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嘉米不是没有养过狗。
很久很久之前……嗯， 好像也没有那么久之前，大约就是高中时候的事情。她养过一只拉布拉多，金色，或者叫奶油色的， 眼睛也是黑色的， 很驯服的漂亮小狗。高考结束的时候买的， 如果活着， 现在应该四岁了。
它的名字叫毛毛，是公的。一般来说，公狗因为没有生理期，好阉割，会多见些，毛毛也是很早就阉割了， 几乎没有发过情。
比起芝麻……不对，毛毛就只是狗而已。毛毛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聪明， 可是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毛毛就是一只天真活泼的拉布拉多， 喜欢咬网球，也喜欢偷偷闻别的狗狗的屁股。可是狗就是狗——狗和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芝麻……不仅仅是狗。
柳嘉米长期以来一直处于困惑。她养过狗，知道怎么教狗， 但是芝麻很聪明。她接触过人， 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 但是芝麻却又是狗。
可是在这个温顺的深夜， 在毯子堆里， 和温暖的气氛里，她却很怅然若失地想这个问题。这是难以解释的，她想，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像在冬天想春天， 像在落叶的时候想播种，像在末世想20世纪的开头那段黄金似的时光。
狗狗仍然瞪着温暖的眼睛看她。虽然她并不太能理解气氛的差异，可是她确实能察觉柳嘉米的心情。不知为何，嘉米没有高兴的迹象，她害怕自己做错事了，微微地垂下脑袋。
柳嘉米就问她：“芝麻，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是出于什么感情？
是一种狗狗的亲昵，还是一种别的什么？
狗狗当然不明白：“就是很喜欢呀。”
她很笨拙地扭扭屁股，心里有一点忐忑。她不知道为什么嘉米要这么问——平常不就已经啾咪了吗？芝麻搞不懂为什么，有点紧张。
柳嘉米就叹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呀。”狗狗呆呆地说。她虽然笨笨的，但是也能察觉疏离，有点轻轻地卷起耳朵。柳嘉米第一次看她这么做，在怅然之间却突然回过神，轻轻摸摸她的脑袋，说：“芝麻喜欢抱抱是为什么？我想，可能是喜欢碰人。可是触碰里有很多种……有一些是很亲密的。”
月光消散了，像一点点的露珠。芝麻仍然用亮亮的眼睛看她，等着她说。
过了两秒之后，柳嘉米说：“可是我把芝麻当成可爱的狗狗了。”
芝麻反应比较慢：“我不是狗狗吗？”
柳嘉米就摇头：“我只是认为芝麻是狗狗。可是芝麻是有社会的，有家里人，有兄弟姐妹，会说话，会理解事情的生物。我觉得，我的这种心态可能有一点问题。”
她一直以来，还是认为芝麻是狗。是狗当然就可以做很亲密的举动，主人对狗狗亲额头是可以的。可是，芝麻不是狗，或者说，不完全是狗。
在这个毛茸茸的身躯里，有一个智慧的灵魂。
她总不能老是对小孩对小狗一样对芝麻……这有点违背她做人的理性和原则。芝麻已经长大了，需要社会化教育，而不是把她当成宠物或者幼儿。
嗯。学着来和异族交流果然是难事啊，很难不把芝麻当狗。
从今天开始，要把芝麻当成……嗯，异族生命对待。不能老逗她，老随便去碰她……
……可她现在还被芝麻搂着呢。小狗害怕她一下就跑了，又察觉她疏离的气息，害怕地搂得更紧了。
算了！从她姨妈来完之后开始教导她！
万一被芝麻误会她要抛弃可爱小狗，岂不是今晚都要哭一晚了。
柳嘉米伸手揉她脑袋，芝麻耳朵就展开了，一摇一摇的。她虽然确实是手痒了，也没捏，就放下手来。她打算起身的时候，芝麻仍然黏乎她，说：“那……”
她的眼睛好圆溜溜，带着强烈的失望和委屈：“所以没有啾咪了吗。”
……亲一下额头，这算什么行为？应该算祝福吧？不算什么……特别不好的行为？
她就捧起芝麻的脑袋，啾咪一口，严肃说：“这是乖芝麻的奖励。但是只可以亲额头啊！知不知道。过几天我告诉你听为什么。”
芝麻就哦了一声，一下就快活起来。虽然柳嘉米看不见她，但是明显能从脚步声里听出快乐。狗狗快乐地跟她上床，趴在一边等嘉米洗脚上床。她能夜视，就一边趴俯在床上，一边算着嘉米要多久回来。
狗狗并不笨。虽然被啾咪是很高兴，可是也很聪明地知道嘉米带着别的情绪。
虽然她并不明白，可是总归是知道要怎么做的。
嘉米不高兴吗？
