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散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陈乔乔今天开了车，主动提出要送她们回去，跟前面的躲躲藏藏比，居然有些上赶着的意思。
董书璇坐在副驾看她开车，整个人绷的笔直，像个新手一样，觉得有些好笑。
那么怕还来送，真是矛盾。
奶奶家离得并不远，不过董书玟大概是玩累了，等陈乔乔开到的时候已经睡死了。
董书璇下车帮忙背起了妹妹，对陈乔乔道：“你回去吧，今晚我在奶奶家睡。”
奶奶倒是依依不舍：“诶，乔乔不留下来吃饭吗，都那么晚了？”
陈乔乔看着不打算离开的女友有些伤心，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婉拒了邀请，独自驱车离开。
毕竟送人已经让她很慌张了，她还没有做好去董书璇加吃饭的准备。
奶奶看着她的车开走的时候还叹气，道：“有空还是要请她来家里坐坐。”
董书璇颠了下睡得正熟的妹妹，小心走在灯光昏暗的小道上。三年级的小孩已经不轻了，她有点背不动，想赶紧把人丢回家去。
“奶奶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董书璇回忆了一下，虽然陈乔乔每次看到奶奶都会躲，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出于旧识的原因。
更何况陈乔乔这学期才开始教董书玟，奶奶基本上没有跟她碰面的机会。
所以只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果不其然，奶奶叹了口气，道：“已经很久了，算起来都有十来年了吧。”
再早之前，董奶奶还不住在这一片，住在更偏郊的地方。那边一片都是老旧的房子，现在几乎没人在住了。
当时的邻居是个很性格很爽利的老太，丈夫死的早，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早早的嫁人了，不怎么回来。
董奶奶的老伴也去世不久，两人平日里也经常闲聊，关系也算近。
那个老太就是陈乔乔的外婆，当时陈父陈母生了个女孩，在医院就开始闹，想把孩子丢在医院里。
后来又不知上哪儿找了个买家，就打算把孩子贱卖了。老太一把年纪拄着扫帚以横扫千军之势逼退了两人，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住所。
这事儿不光彩，但在那个年代并不稀罕。当时闹得也厉害，街坊邻居都传遍了。董奶奶还去老朋友家看过几眼，问老朋友打算怎么办。
老朋友已经一把年纪，因为老房子是木屋，阴雨天潮湿，腿脚已经不太利索，久站不动，坐在矮椅上，摇着自己用滕竹编制的婴儿床，只道：“我自己养。”
一养就是十几年。
“那孩子不记得我也很正常，那时候她刚上小学，你爸和你伯伯觉得老房子太久，把我接到这里住，我就没怎么去过了。”
奶奶在厨房里点了灯忙活，因为太晚了，所以只打算下点面条将就一下。
董书璇在一旁帮忙打下手，她还记得陈乔乔跟她说起自己外婆去世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这里面居然有这么曲折的故事。
她握着青菜的手不由捏紧，又想起了陈乔乔当时的难过。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好像也是你上初中那个年纪，那个冬天很冷，老太太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没救回来。”
生离死别，在董奶奶这个年纪也已经看淡，只是回想一下还是觉得唏嘘。
老朋友一生过得硬气，说自己养就真的自己养，一个人做点手工活赚零钱，把孩子拉扯大。
当时街坊邻居看不下去，逢年过节都会给老太太家塞东西，都说是送给孩子的。董奶奶当时还住在老房子的时候，每年也都会包个大红包塞给陈乔乔。
再长大一点，陈乔乔开始会说话，会走，会跑，人很机灵，嘴也甜，每天活力四射，上蹿下跳的。
老房子那边都是孩子出去打拼的中老年人，看到这么有生气的小孩，心里头也喜欢。
董奶奶也喜欢。
那时她唯一的孙女身体不好，隔三差五的进医院。大儿子一家为了方便照顾孩子，举家搬到市里住。逢年过节也不敢带孩子去镇上，生怕出什么情况。
正好陈乔乔跟董书璇差不多大，董奶奶看她，就当是自己孙女一样，也多了几分疼爱。
搬了家后不方便走动，但董奶奶偶尔也会联系一下老朋友，拜托儿子去送点东西。
那时候董书璇身体好一些了，偶尔过节会来看望奶奶，董奶奶一颗心扑在孙女上，联系也不那么热络了。
葬礼的时候董奶奶也去了，办的有些潦草，连席也没摆。
董奶奶还住在那边的时候，陈父陈母从没来看望过老人。现下葬礼两人负责操办，邻居甚至都认不出他俩来。
只有陈乔乔，瘦瘦的背影，低着头抱着奶奶的遗照，领在送丧队伍的最前面。
看起来很可怜。
后来听说陈乔乔跟着父母走了，去市里读书，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也没什么消息。
