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宫宴上看出嘉兴与井源之间冒出的苗头,黑蛋和我便时时小规模赐宴。虽然每次赐宴的对象都不同,但十次里九次有大理寺卿一家。

  “我看,怎么井源比嘉兴一个女儿家还害羞?动不动就脸红。”我跟黑蛋坐在一起咬耳朵。

  黑蛋笑道:“就怕他不羞涩呢,怕羞说明他心里有嘉兴。若他跟孔雀开屏似地一味炫耀张狂,才是居心可疑。”

  如此过了两三个月,嘉兴似乎慢慢动了心,我趁着怀孕月份不算大,精力还没有不济,来问她的意思。

  嘉兴叹道:“若不嫁他,眼下能嫁的人里,委实没有比他更好的了,而且他似乎对我是有心的。若嫁他,若微姐姐,我的心事你是知道的……我又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纵使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我搂着她叹道:“若你心里不是十分想嫁,咱们便不嫁,等一个让你心甘情愿去嫁的男儿。俗话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咱们且等着就是了。你大哥哥也说了,宫里养得起你,你便是终身不嫁也没关系,还刚好跟我做个伴儿。”

  嘉兴眼圈儿一红,流泪道:“哥哥和姐姐有心宠我,难道我还真能一生不嫁么。不嫁,别人都成双成对,只有我是孤零零一个人,心里凄苦难捱。”

  我轻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你若嫁了,能全心全意待井源么?他大好男儿,原本也能考个功名的,为了你来做驸马,一片真心待你,你到时可不能负了他、作践他。这些都要清楚了,不可儿戏。若你想不清楚,将来两个人生分,可就不好了。”

  嘉兴抹了抹眼泪,说道:“过几日,劳烦姐姐召他家进宫来,我有话问他。”

  宴席间,嘉兴请大理寺卿家的公子离席,借一步说话。

  具体说了什么,当时伺候的人都被打发得远远的,无从知晓。我问,嘉兴也不肯说。

  只知道自从那二人聊完,嘉兴就决心要嫁了。

  如此一来,黑蛋的同母弟妹中,就只有老三的婚事未定。

  老三的情况,比旁人复杂得多。

  却没想到,他有天进宫求见,说要娶。娶红叶。

  把我和黑蛋都吓了一跳。

  红叶当年的烈性,我们都见识过了。黑蛋再怎么宠惯弟弟妹妹,要他做下旨强娶民女这种事,也是不可能的。况且有再闹出人命的风险。

  然而老三说,红叶也愿意。

  这倒是令人又惊又喜。

  永乐十九年,最初准备给老三议婚的时候,我曾派人打听过红叶近况,那时她正给未婚夫家的长辈守孝守到第二年。我听说消息之后便从此打消了念头,怎料她现在转变了心意。

  听老三说,是元宵灯节,两人再次偶遇。详情如何,则没有说。

  他不说,我们就不方便问。

  我心里总是不踏实。然而黑蛋安抚我道:“人都会变的,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既然红叶肯答应他,就说明想开了,想开了,不管对她对老三,就总归是件好事。她已经替她那未婚夫养老送终,又守了三年的孝,难道还真要一辈子守节,去换一块贞节牌坊?朝廷旌表节妇,立牌坊是给人看的,为的是天下男女婚姻秩序井然,别都乱来。真要关起房门私下说话,其实有些牌坊,也犯不着立。”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老三和嘉兴的婚事,还真如黑蛋所说,赶在我生产之前就办了。

  宣德三年闰四月初一,皇帝命少师吏部尚书蹇义、礼部尚书胡濙为正副使,持节册南城兵马指挥吴升女为越王瞻墉妃;赐皇妹嘉兴长公主册,命大理寺卿井田子源为驸马都尉,赐之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