种和蔼的笑凝视她,手上却转动剑柄,在她胸口剜出一个洞。即使她再有什么系统,这下肯定也死得透透的了。

  杀了她的那个人只是很平静地说:“我可没让你用催眠欺负我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