没想到还能再镇子上遇见，还做了小孙女的数学老师，应该也算过得不错。
热腾腾的面摆在眼前，董奶奶还在感慨：“女大十八变，我听名字的时候还没往那方面想，今晚看到那孩子差点都没认出来。她外婆看到她现在这样，心里头也该放心了。”
董书璇看着眼前腾起的热气，只觉得眼睛有点酸。
她揉了揉眼，想到第一次在陈乔乔家里，对方垂着头轻描淡写的说：“她去世了，我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
故事在他人嘴里说出来不过寥寥几句，却是陈乔乔至此全部的人生。
那个时候，那个小陈乔乔独自面对亲人离世的时候，是否也能冷静，只是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落下一滴泪。
被父母接走后她过得好吗，那对从她出生就抛弃她的父母会伤害她吗？
肯定会害怕吧。
董书璇想起陈乔乔滑落的眼泪，心也不由抽了一下，涌起难过。
她有些后悔了，刚才她应该跟着陈乔乔一起回小区的。
晚饭过后，奶奶说要给董书璇一样东西，让她先等一下。
董书璇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奶奶拿着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她用沾了水的抹布擦干净后，打开来递到董书璇面前。
是一沓照片。
老旧照片已经发黄，拍摄的景物随意又业余。董书璇拿起来翻看，奶奶在一旁解释道：“那个时候还是胶卷相机嘛，你爸买了个给我玩，当时乔乔好奇，她外婆就央我给他们祖孙俩拍了几张。”
“只是照片洗出来要专程去市里，找专业的相馆。我那时候不方便去，后来搬了家又忘了。她外婆去世后我就让人帮忙洗了照片，想给孩子送过去，只是当时她已经搬走了，我只好自己存起来。”
董书璇已经看到了奶奶说的那张照片，背景的老房子简陋到看起来摇摇欲坠，一个看起来有点凶的老人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怀里有个小孩坐在她腿上，笑的开怀。
董奶奶的摄影技术一般，光线调的并不清晰，照片也因为年代而有些变色。只是陈乔乔笑容灿烂，连带着老人脸上也带了一丝温柔。
奶奶看着照片还有些怅然，追忆起故人模样，叹道：“有机会你就帮我给她吧。”
那几张老照片就到了董书璇手里。
她没想好该在什么时机给陈乔乔，只是找了相册，将相片先妥善保存起来。
照片里的陈乔乔稚嫩可爱，笑起来露出豁了的牙，叫人心软。
给照片当然很简单，但董书璇却有些心虚。
她不想让陈乔乔知道自己背着她去了解她的过往，担心她会因此难过。
于是还相片的事情一拖，就拖得有点久。
直到初雪落下。
下雪对在镇子里长大的小孩而言已是寻常，只是初雪终究不同。
外面的世界被银装素裹，街道两侧有薄薄的积雪。董书璇掀开窗帘的时候，还能看到飘落的雪花，和在楼下花园里奔跑的小孩。
狗子还很兴奋，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很想下楼玩的样子。
它毕竟是在南方长大的，没怎么见过雪，像个孩子一样。
等董书璇换好衣服到陈乔乔家的时候，陈乔乔正在做早餐。
之前答应董书璇做肠粉，买的厨具前段时间刚到货，这几天陈乔乔每天早上都在练手做肠粉。
一向擅长厨艺的她在肠粉面前遇到了人生滑铁卢，而那些失败肠粉最后都进了狗子的肚子里。
董书璇还挺担心她今天又进行尝试的，好在看了眼，陈乔乔做的是疙瘩汤。
难得周末，两人都有些懒散，董书璇贴在陈乔乔身上汲取暖气，闻着番茄汤底的酸，长长的舒了口气。
陈乔乔以为她饿了，说道：“很快就好了。”
“不是这个。”董书璇蹭了蹭陈乔乔的毛衣，讲话不自觉的带点娇嗔，“今天你忙不忙。”
手头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东西都送到于琳手里，接下来就是他们那边负责找美术。陈乔乔歪头想了想：“不忙，要出去玩吗？”
仔细想想，两个人认识那么长时间居然只有最初一起去书城的时候出去过。
董书璇真的很宅，比起出远门，她更喜欢在有空的时候让陈乔乔帮她遛狗。
陈乔乔之前还很奇怪，为什么董书璇不养只猫，反而养了只需要遛的狗。
董书璇的解释是：“我妈觉得我缺乏运动，养了狗子之后可以多出去走走。”
估计董书璇的妈妈也没想到，养到后来，反倒是狗子自食其力，还学会了给董书璇带早餐。
董书璇对出去玩倒没什么执念，她出门多半是为了采风。不过听陈乔乔提过两次，她后知后觉想陈乔乔大概是喜欢出去的。
她拨开陈乔乔颈后的长发，盯着那颗小痣看了半晌，道：“我们元旦的时候去玩吧。”
“元旦？那还早呢。”陈乔乔偏过头，长发落下来遮掩住痣，“那今天要带狗子出去玩吗？”
董书璇摇摇头，摇完想起陈乔乔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说道：“今天想给你画画，你可以来我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上班好苦，什么时候能被瞎眼富婆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