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 蛙声渐起。
住所隔音效果差，即使关了门窗也依稀能听到悠长的蛙鸣。
红卷发在吹风机的作用下恢复如初，蓬松卷翘。桑芜始终没有说话, 等到嗡嗡声戛然而止时, 第二份姜汤也送到了。
见她不愿，宋苒也没再勉强她开口。将姜汤接过关阖房门后，她把端盘放到桌面：“喝完, 姐姐先去洗个澡。”
“嗯。”桑芜应道。
窗外夜色渐浓, 浴室内的流水声再次响起，像一首悠扬动听的夜奏曲, 无端扰乱了桑芜的心。
她羽睫轻颤, 脑海中关于大学时的记忆越发清晰。
——还以为她是真清高呢，原来是装得，竟然跟原秸那样的人一起偷, 背地里也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
——就是说，上次我男朋友来陪我上课，她坐在前面当我不存在似的, 转过来偷瞄我男朋友。
——恶心死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舍友。
饶是她听惯了辱骂的话, 在宿舍浴室里听到这些话时，仍然止不住地难过心寒。
她明明已经很退让了。
她故意戴着黑框大眼镜, 穿着宽大的旧衣服，与所有异性甚至是同姓都保持距离, 却还是被她们恶语相向。
而且, 她真的没有偷。无论她怎么解释那是因为拒绝原秸而被她恶意造谣, 所有人也不相信。
久而久之, 她仿佛都要麻木了。
掉进下水道, 脏水淹过她口鼻的时候，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日子。
脏污。
昏暗。
与现在截然相反。
宋苒不应该喜欢她这样的人。
就算她猜不到她的真实身份，也能窥出她的成长环境与她完全相反。
就像两条永远不会有交点的平行线，注定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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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苒出浴室后才发现，床上多了张被子。
她不解问：“哪来的？”
桑芜面无表情道：“我让服务员送的，我不习惯跟别人盖同一张被子。”
宋苒挑了挑眉，没接话。
她站在边上吹头发时，桑芜进了浴室洗漱。
温热的暖风吹拂过她的脸颊，她抿直了唇。
急不得。
她的漂亮小猫咪的成长环境与在外流浪的小猫无异，性格比家养的小猫更敏感多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必须要拿出十二分的耐心。
再三重复后，宋苒才关掉吹风机走到床边摸新被子。
秋雨过后薪县又会降温，更别说本就温差较大。
新被子比两人盖着的那张薄一点。
小猫早上落水晚上又淋了雨，这显然不太合适。
宋苒没再多想，动作利落地给两张被子交换位置。
弄好转身时，就瞧见了站在她身后的小猫。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家里的小花。
她展颜一笑：“我们换着盖，你这新被子好看，我先给你试试它的保暖功能。”
桑芜没说话，径直掠过她后便坐在床沿边。
“怎么不理姐姐？”宋苒凑到她身边，眨眼笑问，“姐姐又说错话了吗？”
桑芜摇头：“睡觉了。”
“你不看剧本了？”
“不看。”
“喔。”宋苒歪头睇她，“可是下午的时候我们才跟导演保证要多加练习欸，难道我们要言而无信吗？这可是我们第一部电影呢。”
温热的触感仿佛又重新降临至她的肩侧，桑芜有些绷不住了。
指尖蜷缩起，她往后捏住被角：“明天再开始。”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宋苒佯装叹气，“而且，郑导似乎很喜欢采用后期拍摄剪辑，我们根本猜不准什么时候拍那些戏。如果明天又要拍呢？那时候你怎么搪塞过去？更何况我们公开了婚姻关系，这都拍不好，大家可能会质疑我们的婚姻生活喔。到时候万一传到我家人耳里，她们责怪我怎么办？”
自从她把心思挑明后，她能感觉到小猫在抗拒她的靠近。
可她偏生恶劣，小猫越是佯装冷淡的抵抗，她就越想扯下她的伪装。
你好坏哦，宋苒。她心想。
桑芜干咽了下：“那只是晚安吻吗？”
她有些挫败，可仍然藏着不肯表露出。
“嗯。”宋苒无辜地点头，“应该吧，毕竟我们都没经验，先从晚安吻开始再由浅入深。”
由浅入深。
听到这四个字，桑芜的脸立马红了。
她皮肤白嫩细滑，只是一点红晕都会变得特别明显，就像一朵小桃花盛开于脸颊两侧。而小桃花很快又会顺势而下，晕染成一幅春日桃花图，就连修长的天鹅颈也会开出几朵。
宋苒看得有趣，甚至蓄意道：“当然啦，如果你想直接从剧本开始也可以娃。反正你想怎样都行，我都配合你。”
“不用。”桑芜艰难地启唇，“就..就晚安吻吧。”
“嗯嗯！”唇角弯起微小的弧度，宋苒目光含笑，“那要怎么来呀？要不你先主动试试？”
桑芜僵坐着，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她甚至忘了今天下午拍摄的时候，宋苒明明表现的很自然，甚至有些娴熟。
心跳骤然如鼓，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息。
她垂着脑袋，不自然道：“关灯吧。”
这么害羞啊。
宋苒暗自笑了下。
她站起身，从善如流道：“好，那我先去洗漱，你先等我一会。等我喝了姜汤洗漱好就关灯上床练习。”
桑芜僵硬地点头，宛若漏电的机器人。
