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染血。

  那生机勃勃的青中带着一缕缕不祥的血红。

  丹蘅冷冷地瞥了镜知一眼,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后,便收起了枯荣刀。

  那头的帝王尸在被甩出去后仍旧在发疯,那锐利的指甲向前探出,不管不顾抓向了身上富有生机的人,全然不管是不是自身的后嗣。它的动作迅疾如闪电,在顷刻间便扼住了失神的嬴梦槐的脖颈。

  “咔擦”一声响。

  帝王尸的头忽地垂向了一边,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相同的声音,不仅仅是颈骨,还有臂骨、腕骨都被人从后方折断了。帝王尸委在了地上,双手无力地垂下。

  嬴梦槐微微扬起,她从帝王尸手爪中挣脱,新鲜的空气顺着得到自由的喉管涌入,在看清楚那逐渐逼近的、一脸从容淡笑的嬴清言时,她一时不妨,被呛得剧烈咳嗽,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

  “嬴清言?你这是在做什么?!”一道惊慌失措的尖锐叫喊从殿外传来,说话的人正是一脸仓皇的嬴名封。在他的身后,有嬴危心的人,也有仙盟的修士。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后,战斗的气浪终于逼近了大殿。“你、你怎么敢如此?”嬴名封惊叫道。

  嬴清言没有理会嬴名封的怪叫,淡漠的视线扫过了地上的帝王尸,她的眼中并没有太多的崇敬和畏惧。抽出了一张帕子擦了擦手,她双眸一瞬不移地望着嬴梦槐,古怪地笑道:“姐姐,要小心。”

  灰白色的尸体在扭动,地下宫殿中阴风卷着烛火在呜呜作响。

  “玉皇宝箓?”在漫长的寂静中,一道惊呼声冲破了那股凝滞而又沉重的氛围,将如堕梦境的修士唤醒。

  丹蘅正在翻看手中的“玉皇宝箓”。

  只不过这昔年自白玉圭中得到了宝器已经没有了神性的光辉,大秦想要借着它敕封诸神无疑是痴人说梦。宝器在千年之中堕入了晦暗里,要说剩下了什么,那只能是对这无道人间的憎恨。

  是的,在拿着“玉皇宝箓”的时候,丹蘅感知到的是一股要天地翻覆的恨意。

  就在她要堕入那杀机中时,一阵轻快的鱼水小调传入了耳中。

  它出现的那么突兀,是那样的不合时宜,可就像是一阵清风,将丹蘅心头的郁气扫去。

  “你这个时候唱什么?”丹蘅瞪了镜知一眼。

  镜知垂眸望着丹蘅轻声道:“玉皇宝箓,没有用了。”

  “我还用得着你提醒?”丹蘅轻哼了一声,将人人都想要争抢的“玉皇宝箓”置入了袖中。

  有人喜、有人惊。

  “玉皇宝箓”有了归属,意味着接下来的仙盟盟主也确立了。

  以承渊剑主为首的昆仑弟子自然满心不甘愿。

  在昆仑为仙盟首座时,他们往日的修道资粮翻了个倍,修行算得上是一日千里。都说“由奢入俭难”,他们怎么会愿意回到过去的清贫?

  喜的是蓬莱修士。

  纵然这位少宗主如今一身桀骜不驯,令门中弟子头疼万分,可她毕竟做了一件有利于蓬莱的事情,不负“少主”之名。

  “师姐?”一位蓬莱弟子尚不能更好地掌控自己的情绪,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叫什么叫?叫魂吗?”丹蘅的坏脾气再度在这地宫中上演,她冷淡地瞥了眼蓬莱一众,“你们高兴什么?我拿到了玉皇宝箓,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蓬莱弟子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露出了几分不可思议。

  她是蓬莱宗主之女,她不为蓬莱争,那又是为了谁争?

