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精益求精的医生,去上级医院进修还是很有必要的。
胡怀瑾把行李箱从自己房间里拖出来的时候,发现余欢也在收拾衣服。
“嗯?胡怀瑾小小的哼了一声。
她也去?
余欢闻声转头,“怎么,许你去进修,就不许我去啊。”
“哦。”自己确实没什么理由拦着对方。
有上进心是好事啊。
“顺路吗?等会我开车。”胡怀瑾战术性清了清嗓,扭扭捏捏的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只到车站顺路。”
“等会我开吧,你到了目的地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才能到医院,路上你睡一会。”
胡怀瑾看着忙着收拾衣服的余欢,皱了皱眉。
“你开车?”胡怀瑾对余欢有驾照这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余欢十几年前不是说不学驾照的吗?
“对啊,我有驾照。”余欢知道胡怀瑾心里在想什么,悄悄弯了眉眼。
“你不许拒绝,这事儿啊,就这么定了。”余欢抱着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确定都收拾好了之后,麻利的拖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胡怀瑾明白自己的家庭弟位,往口袋里摸了摸,乖乖掏出车钥匙交给对方。
“诶,这就对了嘛,真是个乖仔。”余欢满意的接过胡怀瑾递来的车钥匙,在手里颠来颠去。
乖仔...
胡怀瑾想着有些过分亲昵的称呼,耳尖悄悄红了起来。
“走吧。”胡怀瑾深呼吸一口气,拖着行李箱招呼余欢跟上自己。
余欢对胡怀瑾的反应太熟悉了,一想到要好久都不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有些得了便宜卖乖的在胡怀瑾身后撒着娇。
“胡怀瑾,小瑾,瑾瑾,乖仔。”余欢学着小说里写的那样,如法炮制着用自己最娇媚的嗓音撒娇。
胡怀瑾感觉身上一阵一阵的酥麻,无奈的笑了笑,默默吐槽,“别说了。”
“对我的抗撩程度你心里没点数吗?”
余欢心里当然有数。
但看着胡怀瑾已经慢慢红透的耳朵,心里没来由的快活。
她就是只小狐狸,但只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嘤嘤撒娇。
“这不是,好久都不能见到你了嘛。撒个娇嘛。”余欢跟上胡怀瑾越走越快的脚步,拉着对方的衣袖娇声解释。
余欢看着胡怀瑾突然停下脚步,以为对方要炸毛了。
“你看啊,打电话,发短信,发微信,开视频,不是都可以吗?”胡怀瑾转身对着余欢认真的数着指头,很认真,但也有点憨憨的。
朋友之间…应该还不至于这么黏人吧?
“视频哪有亲眼见到来的真实。”余欢一把按住胡怀瑾的手,故作生气的扭过头去。
胡怀瑾一想到两个人不在一个医院,心里也莫名其妙有点难受。
但是不能改变什么。
“好吧,那你撒娇吧。”胡怀瑾看着气鼓鼓的余欢,小心翼翼的妥协。
于是胡怀瑾坐在车上,一路听着余欢娇媚的嗓音。
直到车子正开过一个三岔路口。
一辆失控的大货车从远处疾驰而来,沿着马路一路冲撞。
“小心!”胡怀瑾见是躲不过了,抓着方向盘往余欢那边打了打。
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承受伤害,胡怀瑾希望是自己。
谁知余欢知道胡怀瑾的心思,又迅速的回正,还往胡怀瑾那边打满,并且打开了胡怀瑾要抢夺控制权的手。
两人有情,货车无情。
失控的货车直直的撞向了主驾驶,胡怀瑾睁着惊恐的双眼,目睹一切发生。
山崩地裂中胡怀瑾感觉自己的左臂有些作痛,但相比于自己,她更关心余欢的状态。
等世界静止下来的时候,胡怀瑾睁开恐惧的双眼,看到趴在方向盘上伤痕累累的余欢,瞬间破防。
“余欢,余欢...”胡怀瑾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拼尽全力的挪动身子,用右手抚摸余欢杂乱的头发。
她没有回应自己。
胡怀瑾感觉瞬间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你为什么要回转方向盘,为什么啊..”胡怀瑾看着手上的血哭的声嘶力竭,世界在这一刻陷入了寂静。
只听得见胡怀瑾无助的哭声。
好在胡怀瑾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边哭边颤抖着摸到自己的手机迅速打了120.
