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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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吕妐婇回了市中心的公寓,她泡过澡,踏出浴室,手机显示来电——父亲。

  吕妐婇蹙眉,在052隐晦的提醒下接通:“什么事?”

  吕建明声线低沉,一如既往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语气,“给你发了一份文件,没有看?”

  从小到大,吕建明和吕妐婇之间有关的财务往来,全以邮件方式互通,他们之间,鲜少电话微信联系,血缘之情寡淡到不像亲生父女。

  尤其涉及家族事业,吕妐婇受西方思想熏陶,与吕建明传统理念相悖,两人餐桌碰面,必定聊一聊经营理念,一旦涉及这个话题,就是针尖麦芒谁也不服谁,关系紧张时全靠孟雨晴从中调停。

  后来和靳思阙结婚,有她处理和老家的事,那两年,就连她和吕建明之间的关系也平和了许多,用孟雨晴的话说,第一次感受到家庭温情。

  吕妐婇检查邮箱,在垃圾邮件里找到吕建明一周前发来的邮件。

  她点开,邮件内是姓名、性别、一寸免冠照和信息素味道,以及和她信息素屁配指数的omega一览表。

  “这是什么?”吕妐婇问。

  吕建明简述目的。

  吕妐婇颔首,点评:“难怪被系统检测为黄色广告自动归如垃圾邮件内。”

  吕建明:“……”

  “您亲自做这种事?”吕妐婇用了敬词,语气也平常,但吕建明和她父女一场,没少被阴阳怪气,一听就听出内里讥讽。

  吕建民:“你知道怎么做,别让你母亲失望。”

  吕妐婇:“不用了。”

  “也好,你抽个时间,我会为你安排腺体摘除手术,一劳永逸。”吕建明说明第二个计划,“怎么样?”

  吕妐婇不觉得这么样,腺体摘除,这是她在052之外,第二个人嘴里听到的词。

  “摘除腺体?”吕妐婇问。

  吕建明的声音似乎难得带上了一点父女温情,他道:“摘除腺体,除了会变成一个beta,对你的生活工作不会有任何影响。”

  “如果不摘呢?”吕妐婇问,从茶几下的抽屉拿出香烟,单手抖出一支,含在嘴里。

  吕建明:“你十几岁的时候看过我的病危通知,我以为你不会忘。”

  烟嘴留下淡淡齿印,吕妐婇摘掉香烟,与电话那头相对沉默,许久,她低声道:“不需要了。”

  “LE过几天有一个发布会?”吕建明忽然问。

  吕妐婇蹙眉:“怎么了?”

  吕建明:“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

  电话挂断,吕妐婇起身,将那支没点燃的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可以告诉靳思阙,她会帮你治疗的。”052说。

  吕妐婇:“这和要挟她有什么两样?”

  052说:“至少你们现在两情相悦。”

  吕妐婇走到窗边,指尖轻动,在玻璃窗上薄薄的蒸汽上画下一颗心。

  “吕建明摘掉了腺体。”吕妐婇冷淡道,“可见靠omega治疗,也未必有百分百的把握。”

  052声音沉下来:“那怎么办?你要摘掉腺体?摘掉腺体,你可不能标记omega了,你确定靳思阙会对你始终如一?”

  吕妐婇目光深沉,窗外霓虹漫天,雪花簌簌,犹如光带之中彩色的斑点。

  “如果将她彻底标记,她也不能在你摘掉腺体后背叛你。”052说,“就像……”

  就像孟雨晴一样,一个被alpha彻底标记后的已婚omega,想要洗除标记,必须和alpha离婚。

  吕建明因腺体疾病不得不摘除腺体。

  从那以后,孟雨晴的发情期总是痛苦多过欢愉。吕妐婇见过一次,那样祥和温柔的母亲,像是一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痛苦难堪不成人样。

  “离婚吧。”吕妐婇已经忘记了那是第几次朝孟雨晴说这话了。

  孟雨晴从窗边转头看她,表情愣然:“宝宝,你在说什么?”

  吕妐婇刚从国际学院放学,穿着一身长袖西装,和短款裤,青白相见的套装,露出膝盖以下的位置,配一双短靴和雪白的过踝长袜。

  她小脸带着未褪的青涩,目光却冷漠带着一些不耐烦:“离婚吧,再找一个爱你的alpha,说过多少次了,你为什么不愿意?”

  “离婚?”记忆里孟雨晴笑着说,“那你怎么办?离婚了,你就没有妈妈了。”

  小小的吕妐婇满不在乎:“无所谓。”

  孟雨晴愕然看着她。

  “你不懂,傻孩子,”孟雨晴温柔的说,那一刻,阳光从窗外洒下,她像是沐浴在圣光里,“至少嫁给你爸的时候,我是愿意的。”

  纵使愿意都是这样的结局,那如果,连愿不愿意都不能自己做主怎么办?

