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高桥之上, 狂风呼啸不止,衣摆随着风摇摆吹动。

  冬瑶吊挂在护栏上,摇摇欲坠。

  顾时秋死死抓着冬瑶的手, 咬牙, 竭力撑着。

  在狂啸的风声中, 冬瑶清楚的听到了匕首扎入皮肉的“扑哧”声,以及, 匕首拔出的声音。

  顾时秋眉头紧皱,因为疼痛而闷哼了一声。

  抓着冬瑶手腕的手, 松了力度, 但很快, 又重新抓紧, 甚至比一开始都要抓得紧。

  血从肩膀处, 顺着顾时秋的胳膊, 往下滴落。

  滴在了冬瑶的脸上。

  一滴两滴三滴……

  血, 是温热的。

  “顾,”冬瑶声音发颤:“顾时秋。”

  顾时秋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一字一顿的说:“没事, 别怕。”

  顾时秋话音刚落尾,那握着沾血匕首的中年男人,再次举起匕首。

  “顾时秋,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么够义气啊,都这样了你还不松开她,是在拿命装善良吗?”中年男人低低笑着, 笑得阴森诡异:“那不如玩个游戏吧, 你松手,我就不弄死你, 怎么样?”

  顾时秋没说话,但抓着冬瑶的手,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中年男人逐渐没了耐心,匕首随时都会再往顾时秋身上招呼。

  冬瑶望着那血淋淋的匕首,心中满是惊恐。

  低头看去,底下虽是河面,但高度却看得人有些腿软。

  但现在这情况,也由不得冬瑶多想,顾时秋再这么抓着自己不放,会被那男人活活用刀扎死的。

  “顾时秋,你放手吧。”冬瑶说。

  顾时秋摇头。

  冬瑶:“你放啊,下面是河,我会游泳,死不了,你再这么抓着我,你会死的!”

  顾时秋依旧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冬瑶大骂:“顾时秋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让你放开。”

  说着,冬瑶去掰顾时秋的手,掰不开。

  无奈,冬瑶只能用力掐她。

  可是,受了一刀都不肯松手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冬瑶那不痛不痒的掐而松开手。

  “我不放。”顾时秋咬着牙说,有一滴泪从她眼眶中流出。

  泪滴在冬瑶的脸颊之上,混合着血。

  冬瑶鼻子一酸,也跟着红了眼眶。

  “给你们机会,你们还真演上了,既然这样,”中年男人咬牙切齿:“那就一起去死吧!”

  中年男人高高举起匕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突然扑了过来,将中年男人按压在地,夺去了他手中的匕首。

  是保镖大哥。

  保镖以绝对的优势,将人死死按在地上,然后取下腰间皮带,将人直接反捆在地上。

  彻底制服中年男人后,保镖快速跑到顾时秋身侧,和顾时秋联手,将冬瑶拉了上来。

  确定冬瑶安全了以后,顾时秋瞬息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顺着栏杆,滑下,跌坐在地。

  “顾时秋!”冬瑶望着她血流不止,整个染红的手臂,手足无措。

  保镖显然要镇定很多,扯下一块布料,给顾时秋做简单的止血包扎,边包扎边朝冬瑶说:“打120。”

  冬瑶恍然回神,忙折回车内,找到手机,拨打了120。

  在等救护车的这段时间里,顾时秋意识逐渐模糊。

  冬瑶握着她的手,止不住的发抖:“你别睡,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你别睡。”

  顾时秋面色苍白,朝她笑了笑,她似是想说什么话,声音很小,听不清。

  冬瑶凑近些,听到她说:“别怕,我没事。”

  冬瑶眼泪“刷”一下落了出来。

  这种时候,我怕不怕还重要吗,该怕的是你啊,你命都快没了。

  顾时秋见不得她这哭成泪人的样子,想安慰,却再提不起力气,也提不起精神,头歪倒,彻底昏死了过去。

  *

  站在手术室外,望着亮起的“手术中”的红灯,冬瑶有些恍惚。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明明是在阻止事件的发生,为什么到最后,反倒是越来越糟糕了。

  顾时秋她会没事的吧?冬瑶望着那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突然有些没底起来。

  “冬小姐,冬小姐……”保镖大哥连喊了她四五声。

  冬瑶恍惚回神,望向保镖大哥。

  保镖大哥说:“冬小姐不用太担心,以我的经验,那伤口不至于要人命,你先去洗吧脸吧。”

  冬瑶没有动作。

  “去吧,这里有我守着。”保镖大哥说。

  冬瑶抿唇,点点头,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一路上,六神无主。

  趴在洗手台前,抬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脸的血,狰狞且可怖。

  这些血,都是顾时秋的。

  “顾时秋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让你放开。”

  “我不放。”

  冬瑶回想起高桥之上的那一幕,回想起她坚定的眼神。

  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回荡在洗手间内,她用手掌接起一捧水,往脸上拍打。

  冰凉的水,让她清醒了些许。

  顾时秋死死抓着自己,那句“我不放”,那坚定的样子,循环的在脑中回放。

  顾时秋她,为什么要那样,那种情况下,为什么不肯松开手?