  承渊剑主左右张望,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丹蘅道友是我宗阆风剑主的道侣,自然是我昆仑的人。”

  昆仑弟子跟着点头,将先前与丹蘅的冲突抛到了脑后。

  丹蘅讥讽道:“诸位还真是能屈能伸。”她伸手推开了如木头般杵在了跟前的镜知,漫不经心道,“我连元绥都不在意,你们这些昆仑弟子又算什么东西?”

  承渊剑主笑容一凝。

  一旁的记何年盯着金刚法印,将佛珠拨弄得飞快。

  她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好友一点儿都不圆融,如果是她的话,怎么都要利用蓬莱的那些傻孩子,安然走出这始帝陵才翻脸。

  她心中这样想,也是这般给丹蘅传音。

  丹蘅则道:“不好。”

  既然决定要远离蓬莱,那就该断个彻底。

  是生是死,是荣华富贵还是堕入尘埃,都不再是她要关心的事。

  记何年又问:“怎么办?”

  丹蘅答非所问:“把尸身封入棺材。”

  那位帝王已经死了千年,就算是尸身不腐,那也永远堕入了黄泉中,不可能再爬上来了。如今支撑着帝王尸行动的可能是“玉皇宝箓”上残余的一缕气,只要将“玉皇宝箓”带走,那缕气迟早会逸散。

  “请陛下入棺。”那头的帝朝修士战战兢兢地开口,向着一具尸骸行大礼。帝王尸如何会回应,只是扭动着,浑身骨头发出“咯咯”的声响。场面十分滑稽,帝朝的修士不敢笑,但是仙盟敢。有的人畏惧始帝过去的威名,如今一看他如此模样,内心终于升起了“不过尔尔”的感慨。他们仰首,面上有一种莫名的骄傲。

  “不要在青帝宫中停棺。”镜知忽地出声。她对身外事一贯不关心,可面对着青帝神宫的一切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坚持。

  “这里是始帝陵,想要停在哪里不行?”一位帝朝的修士心直口快,可话音才落下,便见一道雪亮的剑气擦着面颊掠过。这修士顿时噤声不语。

  “你有什么毛病吗?”别人不敢问,可丹蘅敢。她打量着一反常态的镜知,想要从那双漂亮的眼眸中看出什么,只可惜一眼望去,瞧见的都是沉闷的、压抑的灰翳。

  镜知抿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丹蘅哼笑了一声,她一振袖,顿时劲风平地起,雷声隆隆作。

  “清微神雷?”蓬莱弟子最是熟悉这等雷声,听到声音顿时神情一变。他们一仰头,窥见的是幽暗中的横梁。雷网在殿外,这意味着清微神雷要将整座神宫摧毁。

  丹蘅微笑道:“我不喜欢这些神宫。”

  蓬莱弟子只差摇着她的手大喊:不喜欢就要摧毁吗?先是放弃蓬莱,继而开罪昆仑,如今也要将帝朝得罪得死死的,这位小祖宗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算帝朝的修士之前有心在帝王的棺椁停在此处,现在也不敢了。

  要是始帝的尸骸在雷芒下飞灰湮灭,到时候他们就算能从墓道中出去,那也保不住脑袋。

  紫红色的雷芒如游龙奔走,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狂澜。

  在向外飞掠的时候,不少人将视线落在了丹蘅的身上,心想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驯的人?

  破风声凌厉而短促,雪亮的剑芒在清微神雷下犹如银浪。

  在窥见了剑芒的时候,众人才知道镜知无声无息地出了手。

  只是一切并没有顺着他们的期待,那翻滚的剑芒落向了高高的重檐庑殿顶,顿时将之劈得粉碎。

  在这一刻,两个人竟是出奇的般配。

  丹蘅振刀,扬眉笑得肆意张狂:“诸位还不走?是要在陵墓中给始帝陪葬吗?”

