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奸人刘子文放进北崇岭的帖木, 有三条路可选,一条下葭西,一条葭东, 一条葭中。
但只有葭东最接近青州,所以州衙的幕僚们已经准备很多个应对方案, 可无论哪个方案, 葭中都是完全被放弃的地区。
东西两边是葭州粮中重县, 葭中虽然没有肥沃的粮田,却居住着五百万人,是人口众多的民区。
州衙给出的方案都主动放弃了葭中, 并且连夜通知百姓往东西两边迁移,可州衙没想到帖木的行军速度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快, 他并未完全按照葭州预料的那样, 先是从西侧, 重创屠杀粮县的百姓后, 然后贯穿葭中,连屠六城。
内县守军大概有千把人。
这还是有人的情况下, 现实是许多县城有三百守军就已经算不错。
而且葭中作为民区,和平时挨近发达的粮县是件好事,起码不会闹饥荒,可到战争时, 两边重县加固加强,民区反而成为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五百万人连着三天屠杀,死伤三万人, 民区的百姓逃亡造成的踩踏又死了五千人。
葭中瞬间变成惨绝人寰的地狱。
帖木五千人深入葭州腹部给予重重的一击, 州衙的官员为此大量迁移葭东, 这时刘子文又带兵攻到葭东, 州衙迫不得已派一万人坚守。各地军队自顾不暇,身兼数任,暂时无法调动。
此事甚至惊动了萧太守。
萧太守还收到刘子文挑衅的战书,还有一封是讨要葭北十城的和谈书,很显然刘子文想两头通吃。并且北草原还暗中支持,就为了给葭州带来沉痛无法再修复的代价。
他挥手间将战书撕成纸片,静默的脸上隐隐蓄藏着雷霆之怒。
身边的萧家将领纷纷道:“大哥,刘子文分明是趁火打劫。”
“几个月前才出了一个齐田方,现在又来个刘子文!”
“我们已经没有像之前那么好的运气,能快速收复青州。”
“大哥请下令吧!让六弟去葭中,至少拖住帖木的脚步,让下县的百姓能够有喘息的时间逃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到处人满为患了!”
就在这时,赵鹏匆匆从府外进来,他顾不上行礼,便对御座的太守直言道:“我有一法可行,那就是打开葭中各大城门将帖木赶去云州!”
此话一出,萧家将领纷纷侧目,表情各异,有震惊有错愕,更多的是沉重的表情。
如果按照赵鹏的办法,那就是让帖木早点去找上官绣。
可好不容易恢复安宁的青州百姓怎么办?
萧家第六子,萧意便站出来请示道:“大哥,此计不妥,赌得代价实在太大,而且好儿还在青州。”
说罢,萧意有些羞愧道:“况且青州一事萧家已经欠上官绣不少人情,咱们就不能再让人家寒心。”
萧太守无奈点点头,倒也承认萧李两家如今的境地。
葭州不能总是将危机转嫁到外地,必须亲自撑场面。
他便答应道:“六弟,你带一窝蜂去试试。”
“是!大哥!”萧意顿时正色道。
其他人面面相窥,有些不满意,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默认萧意首战。
等萧意带着二个部下离去。
萧太守请赵鹏坐下,他继而再道:“详说你的计划,还有那上官绣是否已经同意?”
赵鹏突然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回应,让在场的萧家人纷纷皱紧眉头,倒也没有为难他。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欠大军师太多了,难免爱屋及乌对他的师弟还有徒弟宽待一些。
就在一刻钟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焦急起身,刚要催促赵鹏,就被萧太守一记眼神镇压。
那人缩缩头瞬间坐回椅子。
赵鹏终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他首先递的是一封家书:“太守,原谅属下擅做主张。”
萧太守只是盯着他,然后朝他抬手接过家信,黄纸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五个字,萧伯父亲启。
赵鹏看见字体,他也有些窘迫地咳嗽几声:“时间紧迫确实有些潦草,还请您见谅。”
家书?萧太守的脸色瞬间骤黑,比得到刘子文的战书还要凝重。
不知情的萧家弟弟们纷纷紧张不已,大哥的脸色比刘子文背叛还难看,看来又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不过这家书是谁寄的?
萧太守一直盯着封面那几个狗爬虫的字打量,内心已经打上好几个负分。
赵鹏见他迟迟不打开,光盯着信封就能跟弓箭一样射出两个洞来了。
“太守,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萧太守闻言不动声色地抬头瞥了他眼,可把赵鹏看心虚了。
也对,上官绣竟敢以家书的方式寄给太守,这不是在人家父亲面前自曝她与人家女儿的关系吗!
萧太守现在脸色难看很正常。
“大哥,我帮你。”萧老七起身走到他身边抬手就要拿走信。
萧太守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淡淡道:“走开。”
萧老七捂着手悻悻然回座,满脸的好奇,其他人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直到,萧太守好像是要入水一样深呼吸一下,做好心理准备,拆开信开始阅读。
【晚辈不敢欺负好好】
【晚辈上官绣,芳龄二十一,尚无婚配,私事清白,无不良习惯与嗜好.......】
萧太守沉肃的脸庞越来越凝冰,眉头也紧锁成两条竖线,最后颤抖着双手塞回袖口,这才迅速拆开第二封信,第二封显然是上官绣让人代笔,写的规范工整多了。
旁边的赵鹏还不好意思地咳嗽几声,暗示是自己写的。
萧太守看完,他紧锁的眉头才松开一分,然后将信递给旁边的二弟,一个弟弟一个弟弟地传着看。
最后传到萧老七手里,他惊叹地起身叫道:“此女,此女该如何评价她...说她胆大包天还是有勇有谋好呢?”
