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祁镇,祁钰也一样,从小看着他爹爹出兵打胜仗战功赫赫,又听了许多高皇帝、太宗皇帝驱除鞑虏、保家卫国的故事,都对战场心向往之。

  半是男儿热血,半是年少天真。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场,不知道战场真实的残酷。

  祁钰留京监国是定下来的。

  祁镇八百里传信积极请战,黑蛋跟我商量,问我意下如何。

  自从穿越以来,几十年间我拼命在做的一件事,就是阻止祁镇在土木堡兵败。

  我将他从胡氏身边抱走又送回,拿他的身世做文章让他远离皇位去做藩王,不惜伤害他的感情也伤害了我自己,艰难地逆历史潮流而行,吃尽了苦,都是为了今天。

  可是当他提出想从军出征时,我却陷入了茫然。

  那是他的愿望。

  祁镇,他不只是一个“失败”的等着我拯救的历史人物,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意志啊。

  自从他生下来,三十年间几乎每件大事都是我在替他做主。我在完全地主导他人生的走向,而不顾他的意愿。现在他有他迫切想做的事。

  如果说像历史上那样,祁镇是皇帝,有奸宦如“王振”者在旁操纵撺掇他出战,那么无论他个人意愿如何,我都绝对不许他上战场。

  可现在与历史不同,不但祁镇有过师从于谦、操练幼军的经历;黑蛋还在,是黑蛋在执掌大军,祁镇只是从征而已——那我真的还要阻拦他吗?

  冥冥之中,好像历史上的那个祁镇在跟我说,让他去,去一雪前耻。

  于是我说:“我没有别的意见,若你觉得妥,便让他跟着。只是……只是万一你们行军土木堡,一定要慎之又慎。”

  黑蛋凝神想了想:“土木堡……应当不会在此地久留。土木堡离怀来城只有二十里,如果要驻军,要么是在怀来城,要么是入居庸关。此地易攻难守,附近又无水源,一旦在此被敌兵围困,危险之至。”

  我听罢,稍微松了口气。虽然瓦剌凶悍,但黑蛋的军事才华,是可以信赖的。

  于是召祁镇入京,黑蛋命他仍旧率领幼军。

  军情紧急,前线瓦剌攻城陷地的消息陆续传来,黑蛋七日内召集起二十万大军,募齐相应粮草辎重,随即启程。

  此前几天都连绵阴雨,令人心头郁郁,忽然出征那日,云雾散尽,烈日炎炎。

  大明尚火德。有如此好兆头,众人虽不说,人心都为之一振。

  亲征礼前,我亲自为他换上武弁服,那是通身如火般的赤色。

  战场风云变幻莫测,刀剑无眼。我心里仍旧不安,只强压着,一味让自己忙碌起来,为他忙上忙下整理衣裳,不去想更多。

  又将篆刻着“讨罪安民”四字的玉圭放进他手里。

  黑蛋握住我手,柔声道:“你要信我。不要怕。”

  “嗯。”我挤出一个笑容,让他安心:“你要打胜仗,我等你凯旋。”

  “好。”

  旌旗猎猎,战鼓隆隆,大明军容神武庄严。

  黑蛋飞身一跃上马,检阅三军。

  “大明男儿!”

  “在!”

  “犯大明者当如何!”

  “杀!”

  “从朕讨伐之,敢否!”

  “敢!”

  “出征!”

  “大明威武!吾皇威武!大明威武!吾皇威武!”二十万人,呼声震天。

  行罢亲征礼,大军正式开拔,将西出紫荆关,进兵大同。

  黑蛋策马当先,微微侧身回望我一眼,我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站在午门城楼上,远望着他的挺拔身影,又骄傲,又担心。

  我们能彻底改变历史进程吗。我们能保住大明百姓安居乐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