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难忘的夜晚昙花一现,带着所有的快乐转瞬即逝。
第二天余欢起来就发现,胡怀瑾好像还是和之前一样冷漠,一个人坐在桌前看着书和文献。
看着胡怀瑾忙碌而清冷的背影,余欢心里莫名有些低落,看着自己桌上没吃完的蛋糕低了眼角。
昨天只是个梦吗?
一个自己臆想而无法自拔的梦?
她昨天真的对自己笑了吗?
说不定都是假的...现在冷漠到不带一丝情感的,才是真正的她。
自己没有资格请求对方原谅自己,也没有资格被原谅。
自己的死缠烂打真的有意义吗?
余欢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纷纷冒了出来,争执着,指责着,毫不费力的让一个脆弱到极致的人在床上一点点蜷缩起来,双手环膝一个人难过。
自己可能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没有自己想象的勇敢,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自信,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光芒璀璨。
可能这一辈子喜欢的人,都要永远永远埋在心里,任这个秘密埋入时间的泥土,无人问津。
她不敢说,不敢问,她怕被否定,她怕得到而后失去...
胡怀瑾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余欢起床了,回身看去,根本没发现余欢的身影,眼神下沉一些,才看见被子下蜷缩的一小只正不住地发抖。
“余欢,你怎么了?”胡怀瑾疑惑的站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余欢床边坐下,慢慢抚摸着被子下微微颤抖的一小只,“你哪里不舒服吗?”
冷质感的声音透过被子传来,余欢感觉自己心头有万根钢针穿过,似乎那句看似客套的关心更加证明了自己的不值得。
“没事,我挺好的。”余欢强压下万千思绪,深呼吸一口气,装作无事般悠悠应着。
“我不放心。”胡怀瑾明显听得出来余欢嗓音轻颤,“我可以看看你吗?”
胡怀瑾见对方没有应答,只是不住的发抖,只好再靠近一点,轻轻掀开余欢的被角。
余欢哭的梨花带雨的脸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胡怀瑾面前。
“小傻瓜,”胡怀瑾无奈的勾着嘴角,伸手抹着余欢脸上的泪痕,“哭成这样了你还说挺好的。”
“起来,给你抱抱。”
呜呜呜,不抱白不抱。
“呜呜呜呜。”余欢噌的坐起来,扑在胡怀瑾肩上哭的更加大声,眼泪扑簌簌的掉在胡怀瑾的衬衫上,很快就浸湿了一大片。
胡怀瑾侧头看着紧紧搂住自己脖子的余欢,手足无措。手悬在空中许久之后,才有些僵硬的降落在余欢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
怎么了这是。
“有什么话,你可以告诉我。”胡怀瑾哄小孩子般安慰着和自己零距离接触的余欢。
“如果你信任我的话。”
“我...我...”余欢伸手抹着眼泪,支吾半天,却组不成一句完整地话。
“我...做噩梦了。梦见...梦见有人在否定我,说...我不值得。”余欢思忖几秒,以噩梦为托词避重就轻的小心表达着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哪里有沉沦在黑暗里的人不渴望光明啊...
可是自己真的能得到光明的救赎吗?
她还会像昨天一样对我吗?
或许自己本不该对除了自己的人产生戒备以外的情感吧。
但自己还是想试一试,哪怕遍体鳞伤。
总比后悔这么多年强。
余欢想到这,搂胡怀瑾搂的更紧了。
哪怕只有一瞬的救赎,便足以让人甘心沉沦。
“想听我的真心话吗?”胡怀瑾大概已明了余欢心思,凑近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吴侬软语。
“想。”余欢哽咽着作出回答。
不知接下来面对的,是伤痛折磨,还是...?
“我想说,你值得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存在。”胡怀瑾思绪渐渐飘远,回到很多年前,“这句话,我从前就想和你说了。”
“为什么?”余欢半脱开胡怀瑾的怀抱,睁着红彤彤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胡怀瑾幽深的眸子。
“平和,可爱,是你。”胡怀瑾将手搭在余欢肩膀上,字句铿锵,“有责任,有担当,是你。”
“柔弱,胆怯,脆弱,也是你。”
“你所有的美好品质已经证明你值得被温柔以待,你的软肋也值得被人好好呵护。”
“只是你捂得很严实,只有很少数的人能窥见吧。”
余欢听着胡怀瑾的真心话,一瞬间震惊便占领了情绪的高地。
她知道,她都知道。
只是除非无助来临,连自己都不会发觉。
可是她早就知道。
“你怎么...”余欢再次跌入胡怀瑾的怀里,将脸深深地埋入胡怀瑾的脖颈,声音沉闷,“你怎么知道的...”
“我找到了你的城堡,之前也一直在你的城门下等待。”胡怀瑾歪头蹭了蹭靠在自己肩上的小猫咪,“只是很可惜,我没有等到吊桥落地,城门大开。”
“我...”余欢想起之前对胡怀瑾的决绝,心里止不住的后悔。
为什么要在失去之后,才慢慢认清自己的渴望;为什么要在一切都化为泡影之后,才慢慢认清自己的感情...
