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吹来?一?阵风, 拍得窗户嘎吱作?响。
正是初春的时节,万物生?长,仔细听去, 仿佛能听到植株破土而出, 听到花骨朵悄然绽放。
若是再细细一?听, 就能听到破碎的声音,那是完颜玉的心碎裂了。
“郡主……”卞雪意似是意识到自己无意的行为不好,想近前?解释。
然而,卞雪意进一?步, 完颜玉退一?步,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卞雪意抬起的手无奈地放下。
面前?站着的完颜玉好像在一?刹那间封闭了心门, 就再也?触碰不到了。
两人之间分明只隔着一?道月光,然而这?月光忽地变成了万丈银河。
“是我的过错。”
完颜玉说着,左边面颊上又滚下一?颗泪来?。
她分明在哭泣, 可语气却出奇地镇定。
情感和理智在她身?上仿佛是两个割裂的存在, 她冷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仿佛漩涡中心的当事?人不是自己。
理智接受了所有的一?切,情感却轰然倒塌, 将她深埋在废墟之下。
“我早知道, 你北上是去投奔亲友的, ”完颜玉说,“明知你心里有其他人,我却还要凑上来?纠缠你,是我的不对。如今你抵达京城,又马上要跟你的元姐姐相?认, 相?亲相?爱,我不该再有打扰, 也?不会?让她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情。”
卞雪意摇头要辩解,然而完颜玉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至于那日发生?的船上的事?……”说到这?里,完颜玉咬了咬嘴唇。
卞雪意一?点也?不清楚,在船上时,她昏昏沉沉,好多事?情全不记得,至于那些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片段,只可能是个荒诞绮丽的梦境。
“郡主,那日在船上到底发生?了何事??”卞雪意开?口询问。
然而,完颜玉并不打算将那件事?告知她了。
“情出自愿,事?后无悔,全是我一?厢情愿,”完颜玉说,“不知道,便不必再问了。”
卞雪意追上前?:“郡主,虽然不知你为何突然生?气,但或许今晚并不适合你我长谈话。等明日……”
完颜玉走到门前?,一?只脚已迈过门槛,听到卞雪意的话,停了下来?。
“郡主,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卞雪意着急地问道。
完颜玉半侧过头来?,如玉的面颊落寞又清冷。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说完,完颜玉毫不留恋,迈出门去,小乙也?紧随其后,主仆二人,一?黑一?白,消失在浓密的树影下。
天地间重新归于寂静,仿佛完颜玉本就没有出现过。
卞雪意顿感心头一?阵疼痛,仿佛被人生?生?挖掉一?块血肉。
她忽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抵触跟完颜玉的接触,即使是梦境里的事?情。
而完颜玉刚才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些并非梦境?而且,什么叫做“不会?再见面了”?
万千思绪堆在心头,卞雪意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然而完颜玉离开?时的决绝让她感觉一?块血肉硬生?生?从身?体中剥离一?般难受。
卞雪意仿佛眼睁睁望着完颜玉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得越来?越高,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触不可及了。
卞雪意几乎是瞬间抬起头来?,朝着完颜玉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她往树影深处跑去,想要去将完颜玉拥在怀中,想要为刚才自己的举动道歉,她更想要解释,那举动并非是厌恶,而是因为在意。
树影深处有一?个淡淡的人影,卞雪意站定了,心中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占据了全部的头脑。
然而,面前?那人转过身?,摘下头上的斗笠,轻唤她一?声:“雪。”
“元姐姐!”卞雪意喜出望外,但是,一?瞬间的喜悦过后,一?种落寞竟涌上心头。
明明思念了很久的人就在眼前?,心中却全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此处恐隔墙有耳,我们屋里说话。”元寄雨替卞雪意将鬓角的碎发拢到耳后。
亲近的动作?,温柔的话语,瞬间将往昔的记忆拉回。
卞雪意点了点头,跟着元寄雨走进屋内,只是进屋前?,还是回头望了一?眼院子?,试图看到完颜玉的身?影。
但是jsg,院内空空,哪里有完颜玉的影子?呢?
