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早朝,回宫不多时,正在更衣,范进悄悄上前禀道:“娘娘,适才有小火者来廊下家套奴婢的话,问陛下情形,奴婢已经将他哄到暖阁里扣下了。”

  廊下家是宦官宫女聚居之地,若在此处扣人,喧嚷闹腾起来容易被宫人们发现异样,惹得人心惶惶。范进将他哄到坤宁宫暖阁再扣押起来,是稳妥之举。

  “你做得好。可曾问出是谁派来的?”

  “盘问了,是内阁。好像是杨士奇大人看娘娘和小主儿今天早朝脸色不好,生了疑。”

  内阁已经十天没有见到皇帝,虽一直很好地在遵行我的指令,但大概心里也在犯嘀咕,怕皇帝已然驾崩而我秘不发丧吧。

  “只有他一个?东杨(指杨荣)和南杨(指杨溥)呢?”比起杨士奇,我更担心杨荣。毕竟当年朱棣驾崩,杨荣是千里回京给朱高炽报信的那个。他足智多谋,擅长这类谋划,且有“前科”。

  “另外两位杨先生,暂时没有动静。娘娘若不放心,奴婢再多派底细人盯着。”

  虽然十日来我政务处理不错,自信单就能力而言可以服众,但就怕百官当中有像李时勉那样看不惯女主当朝、却不像李时勉那样嚷出来的人,暗中作祟。我明敌暗,纵然有锦衣卫和东厂,也终归难防。其他官僚也就罢了,能量有限,以三杨的威望,他们之中若有人以为皇帝已经驾崩或知道皇帝病得不省人事而生出别样心思,就是大麻烦。

  我说:“我听说杨士奇家儿子杨稷多有不法,你将证据搜罗上来。杨荣,查他家养着的歌儿舞女的出身,看有没有是官妓出来的。杨溥……查一查他,看他有什么拿不上台面的事。这三人的事查明了,再透个风儿给他们,让他们知道本宫手里捏着他们的料。”

  “奴婢遵命。”

  我又问他:“你干爹那里,怎么样?”清宁宫我是交给范弘来管的。

  “干爹说,皇爷还在病中,若请出太后,太后闹起来,恐怕危及皇爷龙体,所以他说请娘娘放心。他那条老命,只向着皇爷一个人。”

  不愧是范弘。不但料到了我对他的猜疑,最后这句话也说得十分老道——既让我安心,又变相地提醒我,如果我敢做伤害皇帝的事,他绝对会跟我拼了。

  我笑叹道:“你干爹这个人,若不是命不好进了宫,在外头科举做官,定是封侯拜相的人物。可惜了。你多跟他学罢,学他的本事,学他的老臣之心。太子交给你带,总有一天你得像你干爹一样得力才行。你现在虽有几分像样,但终究还差一些。”

  范进连忙跪下磕头,感激道:“娘娘看重奴婢,奴婢一定披肝沥胆伺候好娘娘和小主儿。”

  事情安排定了,我更完衣,便去瞧黑蛋。

  原以为我在朝堂上努力集中精神,已经遮掩住自己的心神不宁,没想到还是被杨士奇这老狐狸看出了破绽。

  也是,黑蛋还没醒,我怎么可能真的装作没事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