萧老二道:“她既然要站在我们这边,说明她和刘子文齐田方不是一类人,自然要夸她。”
而上官绣在信内描述的打法很简单,就是让葭中的萧家军一路开城门,弃一条路线放他们直接下云州。
并且她在信内详细描述,阳城有吴策这名有能力的守将,他可以撑很长一段时间。并不用怕帖木攻打阳城再上葭北。
如果帖木敢打,那等同于吴策将此人拖住,一旦帖木敢停下脚步,他的轻骑优势一定会大幅度缩降。
轻骑兵的优势就是快狠稳,不拖泥带水。
要是帖木愚蠢到去阳城,反而是好事。
而云州靠近青州旗下的交州,她直接带人在交州形成包围圈,彻底将帖木五千人锁死在云州。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让帖木乖乖走葭州安排下云州的路线?
很简单,大肆对外宣传就行了。
宣传上官绣已经到云州,并且还拿{金格刀}给手下杀鸡宰羊吃。
赵鹏没有在意萧家其他人说什么,反而请示萧太守:“信中的表述对葭州百利无一害,您答应不会吃亏。”
萧太守缓缓闭目,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他端坐在御座上,语气淡淡问道:“赵鹏,如果大军师还在葭州又会怎么应对?”
赵鹏双眼复杂道:“师兄会准备周到再出手,绝不会像信内陈述的那般冒险。”
但他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不同,一样米养百样人。
作为文弱书生出身的他,不会认为上官绣的战术有什么缜密可言,可以说简单粗暴,但只在她身上有效。别人如果学她,一定会全军覆没。
岂料萧太守突然站起,他轻轻拂袖,明明有淡淡的不悦,可他与生俱来的文雅的气质,让他做粗鲁的动作都具备一种彬彬有礼的味道:“她就是鲁莽。”
“她难道没有想过帖木若耐得住性子,信中的计策,不过是令人耻笑罢了。”
赵鹏赶紧道:“可粗中有细,也算是为葭州减轻压力了。”
萧太守却道:“此事还得看好儿。”
赵鹏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其他人都有些迷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谜语?
赵鹏知道,帖木身边的楚人军师,必须死,要么这位楚人军师中了计,轻了敌?可把转胜的机会交给敌人出差错的份上,简直是可笑至极。
然而在赵鹏看来,上官绣并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她采用门外汉都觉得不靠谱的打法,是否留有其他后手?
“大小姐是否与您联系过?”
萧太守摇摇头,他就疑惑在女儿身上,好儿跟那个无礼蛮横的女人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与此同时,帖木身边的军师刚刚遭黑衣人刺杀,那军师中原名叫马桂。
马桂躲过一劫,再从探子那里得知上官绣已经去往云州,有故意诱帖木将军的动机,而现在他们就在葭中的黑石县,这里辗转就能直接突破葭东外城,继续深入敌腹,减少或切断葭州运往北草原粮草和药草的次数。
他立即将消息藏头露尾地禀告帖木,好让他怪怪听话。
“帖木儿,再耗二天就可以下云州了。”马桂已经定下这两天杀人的数量。
十万人!
因为葭中有一条地势险峻川流不息的滚滚长河,只要将人赶到提边,上游的骑兵再凿穿河道,十万人就如同区区蚂蚁一般被淹没。
最好河水能将附近长势甚好的稻田都毁于一旦。
深帐内的帖木没有看见马桂的算计,同样马桂也没有看见他此刻的神情,满脸横肉每一条缝隙都沟藏着复仇的怒火,庞大身躯边揣的正是一柄银色月刀,与金格刀的形制一模一样。
显然是一把兄弟刀。
而此时他另一只手却死死握紧从飞降墓里挖掘出来的.....金格刀。
帖木眼底悲恸交加,右臂颤抖不已:“哥哥啊!”
旁边正是云栏山幸存的胡匪,此人跪在地上,神情愤恨汇报:“小的拼死找到飞降的墓,挖开一看,金格刀果然就在里面。”
“小的刚出来,就看见一个女子手持银色金枪从马村出来,那个人,小的就算是化成灰都认识她!”
“她,她就是杀死帖戈大将的凶手!”
帖木戾眼凶恶地一瞪,再扫向帐外刚报告过上官绣情报的马桂。
心里顿时了然,马桂在骗他!
那该死的女人根本不在云州!就在阳城!甚至金格刀都不在她手上!
估计连马桂自己都没想到,他眼中的杀人莽夫,私底下也派人去调查。
而且也因为他这一瞒,失去帖木的信任。
甚至帖木已经知道上官绣偷偷回了阳城。仇人就在眼皮底下,他还怎么会在大汗的任务上继续耗费心思?再也没有手刃仇人更重要的大事。
再者大汗没有规定他杀多少人,去哪里,只是让他搅一搅北境,那么阳城也是北境的地盘。
他去阳城杀戮,便不算违背...大汗的命令!!!
此时此刻,上官绣还在马村跟阿桑公吃着火锅,聊着天。
阿桑公老人家还不知道她回来的目的,只是高兴地喝着小酒,然后可怜葭中的楚人,又死了那么多。
还感慨跟葭中一比,阳城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上官绣只是会心一笑,继续滚筷子上的肉:“是啊,没有比阳城更好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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