  玻璃窗上的那颗心淡化模糊,直至消失后,窗里依稀映出吕妐婇的眉目。

  吕妐婇重新将那颗心描摹加深,她喃喃:“这个世界,似乎对于omega总是苛刻了一些。”

  “你在说什么?”052问。

  “死不了,”吕妐婇拉上窗帘,语气轻松,“放心吧。”

  吕妐婇坐回沙发上,手机嘀嘀作响,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推送新闻,她逐一删除或看一两眼金融资讯。

  退出刷新,几分钟后再重复相同的动作。

  “真遭心,你到底想干什么?”052吐槽,“联系黑莲花还是谁?”

  吕妐婇抿直唇线,终于敲开那个微信框。

  「妈。」

  「不必担心我。」

  那头没有回复,应该是睡了。

  吕妐婇抿唇,又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睡了?」

  「没有。」那边回的很快。

  吕妐婇弯起唇角,拨通电话。

  “喂!”靳思阙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吕妐婇挑眉:“在忙什么?”

  “描纸灯。”那头一阵窸窣,依稀还能听见别人的说话声,“你等我一下!”

  电话挂断,吕妐婇心脏也随之一跳,幸好,仅一秒,视频邀请的窗口就弹了出来。

  “你看。”入眼是靳思阙放大的灵动双眼,而后人让开,露出身后满桌子纸糊的灯笼,以及桌子边,打着哈欠一脸无聊干活的谢莹几个人。

  “都是你们做的?”吕妐婇有些惊讶,“你们还会做灯笼?”

  靳思阙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里,她笑容明朗,眼底虽带着淡淡青色,但精神还很好,“嗯,我把你放在哪里呢?”

  吕妐婇不解问:“什么?”

  靳思阙没答话,吕妐婇只能看到她出境的下巴,似乎有一颗不起眼的痘痘。

  吕妐婇凑近,试图看清却被抓包。

  “干什么?”靳思阙含着笑意问。

  吕妐婇挪远手机,“没什么,以为你离开了。”

  靳思阙找到一只支架,将手机架起,对着自己的脸,“这样行吗?”

  “可以。”吕妐婇回答。

  靳思阙笑了笑,拿过一只灯笼骨架,用浆糊将纸一点一点的贴上骨架。

  这活似乎也没吕妐婇想的简单,因为画面里除了看似游刃有余的靳思阙外,偶尔还会传来谢莹和佟彤失败的挫败纳罕。

  靳思阙认真做着灯笼,忽地抬头,看到吕妐婇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你……还不睡?”靳思阙随口问,觑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

  吕妐婇:“不困。”

  靳思阙蹙眉看着吕妐婇,放下手里东西认真问:“有事吗?怎么了?你好像不对劲。”

  吕妐婇松散的朝后一靠,微微一笑,偏头问:“哪里不对劲?”

  靳思阙:“心情不好?”

  alpha和omega之间,总有一些微妙的感应,靳思阙认真审视镜头那头的吕妐婇,继而将手指摁在手机屏幕上。

  吕妐婇:“干什么?”

  “试试,”靳思阙挪开手指,认真说,“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的眉头捋平了。”

  吕妐婇撑着下巴,目光懒散看着靳思阙,“思阙。”

  靳思阙:“嗯?”

  “你很少跟我说以前的事。”吕妐婇问道。

  她们曾经也提过这个话题,但那时候的靳思阙总是对从前讳莫如深,即便无意谈及也是被一笔带过,甚至结婚时,她还约法三章不许过问对方的从前、不许过多介入对方的圈子。

  不许不许,有好多个不许,她似乎也被靳思阙排斥在生活之外。

  为什么?

  因为狼狈不愿意提起吗?

  甚至于她从谢莹嘴里打听,还被靳思阙发了好大一通火。

  靳思阙诧异的看着吕妐婇,“你想听?”

  “可以吗?”吕妐婇端正坐姿,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靳思阙抿直唇线,“可以,跨年开业之后怎么样?我们当面说。”

  “好。”吕妐婇笑着回答。

  “你那天回来吗?”靳思阙问。

  吕妐婇如实回答:“跨年夜是工作日,有一个发布会,很重要。”

  “这几天都会很忙。”吕妐婇说。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靳思阙都不是会要求伴侣,要在每一个特殊日子里必须陪伴的人,她笑了笑,“祝你一切顺利。”

  “你也是。”吕妐婇温声道,“开业大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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