尾音消散后，房内的灯光也随之熄灭，只留下床头那盏小夜灯。
她知道桑芜怕黑，所以特意买了一盏一摸一样的带了过来。
房内似乎洇出了淡淡的橙花香，暖光铺洒在柔软的被面，空气中的暧昧因子快速弥漫。
从浴室出来，宋苒就看到某只害羞的小猫已经钻进了被窝。
通过这几天的共眠，她发现她的小猫有一个巨可爱的习惯。
——睡觉的时候，小猫咪会不自禁地把被角团起，然后抱在怀里睡。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真的把她可爱晕了。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许久，直到小猫又用被角蹭了蹭脸，她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可现在，小猫要跟她割席睡了。
她好可怜，宋苒心想。
将浴室灯关掉后，她又检查了遍锁好的房门才躺下。
她耐心地等待着，数到二十五只小绵羊时，身旁的小猫咪终于转了过来。
隔着被子，加上光线暗淡。
她只能听到小猫咪藏着怯意的声音：“要怎么试？”
“很简单。”她耐心地教导，“你过来一点。”
桑芜连人带被地移向她，两人间的距离慢慢减小，最后只剩两被之隔。她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宋苒闷笑出声，“剩下的你还要问我呀？不是你主动嘛？”
桑芜攥紧被子，脑海中再次闪过下午时的拍摄场景。
心尖被羽毛轻挠了下，她不知从哪冒出了一股勇气，忽然凑近亲了过去。
轻柔的吻落在宋苒的右脸颊，还伴随着清新淡雅的橙花香。
她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肯放过桑芜脸上任何神情。
羞赧，怯愠。
可唯独不见厌恶。
小猫真的不讨厌靠近她。
那就等于，她的攻略猫猫计划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沾染着香气的吻如蜻蜓点水般只是一瞬，桑芜很快就退了回去。
她很害羞，甚至觉得有些难堪，以至于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即使她做足了心理建设，再三告诉自己只是因为拍戏需要。
可她不久前才再次坚定，不能让宋苒喜欢她。
现在却又..，她真的好糟糕。
宋苒隔着被子揉了揉她的脑袋：“桑芜。”
桑芜没应。
“宝宝。”
桑芜依旧沉默。
宋苒轻声呢喃：“是谁说自己是姐姐的小猫咪呀？”
桑芜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记得很清楚，这是那晚她喝醉后说的胡言乱语。
“嗯？”
“别说了。”桑芜闷声道。
“好，我们不说啦。”说着，宋苒又自顾自地笑了下，“宝宝好甜哦。”
“宋苒..”
眼见小猫咪真的要开始张牙舞爪了，宋苒立马安抚她的情绪：“好啦好啦，姐姐不说啦。”
“我们桑芜真的好可爱呀，无论做什么都这么棒。你看，刚刚姐姐都没怎么教你，你都能无师自通。”
桑芜又不说话了。
“那今晚就先到这里啦，明天再继续吧。晚安。”说完，宋苒收回手，老老实实地躺回了另一侧。
晚香玉与橙花共调，整个房间以大床为分界。床内香气缭绕，外边静谧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时，宋苒又睁开了眼睛。
她撑着脑袋望去，果不其然，小猫咪又开始团被角啦。
柔软洁白的被角被团成了朵小白云，最后被她安然地抱进了怀里。
这会还没有那么冷，而且半边被子也盖过了她的肩膀。因此宋苒并没有动作，只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后便酣然入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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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冲刷后的薪县焕然一新，各巷道的小角落里都冒出了雨后青草。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后，住所三楼房内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醒了过来。
刚醒的小猫意识还未回笼。
宋苒叫了她声，她难得乖巧地转身看她。
“早上好呀。”
“嗯？”
眼见小猫还在犯迷糊，宋苒秉着礼尚往来的传统美德，愉悦地凑了过去，在她右脸颊同样的位置处飞快亲了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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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呀。
宋苒苒是辣种平时很温柔但在某方面很“坏”的人哦。
注：文中“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引自钱福的《明日歌》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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