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良陆生起先没有怀疑过鸩, 因为鸩进入浅草之后情况和他一样,只有他们两个外来者的时间流速是同在一起的,与浅草无关。

  并且鸩作为第一个和滑头鬼喝妖铭酒的妖怪, 比起主从他们更多是以兄弟相称,相互间的了解自然不浅。

  加之鸩在告诉奴良陆生进入怪谈前的情况时提及到的奴良组妖怪的分布, 这些情报至少都是要中层干部才能了解到的。

  可是换个角度想, 狂画师既然能将阿时人类时期的记忆具现,那再安排出一个了解他的鸩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是狂画师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也或许是奴良组混入了敌方的妖怪。

  摒除每夜陪阿时去寻找老画师的时间, 他和鸩都在这个浅草四处搜寻怪谈的缺漏口, 可这个怪谈实在太完美了,仿佛越想去寻找瑕疵,就越无法找到。

  奴良陆生明目张胆地按住了自己腰间的弥弥切丸, 问:“阿鸩,既然这个浅草是为了困住我而设立的,那么你为什么没有落到对面, 而是落到了这里?”

  鸩起先是露出了惊讶以及被怀疑而愤怒的表情,但他没有直接反驳奴良陆生。

  因为按这个逻辑他的确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边浅草里, 狂画师塑造怪谈的能力那么强大, 不应该有这样的缺陷。

  随即鸩想到一个结论,愕然道:“难道我也是狂画师利用你的想法塑造出来的……这个画里面的妖怪吗!?”

  奴良陆生:……

  滑头鬼神情一松, 放下按刀的手:“就算是这样你也是站在我这边的,反正等怪谈破解了就真相大白了。”

  他也不能确定鸩的真假, 如果是, 但鸩又能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那就代表狂画师无法控制他画出来的人物。

  鸩突然有点混乱:“可是……我……这……”

  奴良陆生散漫地拍了拍他肩膀,“放心, 阿鸩,就算是怪谈里你也一样是奴良组的干部,我的好兄弟。”

  鸩想不出自己要问什么,但看着奴良陆生好似心大的模样,不可置信地说:“可如果我是怪谈的一部分,你就不担心我突然会被狂画师操控吗!?”

  奴良陆生向前走了几步,听到提问便回头反问他:“七年前你见过静斋画出的怪谈是被他操控着收集畏吗?”

  鸩一愣,摇摇头。

  “怪谈妖怪也是妖怪的一种,只要符合最初创造时的定义,其余都是有着自主意识和行动的妖怪。”

  滑头鬼无所谓地解释道,“所以你现在还是妖怪鸩,狂画师想要画出一个足够骗过我的你,就一定不会更改掉你存在的定义。”

  滑头鬼脸上挂起若有似无地笑,重复了一遍:“你是奴良组的高级干部之一,我的好兄弟,药鸩派的首领,鸩。”

  滑头鬼永远都有着用最简单的道理说服他人的魅力。

  鸩奇异地从对自身存在的茫然和混乱中冷静了下来,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他是狂画师的手笔还是真正的本体,都不会改变他和奴良陆生之间的关系。

  因为如果他被创造出来的定义是协助奴良陆生,那么他就和本体没有任何区别。

  “那……狂画师创造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吃错药了吧。”

  奴良陆生心想,也可能是自己有一定程度可以影响这个浅草,毕竟这里所浮现的,应该是他内心中的一个“想见一次人类模样的朝日川一时”的愿望。

  不然怎么解释狂画师对阿时和鸩的了解和有关奴良组的情报?