  “玉皇宝箓已有归属,胜负——”嬴梦槐温声开口,只是她的话尚未说完,衣袖就被师长琴扯住。师长琴紧紧地捏着鹅毛扇,面上没有了笑意。她打量着绯衣如火的丹蘅,像是在一个陌生的人。在将玉皇宝箓送入帝朝或者仙盟掌事者手中前,谁也不能说这场斗杀已经结束。

  师长琴在嬴梦槐的耳畔低语:“若是有镜知道友相助,或许还有将玉皇宝箓夺回的机会。”

  嬴梦槐摇头。

  镜知的脖颈上有一条细长的血线,身上也有数道细碎的、被刀气切出的伤口,反倒是丹蘅身上完好无损。是太一剑不如枯荣刀吗?是镜知的心不如丹蘅得狠。

  难怪昆仑承渊剑主不承认她是元绥。

  那举世闻名的孤峭绝世之剑,怎么会是这般模样呢?

  “她是嬴清言的人,若是嬴清言坐上那位置——”师长琴咽下了剩下的话语。

  她看不透嬴清言,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她的道念到底是秉承历代秦帝的遗意还是其他。但是将自己的剑器名曰“游世”之人,想来不会踏上仁道。她是儒门弟子,可在嬴梦槐落败后脱身而去,可嬴梦槐呢?都说皇家薄情,成王败寇,她能够躲去哪里?

  嬴梦槐听着师长琴的话语,陷入了沉思。

  “姐姐不用忧心,就算东西落入了她的手中也无妨。”嬴名封忽地走向了嬴梦槐,带着三分得意的开口,他的脸上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志得意满,因为有一个秘密,只能够他一人独享。“当务之急,是拦住那些修道士,让玉皇宝箓回到我大秦。”

  到了尾声。

  众修那鼓荡的心反而沉寂了下来。

  昆仑弟子望向丹蘅,视她为仇人;佛门弟子望向丹蘅,视她为邪魔;蓬莱弟子望向丹蘅,既有被愚弄的不满,也有对强者的崇敬,余下的便是苦口婆心的劝。

  “师姐,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你什么时候也跟儒门那些酸腐书生一样捏酸了?”丹蘅的话语刻薄冷漠,她握住了枯荣刀,周身只余下了两个直刺云霄的大字。

  ——来啊!

  不管有多少不满、不甘、不服,都来问一问她手中的刀!

  丹蘅的固执,让记何年也摇头。

  但是她没有在这个时候抛弃丹蘅而去,而是金莲绽放如日出,剑匣落地,问禅出鞘。

  银光一闪,摄魂夺目。

  太一剑动如惊雷闪电,瞬间便指向了陵墓中的穹顶。银芒腾跃爆闪,气浪掀天。那宝石、明珠如雨水坠落,穹顶之上竟然出现了一道三丈长的裂隙。水声轰隆作响,顷刻间,无数水流如狂涛怒卷,好似九天银河倒冲,重若千钧,将在场的修士冲得七零八落。

  她竟然如此敏锐——

  丹蘅的念头一起,便见怒浪卷来,顷刻间便跌入了浪头里,浑身冰凉刺骨。

  夜色下。

  苍梧山脉重重叠叠,将大半个皇都围拢。高峻的山峰极为险要,一南一北如长剑倒悬,它们向着中间倾倒,合成了一座险峻的关门,在底下则是奔涌的、滔滔不绝的湍流。忽然间,一道绯色的身影自湍流之中奔出,如一道电闪向了南面的险峰。

  始帝陵在苍梧山脉之下。

  太一剑指向的那处正好是湍流行经之地,要知道这座地宫深达百丈,洪流倒泄,不亚于天河奔泻,来势汹汹。就算是仙盟的弟子,在那冰寒刺骨的水中,也不免被冲了个七荤八素,散向各处。

  丹蘅立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抖了抖身上水珠,灵力一运转,周身雾气腾腾,好似要与山中的烟气融为一体。抬眸瞥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时,丹蘅轻笑了一声:“你的速度倒是很快,怎么,要取玉皇宝箓吗?”

  镜知淡淡道:“落入人手的东西,我不会再抢。”

  “哦——”丹蘅故意拖长了语调,“那——好走不送。”

  镜知拧了拧眉,困惑地询问:“你要做什么?”