“喂...120吗...”胡怀瑾尽最大努力发出声音,却依旧嘶哑,“这里是...”胡怀瑾环视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是城南环江路三岔口,出了车祸,你们快来...”
“快来!!!”胡怀瑾控制不住情绪,朝手机里大喊。
“余欢,你别睡...”胡怀瑾哭着丢下手机,一遍一遍抚摸着余欢有些发凉的脸,“你别睡...你看看我...”
车里没有急救物品,胡怀瑾感觉等待救护车的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
胡怀瑾看着余欢脑袋上的血,哭到手指发麻。
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余欢离自己又远了一步。
她们才刚刚重逢没多久,为什么就要面对这么绝望的事情。
是自己真的不配动情吗?
胡怀瑾骤然从噩梦中惊醒,望着天花板不断喘息。
“老大,你醒了。”杜衡从一旁冒头出来,关切问着自家老大的情况。
“余欢呢?”胡怀瑾开口第一句问的便是余欢。
“老大,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杜衡对胡怀瑾的选择性忽视表示不满。
“余欢呢?余欢呢?你告诉我。”胡怀瑾急得快要疯了,不管不顾的从病床上坐起来晃着杜衡的肩膀。
“余医生,受伤比较严重,还在抢救。”杜衡控制住快要疯癫的胡怀瑾,“老大,你身上也有伤,还是要多休息。”
“你别管我。”胡怀瑾推开杜衡的手,不顾一切的从床上下来往门口跑去。
只是还没跑出两步,就摔在了地上。
“哎,我的老大啊。”杜衡急忙跑到胡怀瑾身边扶起对方,“老大啊,你自己左臂骨折了你都不管不问啊。”
胡怀瑾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左臂打了石膏。
如果不是余欢非要回转方向盘,她现在应该没事的。
“老大,你先回病床吧,余医生那边我帮你看着。”杜衡扶着不住颤抖的胡怀瑾,一步一挪的把对方放回病床。
“老大,你...”杜衡想安慰一下胡怀瑾的情绪,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杜衡,你今天上班吗?”胡怀瑾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发问。
“我今天休息老大。”杜衡一五一十的告诉胡怀瑾。
一向在自己眼里冷静从容的老大,现在却哭的像个弄丢了最心爱的玩具的孩子。
“杜衡,麻烦你...”胡怀瑾缩在床上,止不住啜泣着,“麻烦你,扶我去手术室门口...”
“我要陪着她。”
杜衡看着老大的执拗脾气,只好慢慢扶起胡怀瑾,一点一点的朝手术室门口走去。
天老爷啊,老大这看起来是动情用心了,就给她们放一条生路吧。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胡怀瑾颤颤巍巍的找了个离得近的椅子,缩了起来。
手臂上的痛,传到心里,微小的像是沧海一粟。
胡怀瑾等了多久,杜衡就陪了多久。
“老大,我去给你打点饭来吃吧。”杜衡看着胡怀瑾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发疼。
“我不吃...我吃不下...”胡怀瑾谢绝了杜衡的好意,右手抱膝又哭了起来。
“老大,你...”杜衡看着情绪再度奔溃的胡怀瑾,尽力安慰着,“老大,余医生肯定没事的,你别怕。”
胡怀瑾听不进去任何话,一个人孤独的哭着。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余欢比自己心里想象的还要重要。
不仅仅是自己这么多年都放不下的人。
也是从重逢的一开始就默许对方胡作非为的人。
原因不明。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余欢被推了出来。
胡怀瑾听到一点动静,就发疯了似的扑到余欢跟前,“余欢,余欢...”
“医生,她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虽然自己是神外医生,但情绪当前,她的理智已经负载不了任何一点思考与判断。
“家属,我们到病房里说吧。”医生拍了拍胡怀瑾的后背,长叹一口气。
胡怀瑾脱开抓着病床的手,无力的跪在地上,哭的放肆,”我…是她…“
算不算朋友?
