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任务没有完成, 系统她要帮助的人也死了,她像是被遗落在了这个世界,宛如游魂一般, 漫无目的地度日。

  她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该如何去活。

  其实早在一年之前, 她便已经复生, 所有伤疤也凭空消失, 她好像清清白白地活了过来……但不知为何, 心上的伤痛总也无法抹去。

  她的心疾分明已经好了,但每个睡不着的夜里,总会因为死前的记忆而揪心, 她陷入了一个个梦里,梦里有人在肝肠寸断地向神佛哭她, 求她回来。

  她回不去了, 也不想回去。

  明忆姝沉入浓重的黑里。

  那日,她听到棺椁入了土, 土块落到棺木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宛若躺在船蓬下听雨 ,只不过土坠落时比雨声更沉更闷,像是内敛的有些发了潮的炮竹, 为她炸落。

  棺木阻隔了万物,她好像与世间的所有人事都断绝了联系。

  棺木中竟是那样安宁, 让人心静。

  明忆姝在两个世界都没有了留恋,无人爱她,也无人需要她去爱, 她在一方薄棺中长眠, 是那样安心, 那样的称心如意。

  原来……死了……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也许是明忆姝孤身过惯了,她竟然觉出了一种释怀。

  可惜上天不肯让她如愿,在棺中只待了寥寥一瞬,她便迫不得已地重新活了过来。

  她重生在乱葬岗,空着盘旋着一只鹰隼,身边守着一只狼崽子。是合意通灵性地寻了过来,明忆姝又抬头看向那空中的鹰隼,对方便飞落在她肩上敛了翅膀。

  没过多久,那鹰隼的主人,也就是携阳找来了乱葬岗。

  她们二人曾是认识的,在杨太尉还活着的时候,明忆姝曾去杨府见过对方,对方比她小几岁,但身姿颀长苗条,竟然还能比她高一些。

  那年冬,杨太尉被逼死,明忆姝想办法把携阳送去了北地,对方一直都留在那里,偷偷背着权势遮天的右相,手底下带了些兵士去塞外打仗……

  明忆姝左右也活着无趣,便跟着她去了北地,在那常年落雪的地方留了下来。

  北地终雪不化,常常推窗向外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倒是让人心中安宁不少。

  北地再往北的地方有很多塞外北狄部族,常常来北地的边界偷抢,据说因为这些年天气过冷冻死了牛羊草木,所以那些野蛮部族对当朝的百姓下了手。

  携阳常常会带兵去护卫边境的百姓,北地的人们都真心地尊崇她 ,明忆姝常常能感受到那些发自心底的感激,那么纯粹,那么热烈。

  携阳不在的时候,明忆姝会常常出府去散散心,这里民风淳朴,除去携阳郡主以外无人识她,因此她也不需要带任何遮面的东西,安心地走在集市上,会看到很多京城里见不到的东西。

  这里天气冷,有些百姓会卖一种叫做冻花红果的吃食,明忆姝复生后身子也好了很多,也能偶尔吃些寒凉的东西,她很喜欢来买一些冻花红果,这小果在当地也叫做冻海棠果,不用放到室内等着化了,只放在冰水中就好,待结出一层薄薄的冰壳再剥开,就能尝到绵软沙甜的果肉。

  明忆姝每每尝到,心中都能喜悦一些。

  她隔三差五地来买,每次也不多,只刚刚好足够自己吃就好。

  这日,携阳与她一同来了集市,走了许久都没能买到想吃的冻花红果。

  按理说,这小果当地有很多,总也不可能有卖完的那天,但这日不知为何,所有的都被某位陌生的大主顾买走了。

  卖冻果的百姓们很尊敬携阳郡主,没等她问便把知道的全说了——他们说,那位买花红果的人穿了一身黑,不像本地人,可能是南边来的没有吃过,所以才一口气都买下了吧。

  明忆姝没有买到想吃的东西,也不觉得有什么失望,她又与携阳结伴散了散心,直到快要天黑时才回了府。

  府上的下人们匆匆迎上来,有些慌乱地告诉她——合意险些被人抓走了,身上被绳索勒了痕迹,好在它及时咬断逃了回来。

  明忆姝心中一惊,连忙去看。

  合意确实与人争斗过,身上的毛发都乱了些,眼里的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在看到她之前,俨然是一副应激的模样。

  “合意,何人敢来伤你。”明忆姝安抚似的把合意抱在怀里,轻柔地哄,“你跑哪里玩去了。”

  合意呜咽地松开咬紧的牙齿,叼给了她一块被撕碎的衣角。

  “什么?”明忆姝有些疑惑地拿起来查看,那衣角是黑的,黑色常是百姓会穿的颜色,但那布料的质地却不是粗布,很精细结实,反而像是达官贵人府里豢养的私兵会穿的。

  明忆姝隐约有些不安,细细地逆着光去看,随后,她蹙起眉,将衣角拿到了一盏烛火下。

  对着雀跃的火舌,那抹衣料无线逼近焰火——这个办法是她从丞相府学来的,因为相府的暗卫穿的衣裳都有这样的特点,在用烛盏火舌的中心去灼烧时,会显露出一种独有的暗纹,彰显着独属丞相府的标志。

  除去姜琼华之外,无人会认出衣噎埖物来自何处,就连那暗卫都不知道的。

  听姜琼华说,这招可以用来辨别死尸是否是她的暗卫,以防有仇敌浑水摸鱼,扰乱她的视听判断。

  明忆姝不知道别的官宦人家是不是也有这样独特的方式去判断,她此举唯一的意义,便是判断那衣物之主是不是来自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