  “你是用什么立场问我?是萍水相逢的镜知姑娘?还是我那相逢应不识的死鬼前道侣?”丹蘅偏头,她注视着镜知脖颈上那道伤口,她的刀气中藏着丝丝缕缕的死气,使得那道细微的血口子始终无法弥合。

  枯荣刀法,是枯亦是荣,只是她在“枯”字上耗费了更多的心力,她想要花落,而不是见证花开。

  镜知好似没听出丹蘅的嘲讽,而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问道:“你会回答谁?”

  丹蘅:“……”

  镜知又问:“你身上的业障,当真不管吗?”

  丹蘅拧眉:“以前也不见你关心,又何必在此刻多问呢?”她站起身走近了镜知,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玉白的脖颈,将一缕缕的刀气拔除,“你走吧,承了你的情,我记得,日后自会还报。”

  镜知忽然道:“头发散了。”

  在始帝陵中,簪钗崩裂之后,丹蘅只草草地将长发一拢,被水流冲击后那缚发的红缎早不知去哪儿了。

  丹蘅无言,她盘膝坐在了石台上,懒得理会镜知。

  镜知凝视了丹蘅片刻,她屈膝在丹蘅的身边半跪了下来,动作轻柔地替她打理着有些杂乱的长发。她的十指在墨发中穿梭,动作轻柔而细致,远比丹蘅自己动手还要小心温柔。丹蘅有些昏昏欲睡,她垂着眼眸在想事情,眼前的光影变幻不定,时而是那如冰棱的元绥,时而变成了温润如水的镜知。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丹蘅一把扼住了镜知的手腕,突然间发问。

  她要跟元绥一刀两断保持拒绝,可镜知都问她身上业障的事情了,那她问一问也没有关系。

  丹蘅的手指很凉,好像一朵雪花点在了手腕上。

  镜知愣神,她认真地望着交叠在一起的手,慢吞吞地问:“什么样子?”

  “换句话问,你在神魔战场看到了什么?你不是昆仑养的……”丹蘅忽然来了兴致,她兴致勃勃地问,可在即将脱口时,又将那那个不太中听的字眼咽了回去,她蹙着眉思忖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替代的字眼,“道兵吗?”

  当七情六欲都被炼化,就算有了人的形体,那也是一件兵器。

  镜知低头,声音很轻:“不知道。”

  从神魔战场走出来后,她只知道要离开昆仑,离开那让她神魂颤栗的一切。

  她是个茫然的失道者,连自己的路都看不清。

  丹蘅讶然询问:“轮回了?”

  昆仑弟子信誓旦旦说元绥陨落了,兴许她真的在神魔战场死了一次。

  那个地方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日后若有机会,是不是该去一趟?丹蘅漫不经心地想着。正当她思绪飘离时,面上忽地一凉,却是镜知将一张面具扣在了她的脸上。

  那是一张用红黑白三色彩墨绘制的面具。

  镜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丹蘅,近乎失神地喃喃自语:“像,太像了。”

  丹蘅不喜欢戴面具,她拨开了那张假面,瞪着镜知,眸中带着三分恼意。

  镜知道:“我在神魔战场捡到的。”

  丹蘅闻言不怒反笑:“好你个元镜知,你是将捡来的垃圾往我面上扣啊?”

  “我、我不是。”镜知伸手将飘落在地的面具捡了回来,讷讷地解释。可这三个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是在气头上的丹蘅?她懊恼地抿了抿唇,低着头道,“抱歉。”

  丹蘅一把将镜知推开。

  夜风吹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气息。

  “我没有。”镜知的解释有些无力,她缓缓地抬起手,似是想要将面具贴到脸上,可那股莫名生出的警兆让她的手僵硬在半空。丹蘅垂眸望着镜知嗤笑,她半跪在了地上,压住了镜知的手背往前一推。