胡怀瑾不敢肯定。
“老大。”杜衡担忧的看着胡怀瑾的状态,真怕自家老大有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
“老大,我扶你过去吧。”杜衡扶起软绵绵的胡怀瑾,跟着医生后面向病房走去。
“病人的情况...”医生安置好余欢,转身看着狼狈不堪的胡怀瑾,眼神闪烁。
“说吧,我也是神外医生。”胡怀瑾看向欲言又止的医生,泛着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与害怕。
“她...暂时脱离危险期,但还要观察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情况不妙的话,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医生长叹了口气,安抚般拍了拍胡怀瑾的肩,走出病房。
胡怀瑾一向笔挺的肩瞬间塌了下来,无力的蜷在椅子上,像一只无助又害怕的猫咪。
可能醒不了了..
胡怀瑾缓了缓呼吸,由杜衡扶着走到余欢床前坐了下来,摸着对方冰凉的手一言不发。
“余欢,你别睡...你看看我...”胡怀瑾嘶哑着开口,乞求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一小只。
“我想听你撒娇了。”胡怀瑾此刻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我都不知道…算不算你的朋友…”
“余欢...你不能走...我不许你走...你不能丢下我...你丢下我...我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没放下你…”胡怀瑾无力的从床边滑了下来,成了半跪的姿势。
“老大,先让余医生休息一会吧。”杜衡走到胡怀瑾身边轻声说着。
胡怀瑾看了看面色苍白的余欢,瞬间压抑住了自己的哭声。
她才暂时脱离危险,她要好好休息,才能有力气醒过来。
“杜衡,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胡怀瑾还是想哭,但想换个地方哭。
“老大,我陪你去。”
谁知道,胡怀瑾要去的,是一座寺庙。
老大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
杜衡摸不着头脑,只好站在一旁看着胡怀瑾带着满身伤,兀自跪坐在蒲团上。
她为了她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面对满殿神佛,声泪俱下。
舍了满身孤傲,甘心低头下跪。
“满殿神佛,求求你们,救救余欢...”胡怀瑾艰难的试图举起左手合十,还是力不从心的放下。
胡怀瑾迷惘的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磕头。
“求求你们,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你们要什么都可以...折我的寿给她也可以...”
“神佛明鉴,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知道我不该来这...但我只想求她醒过来...”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杜衡看着匍匐在蒲团上浑身颤抖不止的胡怀瑾,心里面满是酸楚。
是啊,老大好不容易动次情用次心,为什么这么苦啊。
“老大,你别磕了。”杜衡看着不住磕头的胡怀瑾,斗胆按住了对方的肩膀,“你额头都磕破了。”
“不抵余欢身上百万分之一痛。”胡怀瑾心如死灰,眼眸里血色流转。
“如果我的血能换余欢醒来,我何乐不为。”
“废了我一身武功也可以。”
“折我的寿给她我也无所畏惧。”
老大会武?杜衡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大清瘦的身形,并不相信。
“如果满殿神佛是看我太孤傲了,想让我低头下跪,那我长跪不起便是。”
“只要余欢能醒过来。”
杜衡以为胡怀瑾只是说着玩玩,毕竟老大膝盖不好,平时上手术都喜欢戴着护膝,怎么能长跪不起。
没想到胡怀瑾当真了。
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只要杜衡去那座寺庙,就能看见胡怀瑾打着石膏长跪不起的样子。
直到体力不支跌倒在地,缓了一会之后才颤巍巍的起身,和满殿神佛告别后离开。
一跪就跪了三个多月。
她的余欢还是没有醒来。
胡怀瑾陷在医院的椅子里,摩挲着余欢毫无血色的脸,充满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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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货车驶来)
小迷糊:(猛打方向盘保护小鱼儿)
小鱼儿:(眼疾手快)拿开你的手!
(小鱼儿昏迷)
小迷糊:(掉眼泪)你醒醒啊
(跑去寺庙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