  如果身份对调,如果是自己抓着快要掉落的顾时秋,自己能做到她那样吗?

  冬瑶再次接起一捧水,朝脸上拍打。

  不知道,也许,做不到。

  特意跑来这里,抱着阻止意外的目地,现在的结果,到底是帮了她,还是无形中害了她?

  冬瑶半趴在洗手台上,头有些刺疼。

  路人见她神情不对,问:“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忙喊医生过来?”

  冬瑶站直了身子,摇摇头:“没事,谢谢。”

  路人看了她两眼,见她确实没有大问题,这才离开。

  冬瑶望着镜中的自己,血渍已经洗干净了,余下一块青紫,是中年男人打自己一拳留下的淤青。

  擦去脸上水渍,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

  回到手术室外时,手术还没有结束,保镖大哥立在一边打电话,应该是在通知人。

  冬瑶坐在一边的休息凳上,怔怔出神。

  很快,小文过来了,经纪人蒋期也过来了。

  蒋期:“怎么回事?”

  保镖大哥:“人已经交给警方了,具体情况暂时还不知道。”

  蒋期看向手术室:“人怎么样了?”

  “肩膀被扎了一刀,但我看过了,不算严重,你可以放心。”保镖大哥说。

  听到这话,蒋期这才如负重释般松了一口气。

  蒋期留意到冬瑶,问:“这位是……”

  保镖大哥说:“是顾老师的朋友。”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

  冬瑶闻声站了起来,小跑过去。

  冬瑶:“医生,人怎么样了。”

  医生取下口罩:“没什么大碍,伤口深是深了点,但没伤及要害,就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从医生口中听到这话,冬瑶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地。

  顾时秋被推出手术室,躺在病床上的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

  冬瑶的心因着她此刻的样子,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疼着。

  顾时秋昏睡期间,冬瑶一直守在床边,小文让她回去休息会,冬瑶摇了摇头。

  她想等顾时秋醒来。

  顾时秋遭遇恶性、事件的事情,不知何处走漏的风声,医院外面围满了记者,网上也被闹的“腥风血雨”。

  蒋期忙着处理这些事情,包括顾时秋养伤期间要耽搁的事情,得和合作商协商调整,跑前跑后,忙得焦头烂额。

  冬瑶帮不上什么,只能守在顾时秋床边,等她醒来。

  望着沉睡的人,冬瑶伸手,抚去她紧皱在一起的眉头。

  是因为伤口太疼了吗,她睡着的时候,怎么总是皱着眉头。

  *

  顾时秋睫毛微颤,睁开了眼,肩膀处鲜明的刺痛让她蹙起了眉头。

  喉咙干涩,明明受伤的是肩膀,此刻却觉得浑身上下,处处都泛着疼。

  视线下移,她看到了趴睡在床边的冬瑶。

  顾时秋眉头松展,那鲜明的痛感好似缓和了大半。

  顾时秋想要伸手,拂去她额头碎发,结果扯动到肩膀,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咯吱。”

  病房门被推开。

  小文看到半坐起来的顾时秋:“时秋姐……”

  顾时秋食指搭在薄唇上,做噤声动作。

  小文看了看趴在病床边睡着的人,会意,止住了声音。

  顾时秋指了指一旁的衣架。

  小文忙走过去,取下毛毯,依照顾时秋的意思,轻轻盖在了冬瑶身上。

  帮冬瑶盖好毛毯,小文识趣的退出了病房。

  顾时秋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帮冬瑶将落在前端的碎发,挽到耳后。

  看着她的睡颜,顾时秋略显苍白的面庞上,露出一分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冬瑶小拇指动了一下,随后,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瞧见了顾时秋正温柔的朝自己笑着。

  冬瑶迷迷瞪瞪的,还以为在做梦,唤了她一声:“顾时秋。”

  顾时秋笑意浓了一分:“嗯。”

  冬瑶又喊:“顾时秋。”

  顾时秋再次嗯了一声:“我在。”

  冬瑶眼球转动,表情呆了一下,随后,猛的惊坐起。

  结果脚麻了,“哎呀哎呀”的捂着大腿叫唤起来。

  顾时秋轻笑一声。

  冬瑶忍着脚麻的酸疼感,看向她:“你醒了啊,肩膀还疼不疼。”

  说话间,冬瑶的视线落在了顾时秋包扎着绷带的肩膀上。

  顾时秋笑:“和你脚麻时的痛感比起来,我这个,应该还算好。”

  冬瑶愣住,随后说:“还能开玩笑,看来也没那么疼。”

  顾时秋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说:“不疼,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冬瑶:“我去叫医生,让他过来给你看看。”

  冬瑶拖着麻了的腿,一瘸一拐的要往外走,刚走出一步,手腕处传来微凉的触感。

  顾时秋抓住了她的手,说:“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