  那张彩绘面具下的眼睛陡然间变得忧郁,好似雪山颠的冰湖。

  起伏的苍梧山脉莫名地摇晃了起来,大地震颤,仿佛地龙翻身,大块的山石隆隆地下落。

  镜知仓皇地握住了丹蘅的手,将那张面具从脸上取下。

  她的面上布满了泪痕。

  丹蘅愣神,她盯着镜知细看了好一会儿。只是那长长的睫毛垂下,将那双银灰色眼中的沉静和郁色都遮住了。“抱歉。”丹蘅有些不知所措,她从镜知的手中取来了面具,反反复复地翻转,心中有些纳闷。

  这面具看着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啊?至少她戴着的时候没有感触,怎么镜知好端端地就落泪了?

  这事儿比看到她在醉生梦死楼里当琴师还要稀奇。

  “是你……心上人的遗物啊?”丹蘅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

  “不是。”镜知否认,语调有些重,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

  这是丹蘅第二次看到镜知生气。

  有些活泼,有些莫名的好欺负,很难将她与冷冰冰的元绥等同。

  丹蘅笑了起来,在这一刻忘却诸多琐事,诸多烦恼,她只想取悦镜知。

  将面具覆在脸上,她的口中发出了一串柔和的音节,渐渐地,这些音节拼凑成了一首缠绵的小调。见镜知眉眼舒展,也跟着轻声相和,丹蘅眼中的笑意更浓郁。歌声戛然而止,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镜知的面庞,低语道:“要是你不是元绥就好了。”

  其实也无关元绥。

  而是她的存在总是提醒着自己十年前的旧事。

  她被阿娘拒绝,被第二次无情地抛弃。

  她就这样从繁华的幻梦中跌入了冰冷的现世里。

  过往的繁荣都是虚妄,大荒之中没有乐土,只有无穷尽的枯寂。

  镜知问道:“你要去皇都吗?”

  丹蘅却不想听镜知的那些废话,她伸手抵住了镜知的唇:“我不劝你回昆仑,你也不要劝我,好吗?”

  冰凉的手指贴着肌肤,镜知并不排斥,可总有种莫名的不自在。她没有提昆仑,也没有说蓬莱,只是平静道:“紫微星黯淡无光,神启帝气运将尽。如今的帝女帝子中,以皇六女的龙气最薄,她身上的龙气更像是假借来的。”

  丹蘅仿佛没听懂镜知的暗示,只是惊奇道:“你还会望气?”

  镜知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

  夜风吹拂,月影西移,今夜皇都无眠。

  嬴清言已经回到了府上,她立在了庭院中忍不住勾唇微笑。

  “主上,她真的会过来吗?”说话的人语调中藏着几分不确定。

  要知道拿了“玉皇宝箓”的人是蓬莱宗主的独女,她完全有理由投向仙盟,让蓬莱道宗在仙盟的地位向上升。

  “她会来。”嬴清言笃定道。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人人都有可能倒向仙盟,但是姬丹蘅不会。

  她在姬丹蘅的身上看到的是对仙盟的厌倦,在那青光下窥见的不是春日的青葱蓬勃,而是凛凛如鬼火的幽暗。

  “你知道吗?她厌恶这片天地。”

  “我的母亲曾经从那位的口中听来了一件秘事,灵山十巫曾登天柱,见到了三十六重天崩塌,神殿破碎。上界无神,所以我大秦有机会敕封诸神,让人王凌驾于仙真之上。可是灵山十巫真的有那样的好心吗?他们世代奉神,早已经失去了自我。”

  “可这跟丹蘅元君有什么关系呢?”

  嬴清言微微一笑:“没关系,就当我在胡说八道。”

  大地忽地一颤,风声骤起,斑驳的树影、花影投在了墙上。

  -

  “起风了啊——”

  一位背着剑的道人捋着胡须感慨。

  他的对面是一身冠冕的十四岁少年。

  少年身量未足,可迫切地想要长大,穿着一身礼服多少显得不伦不类,可是他不在意。他双手交叠在一起,隆重地朝着道人行了个大礼。

  “请先生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