“好啦,小哭包。”胡怀瑾捋了捋,替余欢顺着毛,“哦,不伤心不伤心,呼噜呼噜毛。”
余欢被胡怀瑾吊儿郎当的语气逗笑了,这一笑不打紧,蓄积的眼泪瞬间冲破了拦洪的堤坝,破溃而出。
“对不起...胡怀瑾,对不起...”余欢抽泣着,对不起三个字来来回回的念叨了很多遍。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胡怀瑾仰头缓缓闭上眼睛,声音苍凉,“你无悔于当初就好。”
“不...不...”余欢闻言猛然攥住了胡怀瑾的衣衫,哭的更厉害了,“我后悔,我很后悔...我每天都想回到过去,我要阻止自己,我不要你满身遗憾的离开...我不要...”
胡怀瑾淡然一笑,仿佛已经看开了,“我没有满身遗憾,我只是离开了而已,如你所愿。”
自己也问道问了这么多年了,七情六欲早就不沾身了。
“你骗人,你骗人...”余欢不再恐惧被情绪支配,任由其肆虐,手握成拳,不停轻轻砸着胡怀瑾的蝴蝶骨,“我后来问过你的朋友,她们说那段时间你过得很不好...”
胡怀瑾眼眸低垂,静静看着情绪逐渐失控的余欢。
“她们说你那段时间人很奔溃,不吃不喝,一闲下来就会掉眼泪,后来还是她们强压着你去食堂吃的饭,是不是...”
胡怀瑾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一言不发。
“后来你来找我,好像根本不认识一样的聊天,递给我橙子吃,我以为你失忆了,把我忘了,难过了好久好久...后来我才知道是你朋友看不下去你这样萎靡不振,借着你大脑的逃避在帮你慢慢脱敏...”
“你知不知道那个橙子我收了好久才舍得吃啊...”余欢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像脑袋埋在沙漠里的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胡怀瑾的肩上声嘶力竭。
“那之后我就要出去见习了,我知道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没有机会和你说了。”
“我没事的。”胡怀瑾暗自叹了口气,她不想再回忆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如果不是心理学朋友的帮忙,孤身而战,说不定自己抑郁症复发自杀了也未可知。
动则必伤,永恒定律。
“还好,还好...”余欢声音渐渐软了下来,“老天嫌我每天在他面前叨叨烦了,终于施舍给我一次见你的机会。”
“你这机会是拿命换的啊。”胡怀瑾气恼揉揉余欢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砸到翼点你就没命了知不知道。”
“我愿意。”
“我愿意用命去换。”
“只要我能见你一面。”
胡怀瑾听着余欢誓言一般的话,心底有些动容,一番挣扎之后终于开了口。
“什么时候都别拿命做赌注,活着不好吗?”
“怀着后悔过活,不好。”
“活着就有新的希望,路还那么长,总会有你喜欢的风景。”
空气寂静了良久,胡怀瑾等到的,只有余欢用力而无声的拥抱。
我想要你,不想要旁的。
你就是我喜欢的风景。
胡怀瑾觉着怀里有些凉意,发觉余欢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太久了,忙把被子扯了过来,裹在余欢身上。
“你这个笨蛋,不觉冷吗?”胡怀瑾有些愠怒着反问。
“心里的冷才是寒冬难捱。”余欢鼓囊着话,依旧趴在胡怀瑾肩上,“求求你。”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我想对你好。”
“我会对你好的。”
“对你很好很好。”
胡怀瑾听着余欢的话,心头悸动不止。
要答应她吗?
她已经难得的真诚了。
难得的吐露心声了。
真的要答应吗?
如果她只是想跟你道个歉求个心安呢?
她不是说心里只有自己的吗?
如果她之后又故技重施呢?
你自己该怎么办?
逃得过一次,逃不过第二次。
胡怀瑾内心反复很久,心里的天平怎么也不能两边等重,理智与感性哪个也不肯让步。
“好吧。”胡怀瑾轻轻点点头,把余欢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放在面前,凝视着余欢棕色的眸子。
且让她试试吧。
好吧。两个字如一柄锋利的匕首,飞过的瞬间便将余欢心里悬着重石的绳索割断。
余欢听得见巨石重重的砸向心里深处的声音。
很沉闷的一声咚。
余欢感觉自己像是被宣判无罪释放的嫌疑人一样,如释重负。
她的法官,终于让她免于继续煎熬,给她一次好好表现的机会。
“去洗漱一下,吃饭。”胡怀瑾拍拍余欢的后背,重新站了起来走向书桌。
“我不想吃饭。”余欢急忙在胡怀瑾身后讨价还价。
“嗯?”胡怀瑾挑了挑眉,语气低沉。
“我想吃昨天的蛋糕,很好吃。”余欢咂咂嘴,直勾勾的看着桌子上的蛋糕。
“不行。”胡怀瑾瞥了一眼旁边的蛋糕,立刻拒绝。
“为什么?”余欢歪着脑袋,委屈巴巴的质问。
“吃完饭再吃蛋糕。”胡怀瑾翻过一页文献,“生活要有规律。”
“哦。”余欢娇嗔一声,起床蹑手蹑脚走到胡怀瑾身后,贴着对方耳边超大声的喊道,“我,谨遵医嘱!!!”
“好大声。”胡怀瑾侧了侧身,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打在余欢肩上。
“快去洗漱吧。”
余欢微微笑着,礼貌而诙谐的欠了欠身,转而悠悠踱步进洗漱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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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感谢老天给我一次再见小迷糊的机会!感谢小迷糊给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小迷糊:(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