  还是狂画师对鸩和现在在河对岸的阿时做了什么吗?他应该没有那个时间……

  显然,滑头鬼还没有意识到狂画师的身份,而在另一边浅草,只是在进入怪谈前被单纯地捅了一刀的朝日川一时看着鬼杀队一下子变快的行动节奏啧啧称奇。

  他虽然知道应对鬼杀队侦查和搜寻的方法,但一套完整的猎鬼行动除了发布命令的产屋敷,是谁都无法窥到全貌的。在人员的安排和调动上,为了避嫌他也从没有深入了解过,所以看到产屋敷天音和柱们讨论出新的应对方法之后,只觉得人类的智慧真是伟大。

  浅草人手充足,每天的巡逻线路纵横交错在整个城区,伪装成寻常人出没在夜间各大声色场所更是不少。朝日川一时的提议是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来判断人皮下的鬼——鬼杀队的确这么做了,但是在鬼露出真面目之前,没有人能敢百分百的保证敌人究竟是什么。

  利用落单的人去引诱风险极大,于是鬼杀队通过观察筛选之后,只要确定目标,在极快的时间里,他们会安排场所布置人手,像是演员到位戏剧开幕,将极有可能是鬼的目标排出了人群,再让另一只可能性极高的目标落单与他偶遇。

  从食人村开始,狂画师赠予鬼的完美人皮就让他们连自己的同类都无法辨认出来,唯独藏不住想要吃人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人类也能很好的扮演出来。

  就很精彩。

  更多的队士,也从移动的巡逻变成了定点的监视,或是充当外来人口想要办置房产,或是买通了警卫宣称偏远地方来了盗贼,或是河岸的商铺准备在打开缺口的那天大肆举行活动,都在尽可能地把浅草的人们收缩到靠河岸的城区里。

  这一点上朝日川一时十分相信产屋敷的财力,虽然不知道在怪谈里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但狂画师要塑造鬼杀队也要按基本法,可能是在银行给了产屋敷一串天文数字吧。

  柱们的工作反而侧重于统筹指挥,像是散网一样,在浅草抛下由队士们编织成的监视网,静待收网的时机。

  姑获鸟一干妖怪这边就在白日巡查河道上的结界,看看能不能从中寻找到薄弱的地方。夜晚里妖力最旺盛的时候,他们也和奴良陆生一样,决定试着攻击这个结界。

  而朝日川一时……依然在房间里画画。

  既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那他虽然不出门,画个画还是得到允许的。

  有时姑获鸟来找他聊天——为了多了解这个有鬼的世界,就能看到他在鼓捣很多新的色彩,红红黄黄,还挺好看。

  不到一个月,鬼杀队的行动就有了显著的进展。

  这个显著在于鬼的减少和浅草人民的活动范围,而蝴蝶忍,则摸到了童磨真正藏身的地方。

  朝日川一时听到消息的时候一愣,连忙问:“真的吗,是在哪?”

  蝴蝶忍拿着浅草的地图一指,然后看到朝日川一时又愣住了。

  蝴蝶忍:“怎么了?”

  朝日川一时迟缓地摇了摇头,“你先说说童磨怎么漏出马脚的。”

  蝴蝶忍看着他反应奇怪,不过现在正在开会不好询问,只好先向大家解释她是如何发现的。

  童磨的藏身点是一个和洋风格结合的庄园,庄园的主人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曾有过一个孩子,但是过早夭折,后收养的孩子也因为意外丧生,接连丧子让这对夫妻十分悲痛,经过朋友的介绍,女主人加入了万世极乐教,以寻求心灵上的安慰。

  蝴蝶忍说着说着,感觉到身边的朝日川状态越发不对劲,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柱们的目光都齐齐转到了他身上。

  不死川实弥嘁了一声,态度恶劣。

  朝日川一时没理会任何人的反应,他问蝴蝶忍:“这对夫妻的养子,是因为什么意外死去的?”

  这部分属于和鬼无关的资料,但蝴蝶忍针对童磨所在进行了详细的调查。

  她把手里厚厚一叠纸张翻了翻,如是念道:“庄园附近是男主人名下的印刷厂,因为管理不善导致仓库起火,印刷厂里都是大量纸质物,火势很快就蔓延起来。那位少爷总喜欢翻-墙跑出家门,来到闹市区必须经过印刷厂的后门,为了躲避工人,他经常钻进厂内的货车中跟车出行……”

  着了火的货车成为当时唯一一辆跑出来的车辆,直接失控在闹市里冲撞,无人敢接近,直到……

  蝴蝶忍一字一句念道:“直到翻进了市中的那条……‘朝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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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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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来了,加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