“你先。”元寄雨站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卞雪意先进屋去。
卞雪意颔首,接受她的示意。
元寄雨借机扫了一?眼长廊上熟睡的莫听和打翻在地的点心,又注意到那点心的样式并不寻常,便猜到了,在她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元寄雨正欲踏进屋内,忽地察觉鞋底仿佛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只不起眼的耳坠。
“元姐姐,怎么不进来??”卞雪意问。
“我东西掉了。”元寄雨扫了一?眼,卞雪意的耳坠在她的耳朵上,并没有微微一?笑,“你先帮我倒杯茶吧。”
趁卞雪意分神倒茶之际,元寄雨弯腰,将那只耳坠捡了起来?。
瞥一?眼料子?和成色,难得一?见的青海料,通透干净,样式也?是少女才会?戴的。
元寄雨便对前?面那位访客的身?份了然于胸了。
两人坐定后,开?始说起分别后各自的经历。
元寄雨告诉卞雪意:“我离开?酆都?后,便在大相?国寺一?住数年?,后来?女君身?体抱恙,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我,便叫我为她炼制丹药。”
“元姐姐,这?些我都?知道的,毕竟,她们都?叫你国师大人。”卞雪意笑着说,她眉眼弯弯。
元寄雨望着卞雪意清澈的笑颜,心内那些沉重的担子?在此刻也?尽数卸下,用不了多久,就能跟雪长久地在一?起了,像小时候那样。
然而,还有一?件事?,元寄雨放不下。
“雪,你是如何结识嘉世郡主的?她可有对你不利?”
卞雪意摇头,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讲了出来?,讲完颜玉是如何从狼群之中将她救下,将她是如何为完颜玉包扎伤口而得到亲近。
“你为她包扎伤口?”元寄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啊,”卞雪意懵懂,不明白为什么元寄雨要再问自己一?次,“我看到她受伤了,就替她处理伤口。她身?居高位,却全无架子?,虽然之前?听过不少她的传言,可认识她之后,却发现那传言半数是假的。”
元寄雨有些吃惊,将冒着热气的茶盏举到唇边,借着吹热气的功夫,缕清思绪。从未听说过完颜玉主动亲近任何人。
想来?,那个猜测是对的,完颜玉对雪有些不寻常的情愫。
“元姐姐?”卞雪意在元寄雨面前?晃了晃手指,“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有些妒忌。”元寄雨道,“她和你经历了这?么多的故事?,我和你之间能谈论的事?却一?直是过去。”
“我们还可以?谈论以?后。”
卞雪意笑着看向元寄雨的时候,心内却忽地又回荡起完颜玉的那句话“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卞雪意的心里,突然空了,无人知晓,她心内曾经有一?座姹紫嫣红的花园,那花园又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悄然枯萎。
郡主。
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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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长公?主揣着那张画轴,三更天返回住处。
沐浴更衣完毕,高阳又将那画轴展开?,用手在洛水仙子?的面颊上轻轻抚摸。
“有了你,我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高阳长公?主阴森森地笑着。
“我早看出来?了,嘉世郡主心中有你,国师也?对你挂怀,你这?乡野丫头,倒真有几分本事?。
可惜,终究只是将你做掌中雀看待罢了。
嘉世郡主为你推我一?把,这?已是极限。
国师在意你,但她更在意她的位置,她的筹谋。
她根本不会?爱你护你。
她们两个都?只会?忍气吞声,今日!我!就是这?京城最尊崇的女主人。
有了这?幅画,两个权势滔天、炙手可热的人,都?要匍匐在我的脚边!快哉!快哉!”
高阳长公?主十分得意,她沉浸在无边的权势之中,提起裙摆翩然起舞,一?只手掌心向上,仿佛那里紧攥着一?只飞不出去的金丝雀。
高阳长公?主为自己长长的裙摆所累,绊倒在地,然而,酒精麻痹了她的痛觉,她仰面躺在地板上,哈哈笑起来?。
然而,一?侧过头,高阳长公?主就看到了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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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风大,侍女看到高阳长公?主的房门打开?,屋内还亮着灯,忙小跑过去,为自己的疏忽道歉,并准备接受来?自长公?主的咆哮。
然而,屋内却没有任何的声息。
侍女踏入房间,看到高阳长公?主仰面躺倒在地上,手指扭曲,面目狰狞,双眼瞪圆。
而高阳长公?主的身?上血迹四溅,胸腔的位置被人打开?来?,原本该跳动的心脏早已经不翼而飞了。
侍女吓得跌坐在地,无法呼救也?无法行动。
半晌过后,巡逻的家丁途径此地,望见那侍女面白如纸地从屋内爬了出来?,大呼救命。
一?匹快马朝皇城驶去,马蹄的哒哒声在寂静夜色下分外刺耳。
来?人重重地扣响皇城门上的门环,上百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将其团团围住。
来?人亮出手上的令牌,表明她高阳长公?主家臣的身?份。
“早就封门了,此时若没有十万紧急的事?情,你要想惊动女君,那便是掉脑袋的罪名!”
来?人跪倒在地,恸哭道:“高阳长公?主薨了!”
天空闪过惊雷,女君从睡梦中惊醒,整个皇城被一?阵恐怖的氛围笼罩其中。
“高阳为何会?死的这?样突然?”
女君眼皮半抬,不由得想到了最近唯一?跟高阳有过纠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