也不是。芝麻就在那摇尾巴想：也不是不高兴，不是生气，就是，很多次，都会感觉到的那种感觉……在嘉米坐在厨房和她讲故事的时候的表情。在嘉米和她说以前的时候的表情。
狗狗有点闷闷不乐。
对了，嘉米还说，回来要和她讲故事呢！
嘉米还在洗脚。哗啦啦地，水湿漉漉的声音，芝麻就在听这个声音，一时间听得有点出神。
柳嘉米洗完脚，擦干净脚，爬上床。床铺已经换了个软垫，爬上去软软的。她手摸到芝麻的肚子，就将狗往里面推一下，打了个呵欠，困死了。
没想到小狗挤了过来：“嘉米！你没有给我讲故事！”
……？
柳嘉米还没反应过来，芝麻就说：“嗯，嘉米困啦！嘉米睡觉，明天说吧！”
狗狗温暖而蓬松地盖住她，芝麻打了个呵欠，又抱着她睡了。柳嘉米本来挺困，这么一靠更困了，心里一边困惑地想什么故事，一边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早上，她起来的时候，芝麻很少见地已经跑出去了。
她心里一紧，以为芝麻察觉她昨晚的冷淡态度自己跑出去了呢，就从二楼窗口看见芝麻在……打丧尸。
也许早上的时候有丧尸跑来咬门，芝麻醒了就跑出去了。现在，她拿着扫把一边乐此不疲地捅远丧尸，一边摇着尾巴，像个猎犬似的。
柳嘉米心里暗叹自己实在很久没有警惕性了。居然连丧尸跑到门口都不知道……
还好前门不用的时候都关好上锁，不然这个丧尸大概就是在她床头见了。柳嘉米一边后怕一边拿着尖锐的棍子下楼，制止了芝麻的研究活动，隔着栏杆，一棍把丧尸的眼睛给通穿了。
她在里面搅了两下，确保脑干破坏，才拔出棍子。
芝麻就站在一边看，躲开了些，她知道嘉米要处理，也就不跟着了。柳嘉米将棍子提进厨房，点了火稍微烧了烧，将棍子烧得黑乎乎的，才放在一边。
她松了一口气，转头顺便问了一句：“外面还有丧尸吗？”
芝麻刚溜进厨房，听她说完，很乖地点头：“还有！大概还有三只。”
……柳嘉米叹了口气，提着棍子又出门去了。她的力量经过系统的加持，要比成年男性还要大，耐力也不错，杀丧尸确实不错。芝麻就还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就也不上前，直到她打最后一个的时候，她才小声说：“嘉米！”
丧尸和嘉米一起转头。嘉米退开三步，确保十米距离，才说：“怎么了？”
她们之间距离还挺远，没什么问题。丧尸摇摇晃晃朝她走来，喉咙里发出濒死一样含糊不清的低音，手微微朝前伸。芝麻歪脑袋看嘉米：“我想，帮嘉米，杀丧尸！”
柳嘉米想了想，同意了：“不要用太大力，捅眼睛，知道吗？”
削尖的棍子当然和枪没得比，枪可以爆头，棍子只能朝脆弱部分插。脖子气管和眼球都是不错的位置，如果还活着，打肺也心脏也是不错的。但是丧尸一般只需要打脑干就好。柳嘉米心想机会难得，绕着最后的这个丧尸走了一圈，给芝麻讲解怎么打。
芝麻听懂了！
芝麻信心满满地用棍子一刺！
噗嗤一声，丧尸又被她钉在土墙上了。木棍噼啪一声，虽然没碎，但是钉在墙里了。
芝麻不懂这是怎么样，回脑袋看她，懵懂问：“嘉米，它怎么就上去了啊？”
柳嘉米沉默片刻，决定自己回去重新削一根。她是预料到了芝麻的力气很大，都叮嘱了小声点，可还是没想到芝麻的力气那么大。
不过，芝麻抱她的时候也没很用力啊？
可能狗狗害怕杀不死吧。芝麻是知道丧尸不是好东西的，柳嘉米和她说，如果自己被咬了就会变成丧尸，会追着她咬，还会再也不认得她。这可把芝麻吓坏了，那晚上哼哼唧唧哭了一晚，还做噩梦，晚上大叫着醒来。
……唉，傻狗。
在末世死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她虽然想这么说，可是，又不舍得。
如果真有那天，她希望在那之前也至少教会芝麻怎么活下去。一路上，她被很多人这么教导过，所以她要传承下去……这倒不是出于什么人类的文化传承，单纯是想：要是狗狗记得她，那么至少她的一生也就还有人念着。
她收拾了一下打算回去刷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芝麻，你之前说我要说故事，是什么故事啊？我都忘了。”
芝麻就眨眨眼：“嘉米说要和我说以前的故事呀。嘉米忘了！”
柳嘉米一顿，还是没说什么，嗯了一声，回家做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招啊！这招叫急急忙忙赶稿）
————
感谢在2020-07-17 23：58：13～2020-07-18 23：5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断跳坑 5个；呋喃糖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