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若微视角&时间线】

  “太子贵嫔来啦?”郭贵妃笑得花枝招展,往我身后看了看确实没别人,笑问:“怎么不带孩子们。我还特意命人备了些小点心。”

  我笑道:“承蒙娘娘美意。说起来也怪难为情,孩子们舍不得他们的爹爹,都哭累了,早早准备歇息了。若抱来,困眼蒙眬的,怕失了礼数,扫了父皇和娘娘的兴致。”

  黑蛋被迫在这时候去南京,背后定少不了这女人在皇帝耳边搬弄是非。我存心刺她一句,反正已经撕破脸,也无需再对她伪装示好。

  郭贵妃脸色僵僵的。但我这话不落把柄,她也奈何不得我。

  皇后和老三早就来了,郭贵妃的孩子们也都在,我们一到,人齐了便传膳。

  台上两张桌案,一张给皇后,另一张是皇帝的御案,郭贵妃与他坐在一起。一眼望去,看不出皇后与贵妃的尊卑高低。

  我原本可与亲王公主们坐在台下,为着帮衬皇后,便做个孝顺媳妇,立在她身边侍奉台上三位用膳——帮衬她,就是帮衬黑蛋。我不能陪黑蛋去南京,那么至少要在□□他稳住后院。

  先帝已出殡,宫中饮食恢复如常。茹素那么多天,郭贵妃小厨房的膳食又向来甘美,然而皇后几乎什么都没吃。

  传膳上来,我按她平日喜好夹菜奉上,她都没动。倒是叫我用银盏子取了盏绿豆汤,似啜非啜地润着嘴唇。

  眼看着母后不吃,老三、小五、嘉兴按礼数也不好大快朵颐,都束手坐着,不动筷子。

  我便问道:“母后可是身子不爽快?”

  皇后点了点头,强笑着看了郭贵妃一眼:“妹妹费心款待,倒是我无福消受,扫陛下和妹妹的兴了。”

  皇帝便连忙让她回宫歇息,又让叫太医来:“咱们刚成婚那几年,在北平时你也常夏天里病恹恹的,在南京好多年不犯了,回来又如此。果然是要搬回南京去才好些。”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微笑道:“难为陛下还记得。”

  皇帝微微露出尴尬,笑道:“自然还是记得的。”

  我便扶了皇后回坤宁宫,嫡出的孩子们自然也跟着告退。

  进了宫门,皇后瞬间病容全消,也不用我扶着,在凤椅上坐了,喝了口茶,打发走了下人,说道:“往后凡是与郭氏相关的,滴水不许入口,片布不许贴身,香料玩物也不许碰。”

  原来是疑心郭氏下毒。怪不得只让我用银盏子盛解毒的绿豆汤喝——银器本就是古代验毒用的。

  三个孩子都是宫里长大,听了这话便明白是怎么回事,都答应着,让她放心。

  老三向来醉心佛道,不问朝政,嘉兴又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皇后便让他俩回去歇着,留下我和小五。

  不多时太医到了,是太医院院判张凤举,从前是东宫属官,算是皇后用惯的旧人。

  诊完症,张院判也知道皇后其实无病,便泛泛说了些富贵女眷常有的脾肾虚之类的话,无非是两人对好台词,将来好一块儿敷衍皇帝,免得穿帮。

  说完病情,张院判吞吞吐吐,似乎还有话讲。

  皇后道:“这两个孩子不妨事。”

  张院判便道:“之前娘娘让臣留意的……陛下昨儿,确实找御药房的内官,拿了几味助兴的药。”

  毕竟是长辈房中秘事,我一个儿媳在旁听着多少有些尴尬。瞥了小五一眼,他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神色,只是眼神里掺杂了几丝与往常不一样的深邃,说不出是讥诮还是冷漠。

  “是女子用,还是男子用?”皇后又问。

  张院判道:“都有。”

  “药量够用多久?”

  张院判约莫也觉得这话题有些羞耻,埋着头不敢抬,答道:“若……若按陛下最近临幸妃嫔的频次,若每次都用,大约够用二十余天。”

  “男子用药与女子用药都是用二十余天?”

  “是。”

  我原以为皇后会说那种药伤身,让太医不许再制,谁料皇后竟说:“那就到时备好女子用的药,加‘那东西’进去。三十天后,本宫要看到结果。”

  仁孝皇后案,吕婕妤案……几年前我再熟悉不过的操作重现眼前,令我惊骇。

  虽然郭氏嚣张跋扈,意在夺嫡,但皇后用得着反应这么过激么?眼下只要她和黑蛋不犯错,等皇帝驾崩,自然黑蛋就能名正言顺继位称帝,何必急着铤而走险?万一失败,或是授人以柄,反倒是天大的麻烦。我记得朱高炽应该在位没多久就驾崩了的……

  皇后似乎早与张院判有过谋划,院判听皇后说“那东西”,便即刻会意,领命而去。

  谋害当今天子最宠爱的贵妃,他竟未表现出害怕或犹豫。也不知皇后到底用了什么手腕。

  太医走后,我试探着劝皇后,不如暂时静观其变,皇后冷笑道:“郭氏的毒前些日子都下进我的茶里了,再‘静观’,难道要‘静观’瞻垲长大成人,在朝中扎下根基,效仿汉王爷旧事么!”

  郭贵妃竟先走到了下毒这一步……

  既然对面已经是豁出命来的架势,确实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

  我便道:“嫔妾不知郭娘娘竟如此狠毒,还望母后恕嫔妾无知之罪……母后留下襄王与嫔妾,是想……?”小五抬眼看看我,微微讶异,但没说什么。

  皇后道:“墡儿在前朝,照旧将事办好,遇事多请教几位先生。只是,最近留心兵马调动。”小五答应着了。

  皇后又对我道:“你将几个孩子牢牢看好,若自己力有不逮,就送来我看。给基儿写封信去,不要说宫里这些事,只写你们平日里夫妻间的话,但将基儿回信拿来给我。”

  我惊诧道:“母后谋划的事,太子走前可曾知情?”

  然而皇后却不许我再多问。

  这么大的事,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皇后应该不会瞒着黑蛋。

  可如果黑蛋知情,必然会告诉我,不会隐瞒。

  难道一旦事关皇位,他连我也要防着……?

  我想起他说过“不管将来我怎么变,对你我是不会变的”,又将脑海的怀疑念头打消了。